《人间何处寻风月》青祗

4、指证

　　岳重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捕快杜飞，微微沉吟：“陈三儿，本官问你，蒋观亭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是，是小人。”陈三儿吞了吞唾沫，眼中带着几分后怕。

　　“你是怎么发现池子里的蒋二老爷的？”

　　“回大人，小的是院子里巡夜的，七天前，小的和佟大换岗，路过院子里的荷花池的时候，听到有水声，便走近了看，谁知道竟看到一个人浮在水面上。”

　　“哦？”岳重霖打断：“那你当时可还发现什么其他的人？”

　　陈三一顿，迟疑道：“这，这——小的当时吓破了胆子，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的东西，只记得大叫——这才惊动了其他的人。”

　　“你再仔细想想，当时可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陈三仔细的想了想，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有，有，小的本应在三更天就和佟大换岗，但是在院子里等了许久都没见着他，所以才去院子里寻他——”

　　“佟大呢？”岳重霖刚说完便见一个灰衣中等身材的男子走出来，跪在陈三身侧。

　　两人似乎还有其他的眉眼官司，那陈三见了佟大，竟是一脸的恨意。

　　“大人，小人在。”

　　岳重霖看了看二人，对着佟大问道：“此人所说是否属实？”

　　佟大微微有些瑟缩：“回大人，属实。”

　　“陈三儿说你在三更天的时候并没有找他换岗，你去了什么地方？”

　　“小的以前三更天一到自发就行了，谁知那日不知为何竟一觉睡到了四更天，正是被陈三儿的大叫惊醒……”

　　“你所说的，可有人证？”

　　佟大神情一僵“这，小的一个人，也没个暖被窝的，哪里还能找到证人……”

　　闻言，一旁的陈三忙道：“大人！他说谎！”

　　“陈三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那天夜里，佟大靠近小人的时候，身上还有酒味儿，他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在喝酒！”

　　喝酒？岳重霖神色一动，看向一旁的佟大：“佟大！陈三儿可有污蔑你？”

　　佟大一怔，忙辩解到：“这，小人是喝醉了酒，不过——”

　　“既然你喝了酒，方才为何不说！”岳重霖沉下脸，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说着也不再看佟大，而是转过头看向陈三儿：“陈三儿，你可还想起了什么？”

　　后者放心了许多，想了想，继续道：“佟大平日里仗着自己从前因为和二老爷出门得了几分体面，很不将小的们放在眼里，许是有着从前的情分，二老爷喜欢找他喝酒。这是院子里大伙儿都知道的，二老爷身上和佟大的酒味儿一样，分明死前就是和他在一起喝酒。”

　　佟大急道：“我，我那是自己一个人喝的！”

　　“谁不知道你为了讨好二老爷把好酒藏得极紧，倘若是你一个人喝，定舍不得喝醉。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你和二老爷顶嘴，我看你是趁机泄愤杀人！”

　　佟大一脸急切，大怒：“我没有！陈三儿！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清楚，我还看见你指着二老爷的后备比划呢！” 说到这里，陈三儿似乎底气十足，忍不住对着佟大直瞪眼。

　　佟大眼中泛红，在地上跪伏着爬了两步，对着岳重霖道：“大人，就算小的和二老爷不和，也不至于动手杀了他，况且小人地位低微，又怎么敢如此行事？求大人明鉴！”

　　话才说完，还不及岳重霖开口，陈三儿已道：“大人！小人知道佟大为何要杀二老爷！”

　　佟大神情巨变：“陈三儿，你！”

　　岳重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陈三儿道：“陈三儿，你说。”

　　陈三儿神色渐松：“是，大人。您有所不知，佟大原先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听说已经过了媒人的路，佟大却悔婚，结果那女人被二老爷送到了大老爷的床上，佟大对此早有怨恨，前些日子那女人被人害的掉了孩子，小人亲眼见佟大偷偷在那姨娘院子外面张望，那几日他看见二老爷和大老爷也是一脸怨恨！”

　　随着陈三儿讲述，佟大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怨愤更重，让他看起来极为阴郁。

　　岳重霖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内情，竟然牵涉到了蒋家两房的老爷，只是娶了那姨娘的人是蒋大老爷，害姨娘小产的是大老爷房里的人，为何会报复二老爷蒋观亭？

　　想着，岳重霖不由得看向那蒋观石，却见他也是一脸愕然。

　　岳重霖心中哂笑，对着佟大问道：“佟大，陈三儿所说，是不是真的？”

　　“是他，是他逼我的！” 说着佟大冷笑两声，跪坐在腿上，露出来的双手握紧了拳头，隐隐还能看见有鲜血流出，染红掌心。

　　“三年前，在鬃马山遇到马贼，若不是我救了他，他早就死了，我原本以为他就算不念着我的恩情，也该好好待我，谁知竟让我做个看门儿的，我跟着他出生入死，几次救他，可他呢！竟背着我将红儿送给大老爷，若不是他红儿也不会受这些磨难，他该死！”说到最后，佟大已是咬紧了牙根。

　　岳重霖叹了口气：“佟大，你既然杀了蒋观亭，为何还要杀死蒋雪柔？”

　　佟大神色微顿，奇怪的看了眼岳重霖，呵呵一笑“为什么？因为她看不起我，这女人也该死！哈哈哈哈哈——我破了她的身子，然后活活掐死她，哈哈哈哈——”

　　蒋观石已是大怒，顾不得岳重霖在场，怒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说着便要上前动手，岳重霖伸手拦住，对一旁默不作声的杜飞道：“杜飞，将佟大收押，容后处置！”说着，又唤道陈鲁直。

　　陈鲁直装了一路鹌鹑，此时却不能不能出声，忙回到：“下官在！”

　　“蒋观亭出事至今已有七天，你身为一方父母官却不想着为民伸冤，缉拿真凶，反而无所作为，此事本官会如实上奏，你好自为之。”说完看也不看众人，径自离去。

　　才出了蒋府大门，小井便跟了出来，见岳重霖面带微笑，不禁好奇问道：“公子似乎心情不错？”

　　岳重霖笑道：“今日破了一案，自然心情不错。”

　　“可是，我听了半天，蒋家这案子并不复杂，这京襄城怎还会传出什么鬼怪之说？”小井问。
　　岳重霖看了她一眼，哼笑着说：“鬼怪之事，不在其他，而在人心，心中有鬼，看什么都是鬼。”

　　“不懂！”小井摇摇头，看着岳重霖一脸的高深莫测，撇着嘴说：“本来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瞧，结果不过是一场狗咬狗，公子，咱们还是早点去府上安置了吧。我还想看看，老爷子给您配了什么府邸，听说他曾经就住那呢！”

　　“也好。”岳重霖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还未全黑，有的地方已经上灯，岳重霖不想到时候摸黑上路，便也有几分急切，因此道：“那就走吧。”

　　小井大喜，拿了包袱，扔下马车，两人一路问着，便到了城东。

　　俗话说东贵西富，南贫北贱，蒋家在城西，这一东一西，横穿了大半个城，两人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门口立着诺大一个石狮子的独门院落。

　　此时天已经大黑，院门的两边挂着红灯笼，照亮门前一片，使得巨大的石狮子在黑黝黝的一片里带着几分诡异。

　　小井有些瑟缩，跟在岳重霖身后，小声问道：“公子，就是这儿啊？”

　　岳重霖拍拍她的手，上前叩响门环，门后一老者问道：“谁啊？”

　　“老人家，小子岳重霖，得义父照应，暂住于此，请老伯开门。”

　　“咳咳，等着。”老者说着，便听门后木插栓被移开的声音，小井这才上前来。

　　“咳咳，进来吧。”老者打开门，缓缓说道：“这里好几年没人来了，老头子守在这里，也守不了多久。”

　　“老伯，我们初来咋到，不知您如何称呼？”岳重霖笑道。

　　老者拿起一旁的灯，回头看了他一眼：“老头子姓齐。”

　　“齐伯。”岳重霖从善如流，唤了声。

　　“园子里几日前有人打扫过，衣柜床褥都是新的，大人可以放心用。”齐伯说着，当前带路，绕过石屏后，便是一处廊角，隐隐可以看见黑黝黝的树影。

　　“齐伯，您一直住这儿的吗？”

　　齐伯摇摇头：“几天前老主子来过信，因此老朽才找人将园子清理，老朽家有老小不适合住在这里。”

　　“原来如此。”

　　“今日天色已晚，两位好生休息，明日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南边儿安宅，老朽一家就住在那儿。”

　　岳重霖谢道“多谢齐伯。”

　　小井过了那股怂劲儿，这会儿正好奇的在四周打转，等他回过神来，这院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岳重霖，不由得问道：“诶？那老伯呢？”

　　“走了。”岳重霖将屋子里的灯点着，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

　　小井一惊：“走了？就这么把咱们扔这儿了啊？”

　　“不然呢？”岳重霖看了看屋子，虽然可以看出家具有些陈旧，但都齐全的很，心中倒是有几分满意：“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呢。”

　　闻言，小井点点头，两人随意在园子里转了转，各自寻了住处，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