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36、弦月

　　第二天清晨，联系好的司机开车来接陶皖、陆绍音几人。

　　陆绍宜替陶皖拎着行李，小朋友乖乖地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

　　陆绍宜走到车门边上的时候，他就也停下来了。

　　司机微弯着腰过来开门，轻手轻脚地接过陆绍宜手上的行李，放到后备箱去了。

　　王四喜牵着女朋友坐上了车，靠在了椅背上才发觉陶皖一直站在车门边没动，就转过头喊他，“小皖，上车啊。你明天就开学，今天早点到家还能多休息一会。”

　　陶皖点着头嗯嗯两声，听起来真诚极了，就是脚底像是黏上了口香糖似的，半点距离都没有挪动一下。

　　陆绍宜看得好笑，又觉得他可爱。

　　今天早上也是，平常起得早早的小朋友竟还赖了床，头枕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陆绍宜起先还没注意，过去喊了两次，才发觉这小孩儿哪是还睡着，分明就是躺在床上装睡。偏着装睡的功力还不足，睫毛一颤一颤的，像蝴蝶惊慌颤动的翅膀。

　　于是陆绍宜就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了，装模作样地说帮小朋友穿衣服算了，让陶皖不好意思再装睡，自己乖乖拿着衣服穿起来。

　　他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手撑着车门，笑着偏头看陶皖，“怎么了小皖，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陶皖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挪上了车座。

　　陆绍宜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轻声道，“还有一个多月，陆哥再去接你出来玩，好吗？”

　　陶皖闷闷地应了声。

　　“乖。”

　　陆绍宜又交代他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可以通电话，等陶皖一一答应了，才从车里退出来，要将车门合上。

　　“陆哥！”

　　一只手将他的袖子给牵住了。

　　小朋友仍旧用那双被清水洗过一般的鹿眼望着他，耳垂泛起一点点粉色，支支吾吾地小声说，“我、我把陆哥落在这里了。”

　　陆绍宜一愣，旋即一笑，弯下腰抵住他的额头，低声说，“没事，陆哥丢不了。小皖乖乖等一会，陆哥就回去了。”

　　拖着行李箱的陆绍音踩着高跟鞋过来，意味深长地笑了声。

　　“你放心，有时间我会替你照看小朋友的。”

　　陆绍宜直起身，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姐。”

　　“行了行了，我们还赶时间，”陆绍音摆摆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陶皖身边，“走了。”

　　陆绍宜站在路边，目送车一路开远。

　　“怎么，舍不得啊？”关易聆蹲到他身边，啃着一张陶姨今早烙出来的肉馅饼。

　　陆绍宜垂眸瞥了他一眼，手插在口袋里，没说话。

　　“人小朋友才刚成年呢，这下就忍不住了，”关易聆啧啧两声，抬头看他，“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差点就给人亲上去了吧？”

　　陆绍宜挑了下眉，“你很闲？”

　　关易聆咬了口饼，“可不就是闲着吃瓜么。”

　　陆绍宜哼笑了声，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屋里走，“闲就多干点事，十七十八号的设计图交给你画了。”

　　关易聆猛地转头，“？？？”

　　*

　　既是文化下乡建设，又要兼顾之后足以发展旅游业的要求，墙绘的设计图自然不能就只画些花花草草，而是越精巧、越神奇越好。

　　关易聆依旧延续他天马行空的绘画风格，硬是将他负责设计的房子画成了个奇幻世界。通过视觉错觉做成的空中楼阁，好像是用拼图和积木搭成的房子，仿佛即将从破碎墙体里钻出来的异世界生物，木门边上有两层楼高、好奇地弯下腰来的小孩。

　　朱娜小姐则运用她精妙的古典主义技法，硬是将一间简陋无比的房子画成了一座神圣庄严的大教堂。

　　陆绍宜则是用自己的墙绘和地面上的修饰，将这些风格不一的墙绘自然地过渡，因为涉及到3D画，还要充分考虑角度、光照、阴影等等因素，力求做到各个角度的不穿帮。

　　积木搭成的房子前，地面好像拼图散落了几块，有奇装异服地孩子在空隙里探头探脑，好奇地望着房子。

　　“空中楼阁”四周，有在蓝空白云之中徜徉飞翔的白羽神鸟，和骑坐在鸟背上、衣袖飘飘的仙人。

　　巨人小孩儿转角的那面墙壁上，瑟瑟发抖地躲着几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一个生着猫耳的小女孩探头探脑地看着。

　　大教堂门前，延伸出数十白玉阶，白衣信徒们虔诚俯首跪拜。

　　村子里最中心的大路上，凭空生出小桥流水，木桨摇船，似乎只要一坐入船上，就能顺着流水抵达各处，看清水底嬉戏的游鱼。

　　流水与村内真正那条河水相连，虚假承接了现实。

　　联系的媒体来过好几次，拍摄了许多视频和照片才走了。相关的报道被放在网上，配上了最好看的几张图，引来了一部分热度。

　　记录绘画进程的vlog被放在P站的账号上，上了首页的推送，又吸了一波粉。视频的评论下边，也有人开始问这是哪个地方。

　　这些评论下边都有陶皖小朋友的真诚安利。

　　总归都是一些好现象。

　　*

　　美术课。

　　老师布置了课上完成的绘画作业，高妍草草画了几笔，偏头看了眼同桌陶皖画的，又看着自己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图，不禁气闷，索性放了笔，趴在桌子上，偷偷摸摸地低下头刷P站。

　　自己画画不好，还能上P站上看神仙画画。

　　“观仪”这个阿婆主是高妍有天无意中看到的，三个画师的画都画得很好看，而且那一双手都生得又白又长，是重度手控一看就可以喊“awsl”的类型。

　　然后她又去翻了投稿里的volg，发现画师们不仅手生得好看，那脸长得真是绝了，尤其是那个叫做“陆”的画师，不像“聆”那样雌雄莫辨的美，而是满满的雄性荷尔蒙，鼻梁高挺，眼窝里那一双深蓝的眼睛，只能让人不停地在弹幕里发“啊啊啊啊”。

　　总共三十六秒的露脸镜头，高妍都不知道刷过多少遍。

　　“观仪”又更新了一个视频，封面是一个颀长的背影立一座教堂门前，落日夕阳将整个画面都染得暖黄。

　　她指尖一动就点了进去，开篇就是有人在弹幕里调侃。

　　“哈哈哈哈这个背影一看就不是玲玲，玲玲没这么高。”

　　高妍也跟着哈哈哈了一句，随后才发现，那教堂并不是教堂，而是一副很大的墙绘！

　　镜头很快划过，将场景的全貌展现出来，转场，近景、远景，每一个镜头都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

　　也太绝了吧。

　　高妍看得激动，尤其是等到了结尾的时候，拿着画刷的陆转头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她也忍不住笑起来，额头砰地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讲台上，林遇声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高妍，看来你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高妍尴尬地坐直身子，“没啊老师，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画得太丑了。”

　　“是这样，”林遇声点了点头，双手抱起，“那你是不是应该把与课堂无关的东西收起来，画得更认真一点。还有二十分钟下课，这节课的作业会和你们的期末成绩挂钩。”

　　高妍，“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林遇声将视线转过去了，陶皖捏着铅笔，悄悄地凑过来问，“高妍，你不舒服吗？”

　　高妍顶着头顶上的红印，小声跟同桌嘀嘀咕咕，“没有，我就是摸鱼刷一下视频，看得有点激动。”

　　陶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

　　高妍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点了重播，轻手轻脚递过去给陶皖看，“你不是很喜欢画画吗，你看看这个阿婆主。”

　　陶皖手上的画还没有完成，其实是想拒绝的，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开头的那个人影，嘴里要说出的话就顿住了。

　　观仪的新发的视频陶皖都是更新就看的，这个视频也看过了好几遍，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和高妍一起，将这个视频重看了一遍。

　　“陆长得真的好好看。”高妍一边看着，一边问他，“你觉得呢？我感觉他应该比较符合你们男生的审美。”

　　陶皖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长得好看。”

　　高妍笑了，“是吧。”

　　“两位同学。”林遇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高妍飞快地将手机塞到屁股底下，转头尴尬地笑，“林老师。”

　　陶皖第一次上课摸鱼，还被喜欢的美术老师抓了个现行，也吓得够呛，睁圆了眼看向林遇声。

　　林遇声对高妍笑了笑，嘴上却很不留情，“东西拿出来吧。”

　　高妍磨磨蹭蹭地不愿意。

　　林遇声淡淡道，“快点。”

　　高妍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手机交了出去。

　　视频还自顾自播着，林遇声扫了眼，目光顿住，过了片刻，才语气平淡地说，“这周结束了再来找我拿。”

　　高妍苦着脸应了好。

　　等林遇声走了，陶皖才很抱歉地和她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要给我看视频才会这样。”

　　“没事，”高妍挥挥手，“是我管不住我这只手。”

　　*

　　晚上的时候，陆绍宜和陶皖通电话，小朋友在电话里同他讲起美术课的事情，很开心地说，“原来我们工作室这么有名啊。”

　　陆绍宜笑了声，问他，“老师没有怪你吗？”

　　“没有的，”陶皖说，“其实林老师人还是很好的，其他老师看到课堂上有人玩手机，会一直没收到期末。”

　　陆绍宜转着笔的手一停，“林老师？姓林的美术老师？”

　　小朋友很快应说，“是的，林老师的名字叫林遇声。林老师画画厉害，名字也特别好听。”

　　原来整天被小朋友挂在嘴边夸的人是他。

　　崇明中学，美术老师，林遇声。

　　全都对上了。

　　陆绍宜了然，又有点好笑。

　　前男友和现在关照的小朋友，竟还能这么碰巧地凑到一块。

　　不过林遇声在美术上的见解，确实不差。

　　陆绍宜转了下笔，在画上补充了一点细节，问他，“那是林老师画画厉害，还是陆哥画画厉害？”

　　这个问题可问倒了小朋友，他支支吾吾片刻，才回答说，“是、是陆哥叭。”

　　陆绍宜眉头挑了起来。

　　往常问小朋友这种问题，小朋友说他厉害是绝对没有犹豫的，结果换了这个林遇声，还要犹豫这么久？

　　陆绍宜回想了下林遇声的画，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画风独特，受国画水墨、工笔的影响较深，应该还挺不错。

　　这么想来，陶皖的画上，国画工笔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

　　陶皖那边半天得不到回答，忍不住电话里又说了一遍，“陆哥最厉害！”

　　“知道了，”陆绍宜笑了声，“喜欢林老师，就多和他学学。”

　　小朋友好像还觉得他在说反话，强调说，“我也喜欢陆哥的！”

　　“嗯，”陆绍宜手撑着下巴笑了笑，“在学校好好和林老师学，等美术课上完，以后你就只能和陆哥学了。”

　　“好呢。”

　　小朋友顿了顿，又小声问，“陆哥，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从陶皖离开陶家村那天算起，陆绍宜已经在这里待了近四十天了，也算是到了当时“一个多月”的承诺期限。

　　但是陶家村的设计图画出来比预计的工程量还要大，场景的细化、各方面现实因素的考虑。他们当然可以马虎对待，但是陆绍宜、关易聆还有朱娜都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尤其在面对他们最重视的画的时候。

　　回渭汉的日期只能顺延。

　　陆绍宜耐心地向陶皖解释了这些情况，声音低柔地讲，“小皖再多等陆哥一段时间，好不好？”

　　小朋友安静了一会，才很认真地回答说，“好。”

　　“谢谢小皖。”

　　陆绍宜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学校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三餐有没有好好吃。

　　陶皖都一一答了，就是说到吃饭的问题，提到牙齿今天有点疼。

　　“疼得厉害吗？”陆绍宜问，“要不要陆哥找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的，”小朋友乖乖说，“我仔细刷了牙，它就不疼了。”

　　“好，那就之后多留意一点。”

　　又聊了许久，到了要陶皖要熄灯睡觉的时候，陆绍宜就说要挂电话了。

　　两人说了再见，陆绍宜的指尖已经放在了挂断上方，就听手机那头，陶皖忽然又说了一句，“我有点想陆哥了。”

　　陆绍宜勾了下唇，将手机贴在耳边，“有多想？”

　　小朋友估计以为电话已经被挂了，吓了一跳，声音小小的，“就、一点点呀。”

　　陆绍宜想起他那两个比距离的小指头，低笑，“陆哥也有点想小皖。”

　　陶皖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陆绍宜抬眸看了眼窗外，夜空里嵌着一弯弦月，月色朦胧。

　　他低声说，“小皖，看到外边的月亮了吗？”

　　“等到月亮变圆了，就是我回去见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