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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买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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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在陶家村过了几天。
陆绍宜已经有点习惯每天早晨起床,有个小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弯着眼睛同他说早上好;习惯晚上热了牛奶,给兴致勃勃画设计稿的小朋友喝,再用将人哄骗着去睡觉。
有了王春燕和陶二那一遭,陶皖在他们面前又放开了许多,对那些旧事也没有总想着。
尤其是大年初一那天一大早,陆绍宜和陶皖赖在床上没起,王春燕就领着陶二跑到陶姨家里来拜年,拎了好几盒的年货,说是拜年。
陶姨哪能不知道他们这分明是借着拜年的名头来讲和,只说在睡觉,故意没去喊人。
王春燕娘俩个就只能在堂屋里尴尴尬尬地坐了两个多钟头,才等到陆绍宜和陶皖起床。
王春燕前一天探过了顶头上司的口风,已经知晓了陆绍宜不好招惹,自然连抱怨都不敢讲,站起来就是赔罪好话。
陆绍宜没理,让小朋友自己去处理了。
陶皖具体和他们说了什么,他刻意避开了,只有最后王春燕两个人拎着所有东西原路返回,小朋友笑容轻松地来找他,说谢谢。
陆绍宜捏了他的耳垂,笑问,“为什么谢我?”
陶皖挑了只苹果出来削皮,神色认真地说,“因为我知道,是有陆哥的缘故,他们才会愿意来道歉呀。”
陆绍宜手肘支在桌面上,侧头瞧他,“小皖不喜欢这样吗?”
陶皖抱着苹果,摇摇脑袋,对他一笑,“我以后,也要像陆哥一样厉害。这样就也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了。”
陆绍宜听着他天真的话语,觉得可爱,忍不住笑着逗他,“就让陆哥保护你,不好吗?”
陶皖却很郑重地摇头,说,“不可以的。”
陆绍宜眉头挑起,问他,“为什么?”
小朋友手上削苹果的动作顿住了,歪着脑袋组织语言,话说得很慢,“因为,我不能因为陆哥愿意保护我,就想一直做一个小朋友呀。”
陆绍宜微怔。
陶皖低下头去,将苹果上最后的皮削去了。他的手生得也白,明晃晃地放在苹果的两端,比果肉还要白上很多。
“我也很想长大,保护陆哥,保护陶姨,还有很多很多人的。”
他的唇边弯着笑,将那只苹果递进了陆绍宜手里。
那只苹果挑得很好,脆甜脆甜,清甘入口却不会腻人,好几天之后,陆绍宜嘴里似乎还隐约有股甜味。
艺术墙绘下乡的事情是定下来了,省市里头都有了报备,批了一部分补贴资金下来,还有专门负责报导宣传的媒体。
法定的年假一过,通知工作室来人施工,就开始准备画陶姨家的第一面墙了。
设计图是陶皖亲手画的,征询了陶姨的意见,画的是中国风强烈的亭台水榭,其中三面墙上有大量留白,只有背面的那面墙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宴饮欢乐的场面——舞女水袖飞舞,琵琶女琵琶反弹,宾客围坐,言笑晏晏。
依旧有生涩的地方,但人物眉眼,服饰的弧度褶皱,都有股灵气。
工作室其他人看过之后,只让他稍微修改过几次,就定稿了。
小朋友正月十五就要回学校上课,不能在陶家村久留,因此这第一幅是能上的就上,从早到晚加班加点的,总算是在正月初十左右完成了。
陶姨看了成品,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又因为陶皖过不了两天就要回渭汉,当天就买了五花肉和牛肉回来,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子好肉好菜。
又休息了一两天,就到了陶皖小朋友要回学校上课的日子。要一起回去还有陆绍音、王四喜和邱秋。
陶家村这边的事情刚开个头走不开,陆绍宜不能亲自送人回去,就联系了靠得住的司机。
临走前一天晚上,陶皖在房里收拾行李。
小朋友的本身也不多,基本上就是贴身的衣物和一些小物件,本应该一会就能够收完的,他却收了很久。
一件衣服叠了半天放进行李箱里,好像又不满意似的,拿出来重新摊开在床上,磨磨蹭蹭的。
陆绍宜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好笑地上去摸摸他的发顶,“怎么了?”
陶皖眨了眨圆圆的鹿眼,想了一会,问,“把大家的房子都画完,需要多久啊?”
一个村村头村尾三四十来户,虽不至于每家都要画,但也有一二十户的工程量。
陆绍宜客观地估算了一下,回答道,“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小朋友本来就有些垂头丧气的脑袋更加耷拉了,又去翻来覆去叠他的衣服。
陆绍宜在他边上坐下,有点无奈地问,“怎么这是,谁惹我们小朋友不开心了?”
陶皖闷闷地说,“没有呢。”
但是该丧的还是继续丧。
好不容易将行李收拾得满意了,到了睡觉的时间,平常稍微哄两句就乖乖听话的小朋友却怎么说也不肯睡觉了。
陆绍宜像个头疼的熊孩子家长,“明天要早起返程,为什么不想睡觉?”
陶皖坐在床上,垂着脑袋,抱着被子支支吾吾。
他的声音很小,陆绍宜听了好一会,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小朋友说,“一个多月的时间好长呢……”
还没坐上车,就已经想着回去之后的事情了。
陆绍宜低眉笑了声,将他半揽到怀里来,垂眸看他,“舍不得陆哥啊?”
陶皖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幼稚,宽大T恤里露出的半截脖子有些红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微不可查地点了点脑袋。
不过也是,这半年多来,陆绍宜基本每周都能和陶皖见面,带小朋友去画室画画,或者出去吃点什么新鲜的,还真没有一个多月都见不着面的情况。
陆绍宜屈指勾了他的鼻梁,笑问,“这么舍不得,等以后你长大工作了,怎么办?”
陶皖疑惑地皱了皱鼻子,“我以后会给陆哥工作啊。”
陆绍宜哑然。
他当初将小朋友拐过来做学徒,更多是出于恻隐之心,嘴上说着让陶皖以后多替他挣钱,其实真没有在意这点帮助。
陶皖年纪还小,合该多出去看看才对。
陆绍宜这样想着,也没有贸然否认,不然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拆台。
他换了角度问,“那小皖以后总要读大学,读研究生,对不对?我们不可能一直都能见面的。”
陶皖脱口而出,“我可以考渭汉的大学呀!”
陆绍宜却微蹙了眉,语气不自觉重了些,“你不能因为……”
他刚说出几个字,就察觉了自己的语气不对,轻叹了口气,“你不能将这种并不重要的事情当作选大学的标准,人总有能见的时候,大学却不能反悔的。”
陶皖却不能理解,“但是,这不是不重要的事情啊。”
他仰起脸看向陆绍宜,认真地说,“和陆哥,还有大家在一起,是很重要的事情。”
陆绍宜摸摸他的额发,有点无奈,“还是小呢。”
陶皖鼓了鼓脸,还是一副很不认同的模样,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越发气鼓鼓了。
“好了,”陆绍宜戳戳他的脸,温和道,“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平常有空的时候,我会给小皖发信息打电话,很快就能过去的。”
陶皖不可能不去上学,陆绍宜一时也无法放下这边的事情,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小朋友心里其实和明镜似的,只是免不了有些不舍。
陆绍宜看他乖乖地躺进被子里了,觉得小朋友或许只是想小小地撒个娇。
然后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才熄灯上床。
屋里只有窗外月亮照进来的一点光亮。
陆绍宜头枕在手臂上假寐了一会,忽然听陶皖声音小小的开口,“我其实懂陆哥的意思的。”
陆绍宜侧过头,在昏暗里看向他的眼睛,“嗯?”
“我知道,”陶皖顿了顿才说,“陆哥想让我多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眉眼弯弯地冲他笑,“我学过的。”
陆绍宜静静地听他讲。
“可是我已经从衔桃走出来了,虽然可能没有万里那么多,但是也很长很长了,”陶皖说,“很好的人,还有很美的风景,我也已经见过了。”
像是怕被反驳,他又很快地说,“可能会有更好的在我没去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不能是我和陆哥一起去看呢?”
陆绍宜无声地笑了笑。
依旧是小朋友的思维,听起来幼稚,但不得不说,很可爱,也很动人,让陆绍宜想抱一抱他。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将小朋友整个揽过来抱进怀里。
陶皖的小脑袋在他胸前埋了一会,忽然又气哼哼地仰起头说,“反正,我肯定要一直跟着陆哥的!”
“等我以后买房子,也要住在陆哥对面!”
陆绍宜低笑出声,抬手按了下他的后脑勺。
“行,等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