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27、落水

　　来到衔桃陶家村的第二天，同时也是除夕的前一天，陶家村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东村西村的亲戚拎着吃的喝的上门拜访，搬着板凳到门前去，瓜子壳磕了一地，家长里短声振屋瓦。孩子拿着摔鞭擦炮，清晨起就能从村头噼里啪啦地炸到村尾。有在外城里务工子女的人家，子女大多都千里迢迢赶回老家过年，走在路上遇见的青壮年人也多了、

　　陶姨一大早起来就忙活着给门前的墙上贴春联，陶皖看不过她在摇摇欲坠的板凳上忙活，主动提要帮忙。陆绍宜怕他也摔了，上去给他扶凳子。

　　最后这贴春联的活不知怎么就成了陆绍宜和他两个人的活计。还有一堆早上起来没事干的监工在旁一边喝茶一边指导监工。

　　“往左一点往左一点。”关易聆拿手比划。

　　王四喜紧跟着就说，“往上往上，现在太下了。”

　　陆绍音端着热好的牛奶过来，也跟着凑热闹，“我觉得应该顺时针转大概十度。”

　　陶皖小朋友拿着上联摆弄了半天，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来瞧陆绍宜。

　　陆绍宜微微仰身扫了眼，一锤定音，“现在就行，贴吧。”

　　陶皖点点头，按他说的给春联后边刷上浆糊，贴上去了。

　　“不行，这样贴不好看！”王四喜妄图继续指挥，“小皖再往左一点！”

　　“闭嘴，”陆绍宜头也不回道，“我觉得这样最好。”

　　王四喜不理他，道，“小皖你听王哥的，你陆哥就是瞎说。”

　　陶皖认认真真地将春联往墙上贴，贴上去之后，再用指腹顺着边线按了一道，然后才回头说，“四喜哥才在瞎说，陆哥说的是对的！”

　　陆绍宜在底下听着，忍不住笑出声，侧头冲着王四喜扬了扬眉，“别和我小皖乱攀关系啊。”

　　王四喜嗤了一声，转头去找邱秋安慰了。

　　陆绍音在一旁看得发笑，捧着牛奶喝一口，点评，“越活越回去了。”

　　贴完春联吃过早饭，他们就带着画具去了陶家村后的小河边上。

　　这条河是整个陶家村除了自家的井之外唯一的水源，从远处的山上静静流淌下来，宽度只有七八米，深度也不大深，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见有野生的小鱼游过。

　　河上修了一座小桥，联结了村里两边的人家，有两三个中年女人拿着塑料盆子和搓衣板蹲在河边，一边说笑，一边洗衣服。

　　王四喜第一个在到河岸边上蹲下，手伸进河里拨水，“这个水挺干净啊。”

　　陶皖说，“因为是活水，小时候河里水能直接喝的。”

　　他站了一会，从地上捡了一块薄薄的石头，侧过身子，微屈膝，将石头掷了出去。

　　石头轻巧地飞进河水里，却并没有沉底，而是在水面上弹跳了将近十次，才真正地落进水里。

　　“牛批啊。”王四喜也兴致勃勃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学着他的样子投掷出去。然而这次石块只砸出一圈水花，就秤砣一样地沉下去了。

　　“为什么我的沉了？有什么技巧吗？”

　　陶皖却卖起了关子，并不回答，而是转过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陆绍宜，眼尾和嘴角都是弯弯的。

　　陆绍宜轻笑，伸手在他发顶上揉了揉，眼神很快地扫过河面，又落回小朋友脸上，“小皖真棒。”

　　王四喜，“哈喽？能听见我说话吗？”

　　陆绍宜拍拍陶皖的肩，“好好去教教你四喜哥。”

　　陶皖点了点头，睁着圆眼睛问他，“陆哥要来玩吗？”

　　陆绍宜很少会拒绝他，因为小朋友从来不会向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有些在陆绍宜看来甚至不能算作是要求。

　　但他这次却语气温和地拒绝了，“我看着你们玩就好。”

　　“好。”陶皖依旧很乖地答应了，低着头扯了扯自己的T恤袖子，又朝他笑了笑。

　　他是个不会演戏的小朋友，陆绍宜知道他很努力地掩饰，还是看出他小小的笑容背后的一点失落。

　　陆绍宜的手滑下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轻声道，“去吧。我也想看看小皖最多能扔多少次。”

　　于是陶皖就过去了。

　　朱娜和关易聆看着陶皖教王四喜玩了一会，也很有兴致地跟上去学，水漂打得次次沉底也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反倒只有陆绍宜一个人坐在画架前写生，将天空、瓦房、河流和几个或蹲或站的身影留在了画纸上。

　　“哎，你们在这里。”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态度很自如地打招呼。他穿着一件有些褪色了的西装外套，配的是黑色的针织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似乎是在这个日子里特意打扮过，比这里的许多村民都要讲究很多。

　　陆绍宜认出这是那个昨天送来荸荠的男人的声音。

　　陶皖喊了一声“李伯”，和其他人介绍说，“这是我们村长伯伯。”

　　王四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陶家村的村长为什么姓李？”

　　李伯却将他的话听见了，宽和地笑了笑，好脾气地说，“其实我也姓陶，我母亲姓李，因此给我取名陶李。”

　　他之前一直用乡音讲话，这句话却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让其他人都有点惊异。

　　“桃李满天下，是个很好的名字，”陆绍宜同他握了握手，礼貌笑道，“您是老师？”

　　李伯用拇指划过下巴上的胡渣，也笑，“是不是有点不像？”

　　朱娜讶然，“还真是老师？”

　　“是的，小学老师。”李伯肯定道，“皖皖小时候也是我教的。”他拍了拍陶皖的背，“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陶皖抿着嘴笑了笑。

　　李伯瞧见河边上架着的画架，踱着步子走在画架边上，好奇地去看，“我听说你们都是艺术家，是来我们这里画风景的？”

　　陆绍宜笑了笑，“听小皖说过家乡的风景很好，我们就趁着有时间过来瞧瞧，确实是来的不亏。”

　　“我们这里肯定是比那些什么公园好看的，”这句话显然将李伯哄开心了，他弯下腰，仔细将画看过一遍，抬头问，“那你们画的这些画，之后会办画展展出吗？”

　　王四喜心直口快，“那怎么会，这做的都是收集素材的事情，只会留给自己看的。”

　　“就留给自己看，没其他人了？”

　　“是啊。”

　　“是这样，”李伯慢慢地直起腰，手指摸过西装上的一排扣子，很理解地说，“确实，随便几幅画也不好办画展嘛。”

　　他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确实是这样。”

　　陶皖有点担心地又喊了一声，“李伯？”

　　“没事没事，”李伯摆了摆手，拉开嘴角，“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你们继续玩，我在村里走一走。”

　　李伯背着手走了之后，王四喜才转头去问陶皖，“我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怎么感觉我最近总说错话。”

　　“没什么的，”陶皖用拇指轻轻磨着一块小石头，小声说，“李伯一直想把村子宣传出去，让外地人到村里来旅游，这次看到大家来这里，就有点高兴。”

　　他这样说，陆绍宜就大概知道李伯是怎么想的了。

　　陶家村大部分人家经济落后，李伯身为村长估计是想找到宣传渠道发展村里的旅游业。之前也将他们这群人当成了一个契机。

　　结果却落空了。

　　不过陶家村风景好看，却并非独一无二，路上过来也并不方便。即便真的宣传出去，大概也很少会有客人愿意专程到这里来。

　　邱秋突然开口说，“我可以帮忙宣传一下。”

　　朱娜恍然，“是啊，我们这还有个大明星呢，而且我们官方号也可以继续做volg帮忙宣传。”

　　陆绍宜看了眼小朋友微微低着的脑袋，将他揽到自己身边来，道，“这些确实可以做，但是陶家村本身缺少特色是事实，很难有长久的效果。”

　　王四喜是从来不出主意的，只问，“那咋办啊？”

　　“我大概有了点想法，”陆绍宜轻轻拍了拍陶皖的肩，说，“不过要先去和李伯谈一谈再做决定。”

　　“那就行。”有了陆绍宜这句话，王四喜就懒得操心了，继续回河边去扔他的石头。其他人大概说了两句，也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了，跟过去玩。

　　只有陶皖还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陆绍宜弯下腰，屈指抬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很温柔地问，“还是不开心吗？”

　　陶皖很用力地摇摇头，“没有的。”

　　陆绍宜失笑，很轻地刮了下他的下眼睑，“那怎么像是要哭了？”

　　陶皖密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他声音很轻地说，“只是觉得陆哥，还有大家都太好了。”

　　“知道为什么吗？”陆绍宜也放轻了声音，问。

　　小朋友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的影子。

　　“因为小皖很好，”陆绍宜肯定地说，“所以值得大家都对你在乎的人好。”

　　“你值得的。”

　　陶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害羞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小小地应了一声。

　　“好了，”陆绍宜刮了刮他的鼻子，轻笑，“如果实在觉得感动的话，就去教会他们打水漂吧。”

　　陶皖应说，“好！”

　　等他过去了，陆绍音才抱着手臂说，“我都差点以为我不存在了。”

　　陆绍宜笑着坐回椅子上，耸了耸肩，“其实你也可以走远一点的。”

　　陆绍音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掏出手机瞧了一眼，长眉蹙起，“陆应打过来的，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

　　“我去接个电话。”

　　陆绍宜应了，抬眼见王四喜想一出是一出，已经撸起裤腿，往河里走了。邱秋竟然还迁就他，被他求了几句，没过一会就也跟着进了水。

　　河水并不怎么深，近岸边的地方水位在成年人大腿腰部，再往前走两步，最多也只会在胸部和脖颈之间。

　　陆绍宜没多看，继续低头画画。

　　过了一会，听王四喜在那边喊，“陆霸霸！帮忙把邱秋的外套拿过来一下，她衣服湿了上岸去不方便！”

　　陆绍宜揉了揉额角，懒得和他争辩怎么不自己上来拿，拿过邱秋搭在另一个画架上的外套，拎着走过去。

　　王四喜在水里笑得十分谄媚，“谢谢霸霸！”

　　陆绍宜倾身将外套递给他，“我没有你这样的丑儿子。”

　　王四喜也不在意，伸长了手来拿。

　　陆绍宜只能往前走了一步，踩在斜面的一块石头上，再往他那边递了递，“你就不能过来一点？”

　　“我怕走光嘛，这水这么清。”王四喜虽然这么说，还是一边用手扒水，一边往这边走。

　　陆绍宜还要说些什么损他，脚下踩着的那块石头却忽然松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直直滚落进了河里。

　　陆绍宜重心不稳，意识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失去平衡，步了石头的后尘，砰地一声砸进水中。

　　水中的天空是拉扯、割裂、变形的。

　　他隐约间听到陆绍音变了调的声音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