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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诊所 ...

  •   睡得迷糊的农家乐老板爬起来给他们开大门,将门上的铁锁链拉得哗啦哗啦响,“这娃儿脸色不好看啊,附近也没啥大医院,有点不好办。”

      陆绍宜将陶皖身上盖着的厚羽绒服拢严实了点,蹙眉问,“三乙的医院都没有?”

      老板摇摇头,“最近的大医院都要进城,这病要是拖得也行,就怕拖久了不好。”

      陆绍宜不知是该后悔纵着陶皖吃辣,还是后悔定了这条偏僻的路线。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白着脸的人,拉开车门将他放在副驾座上,又问,“小诊所有吗?”

      “小诊所有,”老板冷得搓手,答说,“就前边拐弯往里边去,有个小红牌子,我们一般看病都去那。不过现在两点多了,医生估计睡着呢。”

      不论医生有没有睡着,陶皖的病都是要看的,

      陆绍宜谢过了老板,用导航搜了地址,就开车往他所说的那个诊所去了。

      农村夜里没什么路灯,除了大路是沥青铺过的,小道都是最原始的土路,坑坑洼洼颠颠簸簸不说,开到一半,就因为路太窄,不得不停下来。

      陆绍宜在心里啧了一声,探身去看安安静静在副驾座上窝着的陶皖,用手安抚地摸摸他的额发,“还疼得厉害吗?”

      陶皖很乖地摇摇脑袋,“我没事。”

      紧接着身子就又抖了抖,显得是又疼了。

      陆绍宜看了下车载导航显示的剩余距离,又拿出手机瞧了瞧电量,没有过多犹豫,下车后将陶皖从副驾上抱出来。

      小朋友疼得迷迷糊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声问,“已经到医院了吗?”

      陆绍宜揽着他的腰调整了下姿势,然后打开手机的电筒照路,也轻声回答他,“很快就到了,小皖再坚持一下。”

      “嗯。”陶皖抖着声音应,双手很信赖地搂住他的脖子,落在他皮肤上的呼吸又轻又弱。

      这大概是陆绍宜走过的最安静的一段路。

      天地无声,举目四处都是黑暗,只有眼前一点惨白的手电筒光,和怀里的重量是真实的。

      路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地面是千篇一律的黄泥石子,也不知走了多久,陆绍宜才终于看见了农家乐老板所说的,那个红色的牌子。

      有人的半身高,陈旧得边缘处都泛黄褪色了,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诊所”。

      诊所的大门也锁着,和老板猜得一样,医生已经睡下了。

      虽然对这个地方的小诊所能力存疑,但这时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陆绍宜决定还是带陶皖去看看。

      将门拍了几下,屋里就传来开灯的声音和拖鞋在地上的拖拉声。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掀开里边厚厚的门帘,隔着铁门问,“谁啊,这么晚过来。”

      “在这边农家乐过夜的客人,”陆绍宜道,“小孩胃疼睡不着觉,就来看看。”

      老头眯着眼睛往陆绍宜怀里看了看,点了下头,手上开始用力拉门,“除了胃疼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啊?发热,呕吐,腹泻之类的?”

      他言辞听起来还挺专业,也没二话不说地就下诊断,推销什么神药神汤。

      陆绍宜抱着陶皖进门,扶他在椅子上坐好,心下也稍稍放心了些许。

      他将陶皖的基本情况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又道,“暂时没有其他症状,您这边能不能做个检查?”

      “小孩子年纪也不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老头摸了个老花镜戴着,在单子上写得龙飞凤舞,“我这小地方,血常规胃镜这种检查做不了的,我要做了你也信不过啊是不是?”

      他笔尖一点,笑了声,“胃镜还是要去大医院做。你这估计就是吃辛辣刺激的引起的,有点胃炎。疼得比较厉害就先给挂水消炎,小孩子恢复能力强,明天就能好。”

      陆绍宜低声问了陶皖的意见,沉吟片刻还是同意了。

      就是等老头拿了吊瓶出来,专门打电话扰人清梦问了医生,还仔细核对了生产日期和有效期。

      老头也不介意,笑眯眯等他看完了,将两个吊瓶搁到一边,说,“那就这样,把病人的身份证给我看看,我登记一下身份信息,然后付完费就可以打针了。”

      陆绍宜同陶皖对视一眼,听他小声说,“我的身份证还在包里。”

      他伸手捏捏小朋友的后颈,和老头商量,“能不能先打针,我等会就回去取身份证。”

      老头考虑了下,答应了,“这个没问题,你先交费,身份信息之后补上也行。”

      陆绍宜跟他去了柜台,才发现这诊所用不了手机支付,要么现金要么刷卡。

      他这半年多网络支付用惯了,抽出银行卡来付款的时候还有点陌生,输密码的时候也想了一会。

      以至于支付失败的时候他还有点愣,仔细瞧了眼,才发现用的不是他自己开的那张,而是陆家给的卡——从前陆家给的生活费,都是定期打在这张卡上的。

      老头看他半晌不说话,问,“怎么,卡里没钱了?”

      “没,”陆绍宜抬眸冲他勾了下嘴角,“拿错卡了。”

      他换了自己的卡递过去,这次支付成功了。

      老头收了钱,打印了□□,就开始做打针前的准备工作。

      陶皖按老头说的把手伸出来,陆绍宜就侧身坐到他身边,有意无意地挡住老头的动作,低声问他,“怕不怕?”

      陶皖半枕着他的肩,闻言摇了摇头,仰头看他,“我还没打过针呢。”

      陆绍宜笑了下,捏捏他的鼻尖,“都要打针了,还这么开心?”

      陶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呀,爷爷说了,打完针病就好了。”

      陆绍宜以为他说的是哪个医生老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小朋友小声说,“灯灯要是能打上针的话,就不用埋到土里去了。”

      陆绍宜的心一颤。

      他摸摸陶皖的后脑勺,语气温和地接话,“灯灯是谁?”

      陶皖想了想,认真地说,“是我小时候,最好的一个朋友。”

      陆绍宜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搂紧了小朋友,安慰说,“别伤心。”

      “我不伤心的,”陶皖讲,“爷爷说人各有归处,灯灯只是比我快一步找到归处了。等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也是要埋进土里的。”

      说话的片刻工夫,老头手上已经将针给扎好了,还去拿了个热水袋过来,嘱咐说,“如果胃还疼,就拿着敷一敷,舒服一点,再不行再开止疼药吃。”

      陆绍宜接过来试了下温度,才将热水袋递给陶皖敷着,“我回去给你拿身份证,小皖在这里等一等,好吗?”

      他这么温柔地一问,陶皖肯定是要说好的。但生了病的小朋友总是比平时更粘人、更任性一点,不好意思说不好,只睁着一双圆圆的鹿眼一直看着他。

      老头揣着手在旁边看,笑道,“你们兄弟感情还是蛮好的嘛。你放心,我人就在这,你弟弟有什么情况我都看着咧。”

      陶皖抱着热水袋乖乖缩在椅子里,挂着吊针的手搭在扶手上,白得没什么血色。

      陆绍宜蹲下来,捏捏他的指尖,很温柔地问,“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陶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道理,不好意思地将半张脸埋进羽绒服里,闷声闷气地说,“陆哥要早点回来。”

      陆绍宜用手机照明原路返回,然后开车回了农家乐。

      老板给他和陶皖留了门,门上只用铁链子缠了缠,没上锁。

      他拉开铁链子进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影,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

      “绍宜?”

      是陆绍音的声音。

      陆绍宜用手机电筒照了下路,循着声音走过去,“这么晚怎么没睡?”

      陆绍音将廊下的灯按亮了,手指上夹着半支烟,嘴里缓慢地吐出一股烟雾。

      她不答,只问陆绍宜,“这么晚你跑哪去了,连车都开了?”

      她眉一皱,“你脸怎么回事?”

      陆绍音掐了烟,几步从台阶上下来,拍了下陆绍宜的肩,“脸低下来我看。”

      “没事,”陆绍宜不在意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下。”

      陆绍音充耳不闻,见陆绍宜不配合,直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低头,“这么长一道,你是怎么想不开,夜盲还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大晚上往深山野林里面跑?”

      “不是,”陆绍宜解释说,“小皖胃疼,我送他去诊所打针,现在是回来拿他的身份证。”

      陆绍音松了手,“他怎么样,是不是因为晚上辣吃多了?”

      “嗯,正在挂水,”陆绍宜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我拿了身份证要快点过去陪他。”

      陆绍音在他身后跟了几步,道,“你等下我,我也过去。”

      陆绍宜脚步顿了顿,“你不睡了?”

      “不睡,反正也睡不着,”陆绍音摆了下手,“还不如去陪陪小朋友。”

      陆绍宜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后去他和陶皖的房间拿身份证。

      陶皖的行李就那么点,背包也是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陆绍宜几乎没费多大工夫,就在夹层的钱包里找到了他的身份证。

      小朋友的身份证照还是最初那副灰扑扑的样子,只有那双又圆又亮的鹿眼一直没有变。

      陆绍宜的拇指在身份证上划了一下,目光正好落在出生年月日上。

      二月十一日。

      正是今年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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