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20、辣

　　陶皖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肚子也率先咕咕叫起来。

　　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从裹得像蚕茧一样的毯子里钻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大半。

　　车停着，前后座都已经没有人了，左侧的车门半开，能让人看清不远处哔啵燃烧着的火堆。

　　火堆上嗞嗞烤着全羊肉，有人一下一下地转着翻面，孜然和烤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一缕一缕地飘过来。

　　“醒了？”陆绍宜最先察觉了车里的动静，几走过来。

　　陶皖眨了眨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嗯。”

　　不远处的陆绍音坐在矮凳上，怀里抱着一只毛发雪白背上有花纹的猫咪，冲这边招招手，“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陶皖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里钻出来，被外边的凉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陆绍宜看他那瑟缩一下的模样，重新将毯子往他身上一披，“围着，别着凉了。”

　　小朋友大抵还没有完全清醒，话少，反应也慢了一拍，不过听话得很，说什么就做什么。

　　关易聆蹲在火堆边上烤些串好的小件儿，看陆绍宜领着陶皖过来，分出一点注意递了一串烤好的土豆片过去，“小皖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不好吃不要钱。”

　　陶皖仰头看了陆绍宜一眼，见他点头，才从毛绒绒的毯子伸出两只手，将那串土豆片接过去，也不吃，用两只手握着。

　　陆绍宜抬脚勾了个凳子过来，揉揉他的头，说，“坐着吃。”

　　陶皖坐下了，眼睛盯着地上模糊的一个点，懵懵地举起手里的土豆片，咬了一口。

　　面上一层皮烤得微焦，熟透之后刷了作料，咬下去脆脆的，里边的一层却软糯，入口就要化了。

　　陶皖一小口接着一小口，细嚼慢咽地吃完一片土豆，忽然“嘶”了一声。

　　陆绍音正和朱娜低声交谈，闻声转过身，拨了拨落到前头来的卷发，打趣说，“怎么了这是，觉得太好吃了？”

　　陶皖含糊地应了，慢慢伸手将嘴给捂住了。

　　陆绍宜察觉到不对，在他身边蹲下来，一手捏住他的后颈，让他把头转过来，微蹙着眉问，“怎么了？”

　　借着动摇不定的火光，陆绍宜才将陶皖的脸色看清了。

　　小朋友额上冒了一层汗，眼睛游移着眨啊眨，像含着一汪泪，在陆绍宜仔细打量的时候，还抑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陆绍宜不知他怎么忽然就成了这副伤心的样子，伸手用拇指给他抹了一下汗，声音低柔地再次询问，“小皖怎么了？”

　　其他人见这样的动静，也都不远不近地围过来，连烤东西的关易聆都暂时停了手，回身看过来。

　　陶皖一下被这样关注，很不好意思。

　　他又吸了吸鼻子，垂下密密的睫毛，小声说，“没事，就是……”

　　陆绍宜摸了摸他的后颈作安抚，耐心地等着他说。

　　小朋友悄悄看了他一眼，手上还抓着那串冒着香味的土豆片，“好辣……”

　　陆绍宜一怔。

　　围观群众都是一愣。

　　然后就不知道是谁想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绍音翘着腿笑了半天，将腿上睡着的芙丽嘉都惊得迷迷糊糊“喵呜”一声，才又睡过去。

　　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忍不住探身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紧张得不行。”

　　关易聆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道，“是我不够周到，忘记问你们忌口了。不过陶皖小朋友，你原来这么不能吃辣啊。”

　　陆绍宜去车上拿了瓶牛奶过来，拧开盖子递给陶皖，一边回道，“你当所有人同你一样，多辣都能吃？”

　　“我看你吃得就挺好，”关易聆撑着下巴，问，“我的土豆片是不是特别好吃，小皖？”

　　陶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牛奶，嘴唇旁边留下一圈奶胡子，“辣，但是好吃。”

　　关易聆得意地冲陆绍宜挑挑眉。

　　陶皖两手捧着牛奶瓶，还要分出两根指头拿着土豆片，歪着脑袋对陆绍宜笑，“牛奶也好喝。”

　　他有点好笑地揉揉他的后脑勺，手滑到后颈，在温热柔软的皮肤上抚了抚，撸小猫一样，“等会让关易聆给你少放辣，好吗？”

　　陶皖却难得有点不乐意，小声替自己争取，“我可以吃的，”他举了举手上的牛奶瓶，“我还有牛奶。”

　　陆绍宜之前带小朋友出去改善伙食，都是去尝的泰式、日式之类的餐厅，还真没有看出来陶皖对辣的反应这么大。

　　也不晓得他反应这么大，竟然还对辣这么热衷。

　　小朋友眼睛里都是期盼，陆绍宜这半个“家长”就有点心软了。

　　关易聆烤出来的串他之前也吃了，自觉是不怎么辣的。既然陶皖这么想吃，今晚让他多吃一点应该也不妨什么事。

　　陆绍宜这样一想，也就点了点头。

　　陶皖这次才放心了，舔了舔沾在嘴边的奶渍，安安心心地开始吃第二片土豆。

　　他这次吃得就小心得多，一次只咬一点，吃进嘴里顿上半天，小声嘶嘶地吸两下气，再吃第二口。

　　饶是这样，他的脸颊也渐渐红起来，吸鼻子吸个不断，瞧起来可怜又可爱。

　　陆绍宜看得有趣又无奈，只能再去车里给他拿了包抽纸出来，让他擦鼻子。

　　吃到一半，在陆绍音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芙丽嘉也醒来，跑到关易聆跟前去喵喵叫。

　　“乖，”关易聆撸撸她的毛，“你不能吃这个，找你爸去。”

　　芙丽嘉不依，叫得越发甜腻。

　　陆绍宜顾完这个小朋友还要顾那个小朋友，上去捏着她的后颈提起来，揣进怀里，低头教导说，“我们小猫咪有小猫咪吃的东西，知道吗？”

　　芙丽嘉还想往下溜，被陆绍宜抱着去拿了一碟水煮鸡胸肉，才安静下来。

　　陶皖啃着手上的肉串，眼睛已经去看埋头在碗里呼噜呼噜吃肉的芙丽嘉，手上蠢蠢欲动。

　　关易聆很稀罕地蹲在一边看，见此提醒说，“她吃饭的时候不要去碰，猫会护食的。”

　　陶皖眨了眨眼，认真地用纸巾擦了擦手，才伸出手，在芙丽嘉的背上缓慢地顺了顺。

　　芙丽嘉早就习惯了时不时给自己做猫饭的厨子，头也不抬地吃肉。

　　关易聆惊讶，“不护食啊？”

　　说着也要去撸猫。

　　然而芙丽嘉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似的，身子一侧，毛茸茸的尾巴啪地一声打在他手上。

　　关易聆手一缩，“嘿，还区别对待啊。”

　　陶皖抿起嘴笑了，清澈的眼底泛着光，望向陆绍宜。

　　关易聆见此，日常阴阳怪气，“也是，我当然是比不上可以登堂入室的某些人。”

　　陆绍宜不理会他，很轻地勾了下嘴唇，摸摸芙丽嘉又揉揉小朋友的头发，像撸着两只小猫崽。

　　很温柔。

　　……

　　采风线路图上的第一站，是渭汉城外三四十公里处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自然风景区。他们落脚的是山脚下的一家农家乐，打算休整一晚后上山采风，之后再继续出发。

　　人流量少，这家的农家乐也开得不怎么正规。老板收拾整理，也就收拾出三间房，好在是大通铺，两三个人一张床也不会太挤。

　　商量一下，就决定让三位女士睡最大的一间房，剩下的王四喜关易聆一间，陆绍宜和陶皖一间。

　　等聊完天，吃完东西回房，再洗漱一番，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种了。

　　这地方的各种条件并不好，厕所里总有一股异味，洗过澡之后才总算让沐浴露的香气盖住了。

　　陆绍宜洗完澡出来，就见陶皖已经乖乖躺在床上，被子里鼓起一股小小的包。

　　屋里没有空调，只在角落里插了一个取暖器，散发着一点没什么作用的暖意。

　　好在床铺和被子足够厚实，一坐上去就微微凹陷下来。

　　陆绍宜捋了把发梢微湿的头发，转头对上陶皖还睁得大大的眼睛，怔了下而后轻笑，“还以为你睡了。”

　　他伸手进被子里试了试温度，问，“冷吗？”

　　陶皖老实地摇头，“不冷。”

　　陆绍宜一想也是。陶皖一直都像个小火炉似的，不论什么天气都热乎乎的，反观他，天气一冷就手脚冰凉，只想窝在暖和的地方一动不动。

　　之前在车里，暖气的温度也是能打多高打多高。

　　陶皖很安静地看着他用毛巾草草擦干了头发，熄灯，然后躺进被子里。

　　陆绍宜在硬邦邦的枕头上挪了两下，阖着眼睛，听见他说，“陆哥，你的手好冷啊。”

　　陆绍宜从仰躺转过去，问，“冻到你了？”

　　陶皖没接话。

　　只听到他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一个小脑袋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黑暗里都看得清他弯弯的笑容。

　　“这样就不冷了。”

　　他的手被握住了，放进暖烘烘的胳肢窝底下。

　　像是冰火两重天。

　　陆绍宜的心里也是冰火两重天。

　　陶皖心性还像个孩子，想什么做什么都天真纯粹，他却没法像他那样简单。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

　　对于一无所知的小朋友来说，他像个趁机占了便宜的人。

　　陆绍宜喜欢男人，这没什么不可说。但他更不可能没头没脑地提出这一句，给陶皖添加一份没有必要的负担。

　　因为在小朋友看来，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取暖而已。

　　陆绍宜很轻地叹口气，低声道，“嗯，不冷了，睡吧。”

　　然后在半夜被压抑着的呜咽声惊醒。

　　陶皖不知道什么时候拱进他怀里，咬着自己的手腕，整个身子都打着抖。

　　陆绍宜下意识地按了按他的背，伸手去按开了灯。

　　陶皖很小声地呜咽了一下，放了手腕闭上了眼，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怎么了？”陆绍宜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低头去看他。

　　小朋友脸色和唇色都发白，睫毛却是干的，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下唇被咬出一排很深的牙印，渗出血来，脆弱又狼狈。

　　陆绍宜微蹙起眉，一边很轻地顺着他的背，一边捏住他的下巴，低声哄着让他松开嘴，“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陆哥好不好？”

　　陶皖果真很乖，即便疼得连脚指头都缩紧了，还是小声回答说，“胃好疼。”

　　陆绍宜瞬间就想到晚上那顿加了辣的烧烤，他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又问，“还有呢，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陶皖小幅度地摇摇头。

　　很可能是急性肠胃炎。

　　车上虽然带了各种药品，但陆绍宜也不敢让陶皖随意乱吃药。

　　他没有犹豫太久，干脆手臂穿过陶皖的膝盖，将他打横抱起来，开门往外走。

　　小朋友轻极了，安安静静地缩在他怀里，很依赖地攀着他的肩。

　　“别怕，陆哥带你去看医生。”

　　陆绍宜用下巴安抚般地蹭了蹭他的发顶，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