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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赶出家门 ...

  •   陆绍宜和陆绍音重新回到诊所的时候,说会看着陶皖的老头已经歪在柜台上张着嘴睡着了,鼾声震如雷响。

      陶皖还窝在那张椅子上,整个人裹在陆绍宜宽大的羽绒服里,头上顶着连帽,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睛,睁圆了望着门的方向。

      见陆绍宜两人进门,他就从大大的帽子里探出头来,很乖地叫人。

      陆绍宜上去捏了捏他输着液的手指,确认并不凉,才问,“胃还疼不疼?”

      “不很疼了,”陶皖摇了摇脑袋,目光忽然顿住,有点紧张地抓住陆绍宜的袖子,问,“陆哥的脸怎么了?”

      “你陆哥他走路不小心呢,被树枝划伤了,”陆绍音在陶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探手试了试他怀里热水袋的温度,“这都凉了,给我去给你灌点热水。”

      陶皖可顾不上热水袋的事情了,被陆绍音拿走了热水袋也只来得及说句谢谢,就抓着陆绍宜的袖子,要去细看他脸上的伤。

      “我没事,上点药就好了。”

      陆绍宜有点无奈,划伤脸全赖路上太黑,他顾着手机照亮的地方,其他一概都看不清,又因为是之前走过一遍的路,心里松了警惕,才不慎被个从旁斜出的树枝刮到了脸。

      不过树枝再怎样养也尖锐不到哪里去,伤口不深,只渗了点血,陆绍宜没去碰它,现在连痛感都没剩多少了。

      可小朋友却紧张得不得了,伸出来的手将落未落,仿佛怕碰疼了他似的,“陆哥疼不疼?”

      “不疼,”陆绍宜干脆握了他的手,让他的指腹在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上碰了碰,“看起来吓人,只不过破了点皮。”

      陶皖却还是很难过似的,低垂了眼睛,小声说,“可是……陆哥破相了呀。”

      陆绍宜一愣,然后就笑了,“怎么,小皖觉得我脸上多了道伤,就不好看了吗?”

      “好看的!”陶皖连忙答,他又看了眼陆绍宜脸上的伤,很自责地说,“要是我不坚持吃辣,陆哥就不会受伤了。”

      整个人都恹恹的,像只垂头丧脑的小刺猬。

      陆绍宜忍不住揉揉他的发顶,勾着嘴角问,“明明是你自己受了大罪,怎么就只想着我这点小伤口?”

      陶皖在手掌底下低着脑袋,说,“我自己吃坏了肚子,后果我自己承担。可是现在不仅麻烦陆哥带我来看病,还连累陆哥受伤了。”

      陆绍宜要是知道这一点小伤能让小朋友低落至此,过来之前一定要找陆绍音借点遮瑕将它盖上。

      但已经让陶皖看见了伤,他就只好安抚小朋友不去在意了。陆绍宜揽着他的肩,换了个角度问,“如果我生病了,小皖会连夜送我去医院吗?”

      陶皖偏过脑袋,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会的。”

      陆绍宜屈指勾了下他的脸,又问,“即便送我去医院的路上可能会受伤,小皖也会送吗?”

      陶皖好像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很坚定地答,“会的。”

      “为什么呢?”陆绍宜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倾身与他对视。

      为什么呢?

      “因为——”陶皖很慢地眨了眨眼,顿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耳根小声道,“因为陆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陆绍宜微怔。

      他以为陶皖会说我们是朋友或者提起他曾经的帮助,却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个答案。

      小朋友耳根脖颈都红了,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却还是认真地看着他,真挚得可爱。

      陆绍宜知道,他是真觉得自己重要。

      心像是被热水温过的黄油,轻轻一敲就软下一块。

      “嗯,”他瞥见小朋友蔓延到耳尖的红,低声笑说,“小皖……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

      不论陆绍宜怎么坚持自己伤没事,陶皖还是坚持给他上药。

      陆绍宜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单手拿着浸了碘酒的棉签,给自己脸上涂了药。

      陶皖上完药,又强撑着和灌完热水袋回来的陆绍音说了两句话,才抵不过昏沉的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等他睡得沉了,陆绍宜就站起身调慢了吊瓶的滴速,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他调完吊瓶,侧头就见陆绍音翘着腿,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莫测。

      “姐,”他低声道,“你也睡会吧?”

      陆绍音回神,幅度很轻地摇了下头,“不想睡。”

      她的眼睛在空荡荡的室内扫了圈,抬眼问,“出去抽根烟?”

      即便有掩饰,陆绍宜还是看出她一晚上都有点心事重重、神思不属,见她主动提出,便颔首同意了。

      陶皖还挂着吊瓶,身边不能一直没人看着,他们不好走远,索性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也懒得去管地上到底脏不脏。

      陆绍宜身上没带烟,陆绍音就抽了两根自己的女士烟出来,递过来一根,“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惯。”

      不等陆绍宜说什么,她直接将烟塞进他手里,轻哼一声道,“反正抽不惯也就这了,没得选。”

      陆绍宜好笑,还是接过烟点燃,夹在指间吸了一口。

      女士烟味道清淡,不但没什么烟草味,还有股淡淡的薄荷香。

      两人并肩无话,对着深沉的夜色抽了半支烟。

      就在陆绍宜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了时候,陆绍音却忽然开口问,“韩止戈……是不是找过你了?”

      韩止戈,韩家的幺孙,也是小时候为了陆绍音,第一次见面就把陆绍宜砸破头的人。

      “是,”陆绍宜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来找我道歉。不会是你让他来的吧?”

      “哪能啊,”陆绍音低头抽了口烟,似乎也笑了笑,“很多年都没联系啦。”

      陆绍宜眉心一动,转头看过去,“他没去找你?”

      “没,”陆绍音轻声答,转而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也没什么好找的。当年那些糟心事,我们俩估计都不怎么想见对方吧。”

      她冲陆绍宜笑了笑,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岔开话题道,“在车上的时候总以为我想错了,刚听你们说话,感觉还是有点情况啊?”

      陆绍宜挑眉,“你听见了?”

      “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陆绍音耸耸肩,掌心撑在地上,“我也不是故意的。”

      陆绍宜歪了下头,勾唇不语。

      “这小孩儿挺好的,长得好看,又乖又会疼人,”陆绍音回头往里看了一眼,继续说,“不像你前几个男友,小心思太多。”

      陆绍宜微皱了眉,解释说,“他不一样。”

      “哪点不一样?”陆绍音问。

      “姐,”陆绍宜稍稍加重了语气,轻叹了口气,“别问了。他还小呢,连性向都不清楚。”

      陆绍音缓缓吐出一口烟,露出有点了然的神情,“这么说,你确实是有点想法了。”

      陆绍宜往嘴边递烟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瞧她,听她继续说,“否则你肯定会和我说,我和那个小朋友没可能。”

      她学着陆绍宜不以为意的语气,冲他挑起一边眉。

      陆绍宜眼底带了点笑,也不说话,只继续将烟递进嘴里,轻轻吸了口。

      “我也没什么干涉你的意思。”陆绍音伸手拍拍他的肩,“就是希望你过得好点,找个靠谱的对象,能长久一点也好。”

      “不过你真定下来,还是小心一点。陆应那种人,他可以不在乎你,你却不能不在乎他,要是知道你定下不改了,不知道会做什么恶心事。”

      陆绍宜无所谓道,“我妈现在和陆家没关系,我现在也和被赶出陆家没差了,随他有什么意见。”

      陆绍音愣了愣,“什么?”

      陆绍宜掐掉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的那张卡都已经被他废掉了。”

      陆应这种封建大家长,向来觉得钱给得到位就是责任到位。陆家三个儿女,从出生起就有陆应给的卡,这么多年来,卡上每个月必定有生活费到账。

      即使他们三个已经成年,陆绍礼、陆绍音进入了各自公司有了收入,这笔钱也是雷打不动地按时打进卡里的。

      陆绍宜的那张已经有大半年没用,今天给陶皖交医药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无法支付了。只稍微查了查,就知道卡已经被彻底注销了。

      能这么做的除了陆应别无他人。

      而其中的意味,也和赶出家门没什么区别了吧。

      ·

      陶皖挂完了水,又裹在暖和的羽绒服里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唇红齿白的,精神好得不得了,一点看不出胃疼时候那副可怜模样。

      陆绍宜问他,他也说胃一点都不疼了。

      然而老头给他抽完针,一边收拾医疗垃圾,一边笑眯眯地给了医嘱,“辛辣刺激的啊,难消化的啊,这两天就都不要吃了,就喝点汤汤水水,让胃多休息一下。”

      陶皖还正高兴呢,闻言顿时就蔫了,回去农家乐的一路上一直缩在后座上,闷闷不乐的。

      小朋友向来都觉得吃饭填饱肚子是天大的事情——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好干活。怎么都没有想过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汤汤水水,怎么能填饱肚子呢。

      陆绍宜下车的时候看他还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将他圆圆的后脑勺按住揉了一番,“先忍两天,等你的胃休息好了,陆哥就带你吃好的。”

      陶皖点头答应了。

      哪想刚一进门,院子就是一股烧烤的香味。关易聆几个已经起床收拾好了,围在重新架好的烧烤架旁边,烤肉烤菜烤土豆烤得不亦乐乎。

      “诶,你们回来了?”王四喜烤好一串刷好酱料的金针菇,递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女朋友邱秋,“早上起来还不知道你们跑哪里去了,问了老板才晓得,小皖好点了吗?”

      陶皖看着烧烤架上的一排串儿,咽了咽口水,含含糊糊地说,“嗯!已经好了。”

      “好了就行,”王四喜拿起一串烤黄瓜,举起来,“来串黄瓜?”

      陶皖的手都要伸出去了,被陆绍宜连手臂带人整个揽在怀里。

      陆绍宜见他看得馋,索性整个人都按在怀里,看不见闻不着,好受一些。陆绍音趁这工夫,已经在邱秋身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拿一串烤年糕吃得正欢。

      “大早上的,你们都吃这么重口味?”陆绍宜一面揽着陶皖往屋里走,一边问。

      关易聆头也不回,给自己的肉上又刷了一层辣酱,“等下上山去很耗体力的,当然要好好吃一顿再走。”

      王四喜“唔唔唔”地点头应和,又给邱秋递了串土豆片,“而且上去就是一天,就只吃点零食干粮什么的,早上肯定就要吃好了。”

      “行吧。”陆绍宜道。

      等进了屋里放开陶皖,才看他整个脸都是红的,不由得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问,“怎么了这是,闷到你了?”

      陶皖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小半张脸埋进领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团。他视线飘飘移移,说,“没有呀,就是有点热。”

      陆绍宜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道,“走,我们自己去厨房弄吃的。”

      厨房里各种食材都充足,就是锅是用柴烧,陆绍宜打电话给老板问了许久,才勉强生了火,用蘑菇、鸡蛋和青菜下了一锅面出来。

      蘑菇煮出来的清汤也很鲜香,青菜稍稍过了水青翠欲滴,鸡蛋打了荷包蛋,在面汤里卧着,粗粗一看,勉强将色、香占了两样。

      为了照顾陶皖还在恢复的胃,陆绍宜煮面条的时候刻意延长了时间,出锅的时候看着没什么问题,等上了筷子,才发现面条已经软烂到了稍稍用力就会断掉的地步。

      鸡蛋不易消化,陶皖还吃不了,是他为了给面汤添味打进去的,同样是表面看起来好看,实际上一翻过面来,漏出的蛋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绍宜吃了一口搁下了筷子,就没了什么胃口。抬眼见陶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扒了一根面条到碗壁边上,低下脑袋小口小口地咬,饶是这么小心,十几秒也弄断了好几次。

      他蹙起眉,说,“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去让老板过来帮忙做个饭。”

      陶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护食一样地挡住自己的碗,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不用,陆哥做得好吃!”

      好像生怕他将碗给夺过去了似的。

      陆绍宜自己尝过味道,面条又软又糊,汤虽然鲜但味道太淡,不知道陶皖是哪里来的滤镜,竟然还能说好吃,又好气又好笑,“真觉得好吃?那以后天天吃这个行不行?”

      “嗯……”陶皖沉吟许久,将脸藏进了碗后面,冲他眨了眨眼睛,“也,不要吧。”

      还挺委婉。

      陆绍宜直接给气笑了,“那你还说好吃?”

      陶皖双手捧着碗,悄悄看了他一眼,说,“可是,这是陆哥给我做的呀。”

      陆绍宜一愣。

      小朋友很珍惜地捧着装着面的碗,圆圆的眼睛弯起来,“这是陆哥第一次做饭给我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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