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荼靡架•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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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圣在朝政上无功无过，子嗣倒是本朝第一。
所以九王和太子乱成一团的局面也不难预料。其中牵连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时至今日真的已经算不清了。
许墨的家族并不显赫，在混战中这类人是最好的替罪羊。所以他的父亲和其他人被齐王推了出去，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女眷没为官婢，幼童入宫为奴。
他可以和母亲一起选择自尽，但他不甘，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左右生死，其他们只能白白受着。所以他跟着一群罪臣之后入了宫，成为了一个洒扫的寺人。
他自愿如此，亦知后悔无用，所以对自己的身份倒也并未如他人一般排斥。
后来他才知道，他确实天真了，那些人对自己势力的培养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他也曾动摇，他怕等他爬到那个位置时已经被那些人洗脑到忘记本心。
可后来路过掖庭的公主看到了他，明明她自己也过得很差，偏偏还花了不少银两贿赂掌事，把他分到了她宫里。
公主殿下的母亲是敬嫔，一个美丽聪慧却仍没有逃过后宫前朝明争暗斗的女子。所幸她在圣上心中还有几分位置，襁褓中的公主被冷宫的宫人们养大，虽不受宠，却也没人能轻易伤她。
公主实在是个奇人，也是许墨唯一看不透的人。她在敬妃曾住过的废弃宫苑里长大，看上去总是天真烂漫，有时却聪明得可怕。
或许她“买”了自己只是为了找一个玩伴或是宠物，许墨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因为公主常常在学完针线后拉着他跑到冷宫后院的荼靡花架下，和他讲述自己在冷宫里的见闻和听说的鬼故事。那双通透明澈的眼睛里似乎从未有过对他的怀疑，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即使他最后坦白自己是太子一方培养的细作。
其实太子在掖庭中就安插过人手，不少宫人就在此成长为最好的眼线，其他诸王也是如此。而他之所以能分到公主身边，其实也是经过上级批示的。
许墨隐隐感受到了公主的不同，也发现了不少“不受宠”的疑点。他开始模糊每月必传的消息，并刻意制造了表忠心的意外，最后找了时机向公主坦白。
从古至今，选择最牢的靠山都是宫人们修习的第一课。
那时公主正要拉着他一起在荼靡架下坐下，听闻此言，却也没有太多惊讶。
她认真地看着他，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又怎样？我当初选你也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你的眼睛有几分像母亲。再说了，我一无所有，就算是细作又能捞到多少消息呢？”
那一瞬间，许墨当真啼笑皆非。
看他不信，公主又补充到：“你一直对我很好，也没有害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最后他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对话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她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他的名字。
“我问了掖庭掌事，他说你的名是‘墨’。可巧今天李公公教了我如何给人取字，让我猜猜你的字是什么好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许墨除了答应也没什么可选的余地了，公主是那种只要决定了就一定要达成目的的人。
她笑道：“子书？《说文》里说‘墨，书墨也’，我只想到了这个。”
倒也没错得太离谱……后来，这就成了她对他的专有称呼。
许墨选择了她，但这远远不够。公主在未来会是一个非常稳固的靠山，但对他这个半路反水的寺人却未必。他才加入，就算圣上给公主安排过特殊的保护，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要靠自己。如果公主在冷宫里安稳一世，他多半会死在其他寺人掌事的手上，而且他也没有办法扳倒齐王。
所以他借着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和亲一事给公主灌输要往上爬的观念。
但原因或许不止这些，许墨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有些危险的感情。
他不想在值事时再看见公主悄悄缩在烛光下做针线——宫人们的刺绣是他们生活的来源；他也不想看见公主努力地和宫人仆役交好，就为了让他们少被刁难；他也不想听见那些老宫人口中的“公主若是男身，那就……”，公主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身份如何不应是限制她自由成长的条件。女子又如何？若是公主，必不会比那些人差。
但是她的成长必须靠自己，他帮不了她太多，只能时常督促提醒她。
她竟然没有反对，她开始走进了圣上的视线里——对于深宫里长大的她来说并不难。而许墨为了保证她对他的信任依赖，拼命学习知识打探消息，同时以朋友师长心腹的角色陪在她身边。
就这样过了数年，公主终于要搬离冷宫。
那天晚上她让他守在废园外，自己躲在荼靡架下哭了很久。
许墨没有告诉她，其实他的武功足以让他听见她的哭声。他只是站在那里，任凭月光和呜咽一起流淌在心间，渐渐把他的心也染得酸涩一片。
她长大了，许墨这样告诉自己。
她不再是那个喜欢黏着他给他讲故事的小姑娘，如今的她值得他尊她一声“殿下”。
后来殿下开始涉足朝政。本来她也不是很热衷，可看到那些因为党政乱命而死去的人们，她又不忍心了，或许是因为养大她的嬷嬷在她眼前断了气。
殿下一直义无反顾地前行着，甚至圣上已有意立她为储。
太子被废，这么多王也败在了殿下脚下。
许墨也成为了她的掌事太监，权势日盛。
他已不确定她对他的感情，只得不断抓紧权势。他是有治国济世的才能，也不想再看这朝堂乱成一团浆糊，可他同样也不愿殿下远离他的视线。
多年的生死已让他的心冷硬如铁，只有公主和她期待的那个天下是唯一的柔软。
如今公主调他去御马监，许墨心中除了不舍之外还有窃喜。他会找到机会，最终与她并肩而立，而且，只有他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荼靡架•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