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世业》挽殊

19、第十八章 灵兽

　　雪狼知自己就这么易了主，听那意思还是要被剜心饮血，顿时万念俱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幽幽转醒，眼前没有雪山，没有雪豹雪松，而是冰冷的囚笼。
　　小雪狼试着动了动，发现四肢都伤的不怎么好使了，更别提施法逃跑或者化作人形了，抬眼看去，触目所及空无一物。
　　莫不是已经到了鬼界？
　　“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板裂出一条缝隙，缝隙中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是一个挽着童子髻的小姑娘。
　　只见她环顾一番，随后挂着了小篮子进来，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雪狼动了动眼珠子，打量了那女孩子一番，看破她大抵也就十几岁，可身量却比同龄人瘦小得多，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只见她小心翼翼凑近，暖光下雪狼都看得出她苍白无血色的脸。
　　想必这便是鬼界的勾魂使者了罢。
　　雪狼甩出一个闷闷的鼻音，鬼帝这什么鬼嗜好，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来做勾魂使者，若是遇了那身强力壮又不甘赴死的人，凭这一个小丫头，怎么制得住？
　　但转念一想，鬼帝自然不是傻子，这小姑娘身上必有过人之处。
　　罢了，雪狼绝望地闭上眼睛，反正都是要死了，自己还是不要反抗了吧。
　　“喂，你死了吗？”
　　雪狼感觉女娃娃的手指穿过自己已经蔫灰的毛皮，戳了他一下，又猛地收回去。
　　这是什么话，不死怎么见得着你？
　　“真的死了吗？”
　　要带走就带走，恁地多话。
　　一只小手掌靠近雪狼的鼻子，与他的呼吸碰撞出丝丝热气扑扇开来。
　　“还有气啊。”
　　雪狼心下一个激灵。
　　自己还活着？
　　转而又颓丧，就算活着，那离死也不远了。
　　小手掌从鼻尖挪开，犹犹豫豫摸上雪狼毛绒绒的脑袋：“你长得真好看，比邱员外家的那只大黄好看多了，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狗。”
　　狗？！
　　雪狼气的怒目圆睁。
　　我这般威猛绝色，你这小丫头竟如此不识货，把我当狗？！
　　少女看见雪狼睁开眼睛，展颜一笑：“哎呀你醒了，你的眼睛也好看，居然是绿色的！难怪他们都说你是难得的宝物。”
　　雪狼的怒视换来了又一阵惊叹，觉得委实与她交流困难，当下生无可恋瘫倒。
　　“你身上好多伤口，我拿了伤药来，替你包扎一下吧。”少女转身在篮子里翻找出一堆东西，隔着笼子手忙脚乱的把雪狼东搬搬西挪挪，得益于她的治疗，雪狼强忍着才没疼晕过去。
　　要杀要剐就痛快些不行吗？！雪狼心里哀嚎着。
　　“好啦，”女孩儿倒是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十分满意，“你饿了吗？”
　　被这么一提醒，雪狼倒是想起来，这些日子生死都是问题，倒是忘记自己已是好久未曾进食了。
　　“我在厨房偷了些剩菜，你将就着吃些吧。”还好，少女虽然眼瞎把他当做狗，不过在找吃的方面还是颇有些眼光，净拣了鱼肉荤腥拿来，雪狼自小在雪山上长大，吃的是生肉，饮的是雪水，对这凡间饭菜的香味毫无抵抗，动了动鼻子闻了闻味儿，当下就有些难以把持了。
　　死也得吃饱喝足了上路不是？
　　于是一个翻身，雪狼在少女惊叹的眼神中抖了抖一身的灰土，低下头去一门心思狼吞虎咽，顺便也就大度地原谅了女孩儿继续对他动手动脚。
　　“看你样子年纪也不大吧，伤成这样，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少女一边帮雪狼顺毛，一边说着，心下想着这小家伙如此乖顺，一点都不像大人口中说的那样凶猛骇人。
　　雪狼一边吃一边哼哼，至少年纪比你大。
　　“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被捉来，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少女兀自说着。
　　雪狼一顿，又看了眼她。
　　是了，方才错当她是鬼界的勾魂童子，正是因为这孩子的脸色十成十的病态，身也瘦弱，雪狼打眼一瞧，只怕是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你听得懂我说话？”少女见雪狼的反应，不禁讶然。
　　糟了，若是被知道自己是只灵兽，怕是还要惹出不少是非，说不定吃了肉喝了血还要被挫骨扬灰给人当养生茶汤来喝……
　　雪狼故作自然地重新低下头去。
　　“算了，你且先在这养着伤，我在这呆的太久被人发现会起疑的，”少女又摸了摸雪狼的头，“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待她走后，雪狼忍不住轻叹一声。
　　养伤？养好了给你们做盘中餐吗？
　　自己伤的这么重，至少要修养几个月才得痊愈逃出生天，难道自己短暂的狼生就要这么窝囊的终结了吗？
　　接连几日，女孩总是偷摸着送来吃食和药，然而雪狼念着自己生寿无几，已是万念俱灰，干脆就日日瘫在笼子里装死。
　　多次劝慰雪狼未果，女孩干脆开始自说自话：“我自打出生下来胎里就带着病，一开始家里还愿意花钱治着，后来娘亲为我添了弟弟，加上我的病一直不见好，爹爹疼爱我的心就淡了……”
　　雪狼依旧直挺挺地躺着，耳朵却不自觉竖了起来。
　　“只是我爹当初替我和邱员外的儿子订了娃娃亲，才这么不死不活的养着我，后来听说雪山有灵兽，吃了它的心喝了它的血便能百病尽除，益寿延年，我爹便动了念头，虽然他们不说，可我都知道，他们救治我，不是真的疼爱我，是怕我死了得罪邱员外，加上舍不得看了邱员外的万贯家财旁落，这才……”小姑娘声音的情绪越发低落，到最后几不可闻。
　　雪狼偷偷将眼睛睁了条缝，看见女孩将脑袋埋在手臂弯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雪狼吓得赶紧翻身站起来，瘸着腿在笼子里打转。
　　这可怎么办，自己不会安慰人啊。
　　雪狼犹犹豫豫凑近，隔着笼子对着那少女嗷呜了几声。
　　正在雪狼不知所措的时候，女孩猛地抬起头：“哈哈，我就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雪狼愣住。
　　自己这是……被诳了？
　　那这小姑娘脸上的水渍是打哪儿来的？
　　一人一狼隔着笼子近在咫尺，雪狼左右摆头，百思不得其解，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女孩的脸。
　　这水，居然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