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世业》挽殊

15、第十四章 夜游

　　第二天一早。
　　餐桌上的封子楚揉了揉额间穴位，宿醉的痛苦还没完全消失，接过青六手中的解酒汤喝了两口才好些：“昨晚喝多了，见谅，见谅。”
　　袭菘文没好气地瞥了封子楚一眼，转而问青六道：“兰七姑娘呢？”
　　惠君亭端着茶盅的手难以觉察地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低头饮茶。
　　青六目光从惠君亭身上划过，语带不快：“昨晚跑到房顶看月亮看星星，被夜风吹了，身体有些不适。”
　　话音刚落，就见兰七牵着小卓出现在厅中，果如青六所说，兰七一脸倦容，脸色也有些不好。
　　袭菘文一脸关切，待兰七和小卓坐好便开口：“兰七姑娘没事吧？要不要一会儿饭后着人煮些姜茶给你，驱驱夜凉，免得病倒了才是。”
　　“多谢王爷关心，我没事，就是没睡好。”兰七挂着两个黑眼圈道谢，然后余光看向淡定从容的惠君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惠君亭就这么把她晾在屋顶上，若不是碰见了巡夜的家丁，几个人七手八脚大半天功夫才把兰七救下来的话，今早恐怕她就要躺着进来了！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真是让兰七看了就恼火，低头想着惠君亭那张脸，狠狠地扒了几口粥。
　　“你这是干什么？谁又得罪你了？”不晓得其中缘由的封子楚莫名其妙。
　　兰七气鼓鼓地正要告状，就被一旁的小卓扯了扯衣袖，回身看去，只见小卓朝门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小卓你怎么了？”兰七也朝外看了眼，“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么？”
　　小卓低下头去，脸颊微微透红，断断续续轻轻道：“七、七……”
　　兰七更是不解：“我在这啊。”
　　小卓忙摆手，嘴里继续说着：“七、七……”
　　一旁站着的管家察言观色：“这位姑娘的意思，可是指今天晚上的七夕夜游会？”
　　小卓这才灿烂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好奇心让兰七瞬间忘记了昨日气闷。
　　管家得到袭菘文授意，恭敬道：“这是咱们这儿的传统了，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城中男女分别戴着面具上街游玩，因为遮住面容，也就不必像往常一般拘泥礼法，加之观灯会放河灯热闹非凡，所以很得大家喜欢。”
　　兰七想象了一下那情景，顿时一扫昨日阴霾：“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小卓我们去吧！”
　　小卓刚想点头，却不知想起什么，猛然收住，小心翼翼觑了惠君亭一眼。
　　“今晚城中这么热闹，会不会有人趁机作乱？”袭菘文忧心道。
　　封子楚看向惠君亭的神情表明他亦有此担忧。
　　“我们昨日打草惊蛇，想必短期内他们不敢再有动作，既然现在大家毫无头绪，还不如借此时机大家一面放松，一面在城里查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惠君亭说道。
　　“可那些失踪的姑娘……”袭菘文面有愁色。
　　惠君亭点头：“王爷忧虑不无道理，可我们已经惊动了他们，若此时咄咄相逼，只怕更对失踪之人不利，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静观其变。”
　　袭菘文难掩挫败，叹息道：“是本王当初鲁莽了。”
　　“事已至此，王爷不必自责。” 惠君亭像是有所计较，“也请王爷放心，犯人迟早都会落网的。”
　　“既然这样，那今晚我们就也去凑个热闹好了，”封子楚跃跃欲试，“机会难得，也带你们见见世面。”
　　“好啊好啊！”兰七立刻精神振奋，牵了小卓的手，“小卓我们一起去呀！”
　　小卓忙不迭地点头，脸上也是难得开心的表情。
　　“晚上城中混乱，本王还是带一队人马与你们同去吧。”袭菘文道。
　　江知府闻言，犹豫道：“可是王爷，今晚两江总督设宴，您可是答应赏光的啊。”
　　袭菘文还未说话，惠君亭便抢先道：“王爷尽可放心赴宴，在下和友人们多少都有些技艺傍身，遇事自保绰绰有余。”
　　袭菘文想了想，虽不愿却还是勉强点头：“那就怠慢各位了。”
　　日头隐去，华灯初上，兰七早已按捺不住，催促一众人上街，果然便见迎面而来的人纷纷戴上面具，执灯而行，穿行间或妖娆，或狰怖，或俏皮，使得原本一板一眼的城池顿时变得五光十色了起来。
　　兰七蠢蠢欲动，寻了一售卖面具的小摊，认认真真挑选起来。
　　“青六，这个太适合你了！”兰七举起一副面具就要往青六脸上去。
　　“你疯啦！夜叉那老鬼那么丑，他的面具我才不要戴！”青六嫌恶地躲开兰七的手。
　　兰七锲而不舍：“你不是妖界母夜叉么，这个怎么不能戴了？”
　　“你！”青六气结，作势就要打人，兰七眼明脚快躲到封子楚身后，“你打不着打不着！”
　　“公子！”青六跺脚嗔怪道，“你就惯着她，早晚非让她惹出祸事来！”
　　封子楚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辜：“我可不背这个黑锅，你要打尽管打，我绝不拦着。”
　　说完还真侧身躲开，兰七失了靠山，转身就要跑，可刚抬脚移步，就与身后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哎呦！”兰七揉着额头，抬眼看去，正好落进一双桃花眼中。
　　不知是不是这满街烛火的映照，此刻的惠君亭倒是显得没有往常那么清冷的高不可攀，眼中隐隐透出人间的烟火气息，唇角似是而非的笑，倒让原本虚幻的人显得更加真实了些。
　　兰七忍不住看呆了。
　　还是小卓来牵了兰七的手，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才让兰七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想起方才花痴一般的自己被惠君亭看了个实实在在，当下恨不得钻进地缝中去。
　　“那个，我带小卓去河边逛逛！”兰七急于摆脱尴尬，也不等众人回答，便拉着小卓跑了个没影。
　　“完了完了，刚刚太丢脸了！”兰七一边走一边懊恼着，“小卓，你说惠上人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傻啊？”
　　小卓傻呵呵笑看着兰七，也不答话。
　　“算了算了，我干嘛要问你呢，你又不懂。”兰七深感挫败，不过好在她天生就是个不怎么会伤春悲秋的粗神经，自怨自艾不过一小会儿便重新被这满城的灯火吸引了去。
　　两人一路笑闹到了河边，眼看前面围了一群男女在放河灯，一向爱热闹的兰七更是不肯走了，拉着小卓就凑了上去。
　　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视野开阔的瞬间，兰七忍不住惊叹一声。
　　只见往日寡淡的水面上此刻漂着的，尽数都是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花灯，间或有灯火通明色彩斑斓的游船驶过，船上莺声燕语，弦歌阵阵，配上这满目的烛光，一时间倒教人忘记了连日来城中的阴霾，仿佛间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姑娘，来放只河灯吧，许愿很灵的！”身边的老婆婆将一篮子精致的河灯捧到兰七眼前道。
　　“好啊好啊！”兰七忙不迭地应着，低头挑选起来，老婆婆手艺极好，河灯花色多得目不暇接，除了熟悉的那些，竟还有很多兰七不曾见过的样式。
　　“这个是……”兰七捧起一只河灯，与其他不同，这只河灯通体红的耀眼，被底座托着，内里凑成半团，笼着短烛，周边的花瓣纤细如钩地簇拥着，看起来栩栩如生。
　　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