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素歌谋君心》大京京

150、实情 四

　　“不是真的对不对？”云悠用哭哑的声音向面前沉默不语的冷牙问道。“爷爷怎么可能会死？他是晏托的首辅，小时候他答应过我，他会长命百岁，会一直陪着我，他怎么可能会突然离开？不可能，不可能……”泣而不止的哭声很快盖过了说话声。
　　她越说，脑子里就越空，却又昏沉沉的，四肢冰凉且麻木，她甚至有一种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连眼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爷爷，她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爷爷，他和蔼亲切的音容在她的脑海里留着，像是每天都在她的眼前一样，她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他这么突然的死讯。
　　冷牙张了几次嘴，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他想过要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却该死的被傅妍作了祟。看着如此崩溃的她，仿佛被抽走了心神魂魄的模样，让他连想要代她的家人为她撑起一片栖息之地的心意，都忐忑不定。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幸而此时，左安将人带到。
　　“傅妍，你听不进本王的话是不是？”担心的留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云悠，他回过头换上一张面目，双眸阴怒的瞪着傅妍。
　　傅妍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道。“王爷何出此言？”
　　“本王一再告诫你，不准再踏入馨淑苑半步，你为何……”冷牙话还没说完，云悠就冲到了傅妍面前，抓着她的手臂。“你从术邺回来，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爷爷没事，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活着。”
　　傅妍看着满眼期待的云悠，心里越发觉着奇怪的挑了挑眉。“你都知道了？”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冷牙，才终于有些明白他那一双快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见傅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云悠更是心急如焚。“爷爷可是三朝元老，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对不会有事。”
　　傅妍收回视线又看着她，平静了眼里的情绪，娇艳的红唇轻挑起一抹玩味，讥讽道。“三朝元老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坐拥得了天下，谁就能够活命，不是吗？”
　　云悠目光蓦地一滞，仿佛是被人当场拆穿了自欺欺人的谎话，缓缓垂下沉重的臂，双唇微张。
　　这一切都默默烙进了冷牙的眼底，顿时心疼不已，却又矛盾交加。
　　“王爷。”这时，傅妍身后的盛瑾年进一步走到他面前，颔首。“一切都是妾告知的娘娘，与妍姐姐无关，请王爷不要错怪了无辜。”
　　冷牙眼神复杂的看着盛瑾年，眸中并无惊奇，愈而深沉得厉害。“盛瑾年，本王太过纵容你了，是不是？”他说，声音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随时会断开的弦。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必要再问清缘由了，他现在只一心想着云悠的心情。
　　盛瑾年依然低着头，不语。
　　他眼神愤恨，对门外吩咐道。“左安，把她给我带下去好生看管，听候本王发落。”
　　“王爷，瑾儿自幼与我们一同长大，王爷怎可不顾念往日旧情，况且王爷曾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保护她。”见冷牙下了狠心，傅妍忙求情道。
　　可冷牙一个瞪眼，吓得她又立马闭了嘴。
　　“是你们要置兰荠儿与死地在先。”他说。
　　傅妍还想争辩，却被盛瑾年打断。“妍姐姐，为娘娘下毒，害得娘娘不能身孕，这是瑾儿罪有应得，今夜之事，瑾儿甘愿一并受罚，就请姐姐不要再为瑾儿劳神了。”
　　“瑾儿，一码归一码，今夜我们一直在一起，这件事我没有做，所以也不是你，又何必替人受了这个冤枉？”傅妍说着，又甚是埋怨的剜了一眼在一旁早已木讷在自己的意识里的云悠。
　　盛瑾年却出奇冷静的淡然一笑。“冤有头，债有主。今生姐姐对瑾儿的好，瑾儿欠姐姐的，希望还有来世，能够偿还得了。”说着，她又看向脸色铁青的冷牙。“王爷，您曾答应过傅大人，会一直照顾妍姐姐。”
　　冷牙没有理会，他睨着傅妍，挥手示意左安把盛瑾年带下去。
　　“你也回房，不许再踏出房门半步。”尔后又对傅妍命令道。
　　傅妍却是站着不动，眼神彷徨而惆怅的看着一脸冰冷的他，有着些期许。“玉卿，你当真认定这件事是我所为？”
　　冷牙却别过脸去背对着她，依旧一副冷漠的口吻。“顾念旧情，所以你就自己回房吧。”
　　傅妍匆匆一愣，凝着他的背影自讨没趣的撇唇苦笑。“以前，你可是从未怀疑过我，这是第一次。”她知道，这一次与他，是彻底缘尽了。
　　冷牙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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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里？”待傅妍离开以后，冷牙回过神来，却见云悠又朝门外跑去，便紧忙拉住她。
　　“回术邺。”云悠看也没看他一眼，眼神失焦的盯着那紧闭的门扉，心早已飞了出去。
　　“兰荠儿，这件事你交给本王来处理，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冷牙着急忙慌的说。
　　“交代？”云悠神态漠然的回过头，冷静得异常的眼神，质疑的看着冷牙，蓦地一沉。“现在我谁都不信。”
　　冷牙心头一悸，顿时害怕得不知所措，抓着她的手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她会消失不见。
　　云悠垂眸睨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谁伤害爷爷和云嫱半分，我就剐他一寸，就算是当朝天子，我也要杀了他。”
　　她眼里迸射出的强烈的恨意狠狠灼烧着冷牙的心，“好，你要杀谁，一切都由本王替你去做。”
　　只要你哪儿都不去，我会为你抹杀任何你讨厌的人，哪怕是上天的神。
　　这句话，以前他说过，现在却噎在了喉头，原本他之前的一切打算和部署就是为了今日在她得知真相的这一刻，能够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置身风雨。可是看着此时她一脸布满的杀气，他真的不敢想象她手染鲜血的样子，他真是怕极了。
　　望着冷牙乞求的眼神，云悠冷静决绝的眸光微转，不屑一顾，又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王爷若真是有心帮着臣妾，傅妍和盛瑾年就不会苟活到现在了。”末了，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勾起的冷笑，深深刺痛着冷牙的心，他抓着她的手臂不由颤了颤，但仍没松开。“兰荠儿，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本王不与你争辩。盛瑾年伤害你的时候，本王也对你承认过，的确是念在当年傅妍的一句嘱托上，才迟迟没有处置她，但本王真不是有心偏袒她们。”云悠的冰冷仿佛是对他的嘲笑，他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好好向她解释，不能再让她误会。
　　云悠冷淡的眸子里陡然窜起一股怒火，却冷言冷语，幽然似清风。“不还是为了傅妍吗？”
　　“傅须庭和盛鸿皆是由朝廷委派，在兰荠位高权重，更有不少人脉，其中不乏朝廷的耳目。若我现在对傅妍和盛瑾年下手，难保不会让他们借题发挥。”犹如一根清高倨傲的利刺，看着这样的云悠，冷牙实在难以接受，他宁愿她像上次一样又哭又闹，也不要现在这样，仿佛偷偷藏着一件他所不知道的计划。“可我现在已是分身乏术，真的不能再节外生枝。兰荠儿，你天资聪颖，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云悠依旧不为所动的盯着他，那眼里的陌生让冷牙恍若重新认识了个人。
　　“若王爷无能为力，臣妾就只有自己去请求外援了。”她说。
　　“外援？”冷牙皱眉，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云悠又勾了勾嘴角。“现在能有实力与朝廷对抗的……”她话还没说完，冷牙就怒目威视，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她。“你是兰荠王妃，你休想去找景缨。”心里憋着一口气，让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就算再无能为力，他也不会放任她去其他人的身边。
　　云悠笃定的眼神里也无半分退让。“灭族之仇，我不得不报。”
　　冷牙眼里的怒火则是越烧越旺。“那你就只能留在这里，直到放弃这个想法为止。”说着他就转身走了出去，并亲自锁上了门。
　　这回云悠没再追上去，听着外面的锁门声，她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