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素歌谋君心》大京京

149、实情 三

　　冷牙站在门外与屋里的云悠四目相对，此时他的紧张绝不亚于云悠的内心，他的脸色看上去的确是苍白极了，可他仍是扛着一身的虚弱，如往常一般强大而笔直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之前在她的房门外感受风寒晕倒，等醒过来时竟在傅妍房中，他唯恐傅妍又会无事生非，找她麻烦，才拖着病痛的身子赶过来，却不想终究是晚了一步。
　　喝退傅妍，他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张嘴问道。“王爷，现在京中称帝的是谁？”
　　她眼神希冀的看着无言以对的冷牙。
　　“可是五皇子，冼王？”她又问道。
　　冷牙还是沉默不言，这几乎意味着默认的表示让云悠最后一丝希望都跌进了谷底灰飞烟灭，她双手一握，抬脚就向门外冲去。
　　“你干什么？”冷牙伸手拦着她。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继位的根本就不是太子殿下？”云悠双目通红，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冷牙高颀的身子禁不住微微晃了两晃，即便强壮如他，此时体内虚寒作蛊，也是有些不支了，只能勉强站着。“所以呢？你这是要去哪里？”他吃力的说着，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毛汗。
　　“我要回京，我要回家。”
　　听她说要走，冷牙立马紧张的反手抓住了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也清醒了不少。“回家？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还能回哪儿去？”他说，语气越来越重。
　　云悠不管不顾的挣扎着。“五皇子一直视太子和我爷爷为眼中钉，一旦他得势，太子和爷爷必没活命，我要回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他们是否安好？那你有想过自己吗？这种党羽之争，哪次不是成王败寇，诛连九族？若真如此，你这样贸然回去，不是自己送命吗？”冷牙越发抓紧了她，险些好几回都滑了手。
　　“我宁愿跟他们死在一起。”云悠声嘶力竭的喊着，一心只想往外奔去。
　　“那我呢？你走了，可又想过我该怎么活？难道你竟一点也没有顾及到我吗？”冷牙用仅剩的力气吼道。但强硬的口吻里更多的是哀求，他告诉自己不能让她走，因为他害怕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云悠怔仲，波动的心绪这才平稳了些。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俊容，她轻轻开口，却让冷牙犹如当头棒喝，打击不小。“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没有他们，我宁愿有事的是我，也要他们好好活着。”
　　“可是我也要你好好的活着。”冷牙说，泛白的双唇似乎又失去了一层血色。他轻轻松开她，眼底覆着一层难言的情绪。“叶云悠，我在祠堂就对你说过，从我开始叫你‘兰荠儿’的那一刻起，你就与晏托，与术邺，与学士府再无任何瓜葛，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能是我，你的容身之处也只能是在兰荠。”说着，他忍不住捂嘴轻咳了两声，放下手继续说道。“从今往后，在得到我的准许之前，你不许踏出这馨淑苑半步，否则监守你的人就得死。”
　　“你要软禁我？”云悠不敢置信的瞪着冷牙。
　　冷牙不置可否，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后，就转身让人把门锁上了，云悠扑过去，却撞上了已经关上的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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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荠王，你这样关着云悠不是办法，既然……”
　　书房，一旁的葛朗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他看了一眼不停咳嗽的冷牙，担心的岔开了话题。“你应该再让文昭康开两贴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千万不能倒下。”
　　冷牙慢慢止住了咳，微微喘着气说，把葛朗的话又拽了回来。“既然什么？你想说既然她都已经知道了，就索性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他摇头，嘴角划过一丝苦笑。“云悠对卫锦尧，她的爷爷和姐姐的感情是这世上最深的，远远是我无法媲及的，所以绝对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否则她会受不了。”
　　她是恨也好，怨也罢，他都为她受着。
　　“但是一直这样瞒着，她迟早是会知道的。”
　　不知是心情所致，还是身体不适，冷牙的眼神暗下光来，“我已经不准傅妍去馨淑苑了。”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尽量瞒，等拿下术邺，她知道了也不迟。”
　　尽管冷牙很简单轻松的一句，但葛朗仍是满脸忧虑，可嚅了嚅唇，终究是没有什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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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淑苑，除了准许送饭的香儿，任何人不得入内的云悠的闺房。香儿刚端着一盘食物进了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云悠拉住了。
　　“香儿，你快告诉我，有没有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香儿摇摇头，眼神有些害怕的看着她。
　　“怎么会没有呢？”云悠焦急的说着，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不由加重了力道的手，全然没有顾及到香儿越发痛苦的表情。“香儿，我现在出不去，你一定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打探到爷爷的消息。”
　　这样守株待兔的等待，真的让她快要疯了，她试图过跑出去，可是冷牙专门派了人守在门外，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香儿实在是被云悠吓得不轻，红着眼眶，只剩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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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又一晃三五日过去，云悠始终未得到来自术邺的一星半点消息。倒是另一边远在靶贺的景缨将她的一举一动知悉了个透。
　　“你说叶云悠已经知道了京城的事？”他对身边的人问道。低沉不悦的声音，紧皱的眉宇怒意氤氲。
　　“是的，但还不完全。”那人回道。又眼神颇有顾忌的瞟了目视前方的景缨一眼，小心翼翼的说。“王爷，依臣之见，现在是带出兰荠王妃的最佳时机，或许告知其京城所发生之真相，对我们会有推助。”
　　“万万不可。”景缨紧张的打断对方。“绝不能让她知道真相。”短暂细想了一番，他又说。“这样，现在你开始着手把叶云悠带出兰荠王府一事。”
　　本来得知她在兰荠王府过得很好以后，他并无心于如此安排，只是朝廷近日对兰荠的动向，害他夜不能寐的为她担心，因为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冲着她去的，他必须要将她带离更安全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身边。
　　“冷牙对你可能早有怀疑，但毕竟你在兰荠侍留多年，他一时要处置你也难堵住悠悠之口。所以你要记住，现在千万不能再露出马脚，给他一个堂堂正正杀你的理由。”
　　“是，臣谨记。”那人说。“不过这兰荠王府之中倒是有一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景缨看着那人一脸的神秘，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傅妍？”见那人点了头，景缨阴郁的眸子更加深重一分，漂亮的唇却勾上了一抹邪魅的冷笑，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也罢，她欠下叶云悠的一条命始终是要还的，现在就是时候了。再则，我也想看看，冷牙手刃他的旧情人，会是怎么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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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悠一直苦等消息无果，于是折磨得她是寝食难安。
　　这夜，三更绑子刚响，云悠在香儿的伺候下好不容易歇下，却突然从外面破窗而入一个东西，轻轻的“砸”在地上，倒是不响亮，只是这夜深人静里，哪怕针尖落地的声音也会被凸显得尤为诡异。
　　两人顿时都吓得不轻，四只眼睛巴巴的盯着那个“不速之客”，最后还是香儿走过去，凑近一看才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于是她捡起来，回到床边交给云悠。
　　此时云悠心里还是惧疑参半，从香儿手中接过纸团，又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上面有字，展开，认真阅着满纸的字，瞳孔不由越瞪越大，更渐渐失去了焦距，就像是被那些黑色的墨体剜去了心智，脸色也刷的落下。
　　“娘娘？”香儿在一旁奇怪又担心的看着她像是突然受到什么打击一样震惊的表情，轻声唤道。
　　云悠没有应她，许是没有听见，她的视线脱离纸团之后，手臂缓缓垂下，两眼惊恐的瞪着，目光涣散、呆滞，且开始不停的往外掉着泪珠，就这么不哭不泣的，安静的一颗接着一颗。
　　“娘娘，您怎么了？”香儿再次问道，云悠反常的模样吓得她也越发慌了神。
　　云悠还是没有应她。
　　只见她两眼又在屋子里不停地扫着，那急切而慌乱的眼神，仿佛是在找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您到底怎么了？”见她如此，如中邪一般，香儿也急得直掉眼泪。她知道，一定是那纸团作的祟，但是娘娘还把纸团攥在手中，她也拿不到。
　　云悠始终是没理会香儿半句。她的嘴里开始支支吾吾发出些听不清楚，很碎的声儿，就像有什么卡住了喉咙，呼吸很困难。伸出手，在空中一阵乱比划，她捂住了胸口，身子滑落床边，坐到了地上。
　　“爷，爷爷。”一个字，终于完整的从嗓子眼里喊了出来，她也终于哭出了声来，紧紧摁住剧烈抽痛的胸口，此时她的身心已无法再用“痛苦”二字来形容。
　　香儿见状，再迟钝也有些明白了那纸团里一定有着娘娘多日来盼望的来自京城娘家的消息。
　　所以她只能去找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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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时辰，当冷牙赶到馨淑苑时，就看见云悠坐在地上，伤心的哭着，嘴里不停喊着“爷爷”。
　　他的心顿时就像缺了一个窟窿，没了主意，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香儿说了个大概，他还不知道要怎样去接受云悠得知真相的反应，他甚至没有勇气走近她面前，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她，束手无策。
　　伤心至极的云悠从地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朝他走去。
　　“是真的吗？”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襟口。“爷爷和姐姐，还有太子的首级真的被挂在城门示众吗？”
　　冷牙看着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正视。“左安，去把傅妍和盛瑾年带过来。”他对门外候命的左安施令道，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