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素歌谋君心》大京京

148、实情 二

　　“娴儿，对不起。”从冷牙那里出来以后，云悠就直接出府来到了埋葬芮娴尸首的地方，跪在上次她临时竖立的一块木碑前，与她诉说。
　　“我不但害了你和你的孩子，就连你们死后的葬生之地，都不能为你们争取一席。”她向冷牙提过，为芮娴的尸骨觅一块新地，可都被冷牙以诸多借口敷衍了，她知道，他是不愿意。
　　而不管盛瑾年有否害自己，冷牙都会以各种理由除掉芮娴，所以芮娴不过是刚好成了盛瑾年的替死鬼而已。
　　这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放心，本宫现在无处可去，暂时还不会离开王府。”她头也没回的对那人说道，以为是冷牙派来跟踪她的仆子或侍卫。
　　“云悠。”一声熟悉的轻唤，却是葛朗。
　　云悠稍许吃惊，便恢复一脸冷漠的说，但语气有了些软和。“是他让你来跟着我的吗？”
　　葛朗迟疑片刻，眼神担忧的看着那抹单薄瘦弱的背影，“是。”他应道。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那个安静孤僻，不与人言的学士府二小姐。
　　云悠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将此时心里所有的情绪都一并掩埋之下。然后起身，走到葛朗面前，扬唇讽道。“怕我想不开自尽，所以让你来看着我吗？”
　　葛朗滞眼怔然，木了神。
　　云悠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淡淡一笑，语气平和的说。“走吧，回去吧。”
　　葛朗挡在她的面前。“云悠，其实兰荠王他真的很在乎你，他是特地来营寨找我过来看看你的。你也知道，以个人来说，他与景缨实力相当，但兰荠还很弱小，可是他现在却为了你，日夜操练兵马，不惜以卵击石，以小博大。”
　　云悠冷眼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未因他的话掀起一丝情绪，似压根没听。“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为他说话了？”她冷若冰霜的话语里充满不屑，还带着些讽刺，让葛朗心里有话，却无言以对。
　　似笑非笑的看着葛朗，她从他身边绕过，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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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馨淑苑后，云悠就看见冷牙在她的房里来回踱步，一脸的焦急，她就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也没有说话。
　　倒是她身边的葛朗着急开了口。“兰荠王，云悠回来了。”
　　闻声停下步子的冷牙朝他们这边看来，然后走到云悠面前，一边打量着她是否安然无恙，一边掩不住担心的询问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告诉本王一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然而云悠并未理会他，更别说搭他的腔，她目中无他，面色冷淡的跨进门槛，径直朝里屋走去。
　　看着她对自己不理不睬，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他心慌了，现在哪怕她不说也不笑，只要对他看上一眼，他都满足了。
　　“在傅妍死……”望着她疏离的背影，冷牙急忙说道，可又发现说错了话，便立马改正道。“傅妍失踪以前，我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盛瑾年。”现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能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不再不理自己，他什么都不顾了。
　　云悠停在原地，无法再移动脚步，她僵挺着背脊，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完，听得越真切，她心里的困惑就越重，也越是难过。
　　“保护盛瑾年，王爷不是已经做得很好了吗？”转过身，她状似云淡风轻的说着。微微抿起的唇角，带着一点轻微的弧度，低头看一眼平坦的小腹，抬手抚着。“芮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三条性命，这个礼应该够重了吧。”温柔亲和，融合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云悠一句开口，让冷牙如临大赦，却也更加不知所措。此时她的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就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着难解的仇怨，他看不进她的眼底，更别想明白，所以这让他心乱如麻，很是烦恼。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是彼此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更是最相爱的人。
　　“兰荠儿，我从未想过要用我们的孩子去抵任何人的性命。”她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能再为他繁衍子嗣，真的是他意料之外的。他忙着解释，只怕时日久了，他们之间会留下一道看不见摸不着，更无法愈合的伤口。
　　“可是孩子已经没了，盛瑾年也还照样好好的活着。”云悠轻言，那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的眼神，语气愈加淡薄，仿佛一边指责着冷牙的不是，又已然对他心灰意冷。
　　冷牙错愕。的确，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他最期待，与她那个孩子，而盛瑾年，在得知她就是罪魁祸首的时候，他怒不可遏，却也并未立马处置她，这是他的犹豫，云悠生气，也是应该的。
　　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模样，云悠心口拧得紧紧的。“王爷的选择，臣妾都已经看得明白了，王爷终究是忘不了傅妍，在王爷的心里，孰轻孰重，都已有定论。”她说，每一声，每一句，都如一把锤子敲打在冷牙的心上，他痛苦不堪。
　　“兰荠儿……”冷牙还想与她说话，可她却转过了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拒绝他的靠近。“臣妾说过，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仅此而已，请王爷见谅。”当所有的信任都轰然倒塌时，她选择与所有人都若即若离，她当真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冷牙，从不怀疑他的每一个决定，因为她始终坚信，无论他做什么，又或者怀揣着什么心思，都不会害自己。
　　但是这一回，她真的没法不动摇，他的所作所为，真的很伤人。
　　“好，我等你，等你愿意听我说话的那一天。”他不放弃的说，诚恳的语气里透着坚定的决心。看着她的背影，再低头看着，那与她不过五步之遥的距离，此时却犹如相隔万里。“无论如何你记着，兰荠王妃的身份，你丢不掉，别人也夺不走。”
　　云悠没有应他，直到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才彻底放松了自己。
　　抬手抚着光秃秃的额心，她闭上眼，扬唇自嘲。“看来我这抹额给的还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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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牙说的要“等”，就真的是实实在在的等。云悠听香儿说，他几乎是住到了馨淑苑，而且就在她厢房的隔壁，白天什么都不做，就守在她的房门前，不靠近，也不离开的等着她。
　　云悠索性就不出门，一日三餐由香儿按时端进来，剩下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看看书打发。而门外，她也没有捎一句话出去，管他是否吃饭，也不关心有否歇息，她就照常过活着自己的，俨然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八日后，傅妍突然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才暂时告一段落。
　　“叶云悠，你太得寸进尺了，王爷都已经病倒了，你却不闻不问，还躲在这房里过你的逍遥日子。”不顾香儿的阻拦，傅妍哐当一声推开了她房里的门，横眉怒目的站在她的面前，声音立马充斥满整个房间。
　　云悠斜倚在榻上姿态悠然的翻阅着膝上的书卷，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良久，才漫不经心，不以为然的张嘴道。“死了吗？”
　　傅妍瞳孔惊怔，没料想云悠会这么说，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云悠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外面，冷淡的眉眼毫无一丝变色。“既然没死，你跑来我这里叫嚣个什么劲儿？活得不耐烦了？”
　　傅妍又是一怔，浑浑然然的回过神来，气愤的说。“叶云悠，你知不知道王爷倒在外面昏迷不醒？要不是我发现及时，还不活活冻死吗？”
　　云悠神情不屑的挑挑嘴角，“这不正合了你的意，能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你们不就能回到从前了？我这样成全你，总好过你耍尽手段，恶心人强吧？”是啊，只要如此，他们就能恩爱如初了，而她的心，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叶云悠。”傅妍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冲云悠挥去，却意外的被云悠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这里不是皇宫，由不得你胡来。”云悠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气没有丝毫的软弱，与她四目相平，眼神也没有丝毫的退惧。
　　傅妍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满脸的怒色像暴风雨前夜的风云变幻。“那你又算得了什么？叶云悠，这里不是学士府，你还以为你有你的姐姐和爷爷可以庇护你吗？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
　　云悠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脸色。“我的确是没人要的野种，但你有兴趣与我一试吗？你我各自受伤，冷牙究竟会护着谁？”她浅淡一笑，如花美靥炫耀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不禁让傅妍一脸怒容更加扭曲了，而她的也更为得意。
　　傅妍被气得双目喷火，一双漂亮的瞳孔似快要瞪出来了。毕竟这是云悠第一次顶撞她，就算以前流落市井的时候都是对她千依百顺，更别说后来入了宫。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冷牙真的会让她有如此大的改变？
　　想着，她不禁也扬唇一笑。美眸微眯，眼中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却越发的尖锐，凌厉。“叶云悠，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再一次被抛弃了吗？”
　　“就算我被冷牙抛弃了，我还是不会从这馨淑苑，从这兰荠王府离开。”云悠从容不迫。
　　“我说的不是冷牙。”傅妍故意拖长着声调，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悠略沉的眼神，一番话说得是别有深意。“是叶大学士和太子妃娘娘，也就是你最亲的爷爷和姐姐。”
　　云悠闻言，倾刻表情凝在脸上，紧紧揪着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正要开口，傅妍就先说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傅妍故作姿态的说着，矫情的言语不停雀跃，就像在描述一件极其兴奋之事。这让云悠是既紧张又慌乱，把不准她道了几分真假，是该相信还是不信。
　　直到傅妍刚滔滔不绝的说出一句“你当真以为现在远在术邺龙椅之上的还是你的太子殿下吗”之后，被突然出现的冷牙打断时，她便相信了其存在的真实性。
　　看着站在门外的冷牙，他一声威严的暴喝已让傅妍闭了嘴，收敛起刻薄的嘴脸，畏缩着脑袋杵在门口进退两难，避让不是，早没了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可这些在此时云悠的眼里都不算重点，重点是傅妍接下来那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