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玉簟秋》黛韫

9、呷醋

　　几缕阳光缠绕着桂花香流淌在泥土气息中，玄妙涡动,几可触闻。然而终规是薄缕一片，渺茫未及，梁亦维却在一旁领悟了。他有些气愤，亦有些紧张，窝了拳头道：“无事献殷勤，你安的什么心？”
　　涂老爷脸上一征，似乎从刚才喜获书卷的迷眩里清醒过来，略一沉思，目光在三人间飘忽打量，冷静的坐了下来，目光直指梁亦维，“雪凝，这位是你同学？”
　　“是的，爹爹,他叫梁亦维，是我们一个系的...”
　　“来借书的？”涂老爷的语气绷紧，隐隐含厉。
　　“呃...”雪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还没来得及与梁亦维说上话。只听得梁亦维在一旁边急声道：“伯父，我不是来借书的。我来，是来劝雪凝回学校的！”，他侧身怒盯着秦浩政，恨声道：“自从少卿君被军阀迫害，雪凝便没有再回学校，大家都在商量着...”
　　“啪”，涂老爷的手在桌几上一拍，暗哑的声音闷然而出，仍是将空气拉开张力，雪凝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又捋到爹爹的躁点了。
　　“梁先生，你们要做什么，老夫管不着，但是雪凝是老夫的女儿，她的事，老夫自有主张，毋需尔等费心。”涂老爷语气一松，更是漠然到极点，“涂家虽不是名门大户，却也夕日光耀，涵养犹在，我涂家的女儿自不适再抛头露面的。梁先生若真有急事商量，找别人便是。”说完，便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涂雪凝脸咻地泛红，气恼地望着父亲，然而，想到那日血与死亡，余悸发生，她其实并不勇敢。只得歉然地望着梁亦维道：“亦维君，家父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有些火大，你别往心里去。”她无奈地瞥一眼父亲，再道：“学校，我就不回去了，替我向同学们道歉，就说，离开大家，让他们失望，我很抱歉。”说完，缓缓地垂下头，眼眶潮红。
　　“雪凝...”梁亦维血气一涌，激动地拉住涂雪凝的手道：“你为什么要屈服呢？你不是曾经满怀希望与憧憬做一个新女性吗？冲破家庭，冲破世俗，不再将命运将付到...”
　　“放肆！”涂老爷的恼怒的声音波开，闪电般的一拳已然落在梁亦维的脸上，他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雪凝惊声上前，回首怒目始作俑者。
　　秦浩政却是冷冷的一甩犹绷紧的拳头，表情理所当然，带着警告意味道：“梁先生是新思想学过头了，男女授受不清都抛钱塘江去了吧！若是下次，再如此轻薄拉姑娘家的手，我便不客气的丢你下钱塘江去捡些做人的道理回来！”
　　涂老爷虽恼怒刚才梁亦维的所言所行，然而见到秦浩政动手，一时尴尬的征在原地，对眼前这个一脸冷森的年轻人产生了不小的惧意。不愧是军阀出身，再怎么表现温文，骨子里都是崇尚武力的。他是文人出身，秀才与兵，还是细涓波涛，各自横流好了。刚才积的好感，零碎碎地散了一地。
　　于是清清嗓子，上前将梁亦维扶起，道：“梁先生，说客就到此为此吧，老夫不想再生枝节，你若真为雪凝好，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梁亦维希冀地凝望着雪凝，她只绞着泪水抿嘴不语，亦不敢回视，梁亦维一抹苦笑，连连点头，不再言语，失神地走了出去。
　　那一串泪才自她的眼眶中滴落下来，这一刻起，她与学校的联系，是彻彻底底断了，她不再是他们志同道合的朋友；亦是这一刻起，她亦脱下热血激昂新女性的外衣，成为万千红鸾闺阁中的一个，等待父母之命，了碌一生。
　　秦浩政面带得意的收回目光，余光触及雪凝脸上的泪珠，心头一热，正待开口，却闻涂老爷道：“秦先生，无功不受禄，你的书轴还是带回去吧。”
　　“伯父”秦浩政脸色一变，紧声道：“这书轴是我自愿赠送给您的。况且，你不是很喜欢吗？”
　　涂老爷慢慢将书轴卷起，置入长盒，丝带扎起，脸上并无半分留恋，略有深意道：“南海先生的作品，我自然喜欢。然而喜爱并不一定要珍藏，珍珠良椟，各有归宿，何必苛求。此卷虽好，然而置于我这小院，并不见得顶好，怕是要走潮的。老夫能欣赏一番就已满足，秦先生还是带回去吧。”
　　秦浩政见涂老爷神色泰然，并非假意推辞，晓是劝服不了，心中有些窝火。然而一转念，总是见着雪凝一面了，与未来岳父也打了照面，便笑着道：“若然，晚辈也就不再强求了。不过下次再有佳作，还是要麻烦伯父再帮忙品鉴一番。”
　　他躬身一礼后，往大门移步，眼中意味十足的紧盯着涂雪凝，像深邃的黑色漩涡，看不清透。
　　涂雪凝冷着脸瞥向它处。
　　“客气，客气...”涂老爷虚行两步，脸上松释开来，向雪凝使一眼色，终是让她不情愿的一道送秦浩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