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似毒》赴遥

99、水银池

　　“地下有承重机关，蛇盆中的毒蛇一旦被惊醒，全都涌到红□□限旁，那块土地承受的重量就会改变，从而开启其他装置。看来这些蛇也不完全是用来防盗墓贼的，如果这里发生什么危险，知道玄机的人应该能够借此逃出生天，”陆锦生怀疑地看向谢睨：“你都已经是太子了，就没人跟你讲过这些？”

　　“我……”谢睨百口莫辩，怒道：“我小时候天天往这里面跑，你说太傅敢不敢告诉我？而且这里和我十年前来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难道你还记得你穿开裆裤乱跑乱跳时都走过什么路吗——你看我干嘛？我又没穿过，我连尿布都是黄金的好不好？”

　　周骋有点听不下去了，按说凭谢睨这等出身肯定自小便要精心培养，诗书礼义和君子端行即便谈不上精通多少也该过得去，谁知会教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货，放在大街上能直接充作地痞无赖，忍不住打断道：“那你刚才是怎么看见的？”

　　“我站在这里就看见了呀，”谢睨快要被两人的不信任逼疯了，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山石上以证清白：“你们两个动动脑子成不成？别的不说，平地突然多出来这么大的一座山，我脑子进了水才会藏着不说吧？难道我不说你们两个就不会去看了？荒唐！当真荒唐！”

　　他们一炷香前所见的场景还是石棺以右唯有一条出路，那条路通向蛇坑，也就是陆锦生所说的万蛇蛊盆，单看那些堆积如山的白骨也知道此路绝非人力可走，谁知就在被毒蛇追击疯狂逃跑时，方才石棺和蛇坑间狭小的夹角仿佛突然多了一块，不知何时出现一座两丈余高的石山，由无数块奇形怪状的巨石胡乱堆积而成，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因为墓室实在阴暗，三人最开始都没发现这个变化，还是谢睨不经意间占了个好位置，正巧能借巨石堆叠出的缝隙看到另一边，却见粼粼水面上静静泊着一艘船，登时欣喜，这才提醒了周骋和陆锦生。

　　也是由此，三人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互相询问方才有无看到这座小山，纷纷否认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陆锦生留周骋在原地看住谢睨，走上前去查看片刻，很快发现个中玄机，虽不是什么精妙绝伦的机关，却胜在令人毫无察觉，何况改变地形只在瞬息之间，也称得上是罕见的大手笔了。

　　“这真是公主墓？”周骋啧啧称奇，跟着攀上石山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碎光浮动，煞是好看：“是水还是……”

　　“是水银，”陆锦生说，忍不住抬头四下环顾，想找到光源和风口：“水银池在动，这里不应该是闭死的，肯定有出口。”

　　“有出口我们也出不去，”谢睨嗤笑出声，语调拖得又懒又长：“不然那些工匠哪能死在这？要是由我来建这个机关，肯定会把那些能挡住蛇的东西设下时限，确保挡住追兵——所以与其研究这个水面为什么在动，还不如仔细看看那艘船，我记得小时候有次跑来这里，太傅就是用这艘船载我出去的。”

　　“那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陆锦生听他说“设下时限”时还想反驳，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那滩红色染料一样的东西，三年五载里根本不可能失效。可是谢睨说得也不无道理，他打量着脚下的石山，脸色不觉阴沉下来。

　　如果不慎触发了其他的地下机关呢？不需要太大动作，只将那片涂红的地面下沉一截就好，或者旋转到另一个方向，情况便会瞬间逆转，倘若真到那一步，他们三人谁都跑不了。

　　“正好你们怀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谢睨趁机煽动：“不若带我下去一齐摆弄那艘船罢，我可是这里唯一乘坐过它的人，现在太傅老头不在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若被他发现了……”

　　陆锦生从身后推他一把，力道算得很准，正好够谢睨从石堆上滚落到小船里，可怜谢睨话还没说完便被强行换了位置，站起来时头晕眼花，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仰头见陆周二人都在石山之上看他，简直难以置信，怒道：“晏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骋也没想到陆锦生会突然来这手，视线在两人间来去片刻，满脸愕然：“他是奸细？”

　　陆锦生笑意微微地看着谢睨：“你不是说你会修船？”

　　谢睨：……

　　他咬牙切齿，恨不能手臂暴长，把陆锦生一同拖下来：“你赶快拉我上去，要不自己跳下来也行，晏兄，自你们进入这山中以来，我可一直都是以诚相待，你几次三番过河拆桥，究竟是何居心？”

　　谢睨看着不问世事，脑子却比谁都精，眼睛也毒，一眼看出周骋同陆锦生不是一路人，这话纯粹就是说给周骋听的，果然见周骋不自在起来，连忙趁热打铁地劝道：“周兄，劳烦拉我上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我死在这对你们也没好处，不如我们三人一同摸索这船，若能出去我把这些事的全因后果全告诉你，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锦生冷冷道：“免了，只要你划得动这只船，我们两人立刻就下去。”

　　他方才便发觉，水面既是流动的，何以这船稳如山石，毫无起伏？怕也是机关暗藏，谢睨又殷勤得可疑，索性先推他出去看看究竟，果然见谢睨束手无策地在船身里转了两圈——即便这样小船也一动不动，谢睨却变了脸，被霜打了般垂头丧气：“好啦，我说实话，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一个人绝对过不去，怎么也要两到三人配合’的机关，如果现下只有我一人站在这里，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傅老头就是这么和我讲的，他还说当年幸亏是我和温珩两个人一起跑进来玩，否则想出去可就麻烦了。”

　　阴森的古墓里死气沉沉，周骋缩缩肩膀，觉得这话听起来简直毛骨悚然：“你们杀了他？”

　　“没有！”谢睨立刻反驳：“如果需要杀人，我干嘛还花费这么多时间等你们，直接随便撂倒一个带过来不就结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温珩是跟我和太傅一起走的，他分明是失足落水才没能出去，同太傅无关。”

　　周骋思忖片刻，看一眼陆锦生，凑过去小声道：“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陆锦生不置可否。

　　“若我是太傅，就算杀了人也不会同他讲，”周骋想了想，又道：“但是……”

　　谢睨忽然道：“那是什么？”

　　他在山石下方，视线比陆周二人要低矮许多，隐约看见三人原先站立的平地上有些异常颜色一闪而过，追着那隐约的光源几番查找，终于锁定源头：“晏兄，你身上那束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你站在那别动，我好像看见……别动别动！你侧一点身，周兄，你下去看一眼，左前方约五步距离，那块地的颜色是不是不大对劲？”

　　周骋身子一动，却被陆锦生抬手拦住，这地方可能处处都是机关，倘若周骋贸然走下石山，重力改变，保不准还会引发别的反应。可是僵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陆锦生有心拉谢睨上来打头阵，却又意识到下面不能缺了谢睨的眼睛，毕竟此刻他所依赖的微弱光线全靠陆锦生玉佩下垂挂的银丝璎珞折射出来，整座墓室虽然漆黑一片，但某处必然藏了隐蔽光源，依靠四周壁上镶嵌的打磨光滑的铜镜碎片发散出来，才会造成这种时有时无的效果。谢睨能看见土地颜色有异，是因为陆锦生腰间的银白穗子引了光，可他若稍微换个角度，这光线怕不是会立即消失无踪，因此谢睨决不能动，只要他不动，经他修正下，这束光便也不会动。

　　可周骋从不曾了解过机关堪舆之术，万一弄巧成拙，后果不堪设想。陆锦生想到此处不再犹豫，一把拽下玉佩交到周骋手中，告诫道：“听他的。”随后不顾谢睨在下面怒叫出声，像片羽毛似地轻飘坠下山石，周骋来不及阻拦，眨眼间便见陆锦生已经下了一半，脱口惊道：“你要做什么？”

　　谢睨却怒道：“不要动！我看不见了！站好！”

　　待两人终于手忙脚乱地配合完善时，陆锦生已经回到地面上，按谢睨的指挥向左前方走了五步，蹲下来细细摸过四周灰土和地下砖石，忽然动作一僵。

　　谢睨笑道：“看罢，童叟无欺，都是自己人，快拉我上去。”

　　周骋却紧张道：“那里有什么？”

　　陆锦生跪在地上摸索良久，指尖蕴力在石板上刻下痕迹，随后了然于心，不顾还在流血的手指，回首对周骋一点头：“拉他上来。”

　　周骋老老实实地拽紧绳子，谢睨生怕他一会还要变卦，慌忙像只猴子似的手脚并用爬上来，两人并肩走下石山，周骋却仍百思不得其解，问陆锦生道：”你在石板上作下记号，万一一会有什么机关将这石板转了方向，你岂不会找不到它？“

　　”少爷，“谢睨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揶揄，仿佛在看一个乡巴佬：”放心罢，这种机关哪有那么灵敏，都是需要触发……的……不、不是吧？“

　　陆锦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方才他刻好记号的那张石板，只一眨眼的功夫，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睨仍不敢置信，扑到那块石板前仔细查看，妄图在黑暗中比对出细微的区别，慌乱中也不知碰到哪里，只听”咔哒“一声，有块石板裂出一道缝隙，慢慢竟扩出碗大的缺口，他呆了呆，转头去看陆锦生。

　　陆锦生却摇头道：”不是这块。“

　　“万一呢？”谢睨不肯放弃，打算把手伸进去摸索一番：“万一这里面有……”

　　周骋鬼使神差道：“会不会有蛇？”

　　“闭嘴吧少爷，以前没人说过你是乌鸦嘴吗？”谢睨心中也有点发毛，只在洞口边缘摸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蛇怎么会游到这里？蛇都被挡在……啊啊啊蛇！有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暗中猛然亮起一对通红的眼睛，眨眼间逼近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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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慕禾公主墓未来会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场景，很多谜团都会在这里得到解答，不过是在兰周陆三人长大以后，哈哈。
其实慕禾公主谢瑾的故事也很让人唏嘘，但是不会放在这卷里讲了，会到后面再次解谜时再讲，之前有小可爱疑惑过兰溪的身世，稍微剧透一丢丢，首先小兰不是公主的前世，小兰也的的确确是人，不是什么鬼魅之类的，但是她的出生确实直接同公主有关，这是一个延续了整整三代人的阴谋，当然最后会终结在这代人手中，而这些不肯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反抗者们，也会迎来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