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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流火丸 ...

  •   他们攀上石山前嫌手中刀剑碍事,索性只由周骋一人带着武器,陆锦生早把长刀弃在一边,此刻所隔甚远,好在周骋反应够快,不假思索抽刀横扫,当即将那条猛然探出两尺来长的毒蛇拦腰斩断,两半蛇尸倒在地上仍旧抽搐不停,断口处有黏腻膏体缓缓流出,一时间腥气扑鼻,十分引人作呕。

      周骋惊魂未定地握紧刀柄,深喘几声,刚要离得远些,忽见死蛇眼中红光大炽,宛若生时。他隐约觉得不妙,下意识将刀拦在身前,一瞬间被击在刀身之上的力道撞得后退数步,却是尚在抽动的前半截蛇身猛然弹起咬上来,口中利齿狠狠衔住刀刃,眨眼间将那柄精钢打造的长刀咬得四分五裂,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周骋只觉手中一空,还没回过神便被陆锦生扑倒在地上,他的手指还在流血,闪电般稳稳掐住蛇身,只一错手,顿时令蛇头软软垂下,再也不动了。

      周骋脸色苍白地瞪着那截几乎杵到他鼻尖上的蛇尸,半晌神魂归体,见蛇眼中的红光终于彻底熄灭,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嗓子哑得厉害:“无妨。”

      却是陆锦生语声焦急,一叠声询问他方才是否受伤。

      “这个东西……”他手脚发软地被谢睨和陆锦生一同拉起来,立刻看到地上散落的刀刃残片,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镇……镇墓兽?当真死了还能活过来?”

      他想起陆锦生手上的伤,赶紧拉过他的手臂仔细查看:“你可真是……这玩意沾了血要不要紧?陆……陆兄,呸,晏兄,我到底应该怎么叫你?大恩不言谢,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周骋过命的亲兄弟,让我看看你的手……”

      陆锦生侧身躲开他的动作,虽是不由分说的架势,面上神情却柔和许多,淡淡道:“都好。”话音未落却有些后悔,迟疑一瞬,又更正道:“还是像从前一样罢,此间事了,我们想必再也不会见面,真名假名都没差别。”

      ”那种废物伤不到我,“他见周骋仍满脸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忍不住一弯嘴角,俯身从衣摆里侧撕下一块干净内衬,在手上边缠边道:”你不是见过小兰小姐用血驱避蛇虫的情景?其实我和她一样。“

      周骋依稀记得自己似乎问过这个问题:”可你不是说……“

      谢睨却托着下巴道:”照这样讲,晏兄你的血却是这群杀神的克星?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和她都吃过同一种东西,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毒药,”陆锦生若无其事地看谢睨一眼,吓得后者脖颈发凉,连忙闭嘴捂紧耳朵,这才继续道:“小兰小姐瞳色异于常人,也是与此药有关。只不过她是被迫的,我是自愿的。”

      周骋异想天开:“难道你的眼睛以前不是黑的?你是蛮人血统?”蛮人身形高大,多为金发碧瞳,他来了灵感,上下打量陆锦生颀长匀称的身材,片刻后却又颇感疑惑:“不会吧,莫非你娘是蛮人,你爹是中原人士?”他想象一下陆锦生金发碧眼的妖异模样,忽然打个冷颤:”这……陆兄,恕我直言,你还是现在这般模样更俊俏些,看来这毒药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陆锦生哑然失笑:“并没有,我的眼睛本来就是黑色,我同小兰小姐服下的药物虽然出自同一张药方,但配法剂量诸多不同,情状不会完全相似,若实在要说哪里相像,也就只有我们的血都能驱赶蛇虫这一点,只不过小兰小姐的血只是让蛇虫不喜,而我的则会让它们身体麻痹,任我宰割。”

      “晏兄身怀异能,可喜可贺。”谢睨忽然插嘴道:“最好多做善事多积德,万一我们真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当心本太子杀你开路。”

      他语气平淡,一时间竟听不出究竟是真话还是玩笑,周骋忍不住侧头看他,却被谢睨察觉,在蒙蒙黑暗里挑眉而笑:“行啦,开个玩笑也要这么认真?简直无趣至极——我说晏兄,你神通广大,赶快想个办法,这地方现下虽然安全,可是待不长久,真拖下来饿也饿死了。要我说呢,眼下没有别的出路,还不如继续去研究那只船,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面,我可是把该说不该说的全交代了,这次您先请,可别再把我一个扔下去当靶子用。”

      谢睨带他们跑进墓道,然后复国军全都追了上来;谢睨第一个看见石板变化,可是却险些害死他和周骋——而谢睨自己却毫发无伤。

      陆锦生抬眼看他,心中怀疑和杀意越来越浓,可是若无谢睨指挥,此间机关重重之下,他和周骋怕是难以脱身,纠结之下面上反倒波澜不惊,就势点头答应下来。

      几人重又登上石山,由周骋守在山顶用绳索将陆谢二人依次送下,见那两人折腾良久,最终无功而返。

      “怎么可能呢?”谢睨回到山顶后仍频频回望,恨不能把脑子掏出来翻回十年前的记忆,仔细查看当初太傅究竟是如何将他从这里带出去的:“确实就是这只船,我小时候用白灰在角落里画的鬼脸还在上面,没道理动不了啊,肯定还藏着我们没看见的机关……”

      “那只船四周没有锁链牵引,却停而不动,只要人在上面站的时间稍长,底端会立刻下沉。”陆锦生向周骋解释他们回来的原因,若有所思:“它应该是能移动的,但是底部有活板,船身重量一旦改变,活板便会在沙漏控制下打开,水银顺开口灌进船中,时间一长,必然沉入池底。”

      周骋这才知道他们两人方才的情形有多凶险,想来若非真到了不得不回的地步,陆锦生绝不会轻言放弃,大致估算了两人在下面的时间,不禁心惊:“如果建墓者当真要靠这只船在必要时逃出生天,船沉的位置大抵就是出口,看来这水银池当真不小,若是外人不知情下贸然抢船,怕是要留下这条命来陪葬,好歹毒的心思。”

      “但它过段时间还能自己浮起来,”谢睨说,这时他们已经下到地面,隔着深坑土墙隐约可见对面火光隐隐,却是追捕而来的士兵就地安顿,已经开始生火煮饭了,暖香味道在墓室中四下扩散,谢睨抽抽鼻子,十分愤怒:“岂有此理,任务在身还耽于口腹之欲,怪不得这许多年都只能窝在老山丘里种地放羊,连铠甲都要当成宝贝一代代往下传,都是群锈刀残剑,何时才能把那狗皇帝给碎尸万段?”

      周骋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忍不住道:“那个……太子殿下,你若出了山,此后又要作何打算?军队全在这山里,你总不会单枪匹马去谋反吧?”

      他总觉得谢睨脑子有异常人,想了想又道:“这种大逆不道的……在穆朝是会被抓起来吊在市口千刀万剐的,三千六百刀,剐上整整三日,最后才肯让受刑人断气,而且御上座前……那个……戒备森严……”

      谢睨嘿嘿笑了两声:“周兄,周家富甲一方,也算是西南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你作为长子……平日里是不是不太得你爹欢心?”

      周骋一愣。

      陆锦生重重咳嗽一声,眼神警告地盯向谢睨。

      谢睨见好就收,笑眯眯地耸耸肩,唇红齿白的桃花面虽然有些狼狈,风采却不减半分,明眸善睐,肤白体长,周骋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因着光线昏暗,总觉得身边坐了一个姑娘,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不肯同他交谈了。

      墓室中看不见时间流逝,但长久留在原地总不是办法,正好三人都觉得气氛尴尬,倒是很有干活的热情,三番两次攀上那座石山向下查看,若小船再次轻飘飘地浮上来,立刻想办法再做尝试。

      可惜一直徒劳。

      谢睨和陆锦生彼此防备,连周骋都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毫不避讳的敌意,但此刻又不便内讧,故而两人心知肚明,探船时始终让周骋留在山上,果然没再出什么乱子。周骋心里明白,可山顶上着实无聊,开始几次还好,到后来忍不住四下张望解闷,陆锦生早把之前取下的血色玉佩挂回腰间,下面的银白璎珞却在遇蛇时不慎扯断,随意弃在地上,微光幽幽,像一束银色的小小火苗。

      周骋的眼神从那束冰冷的火苗上一掠而过……忽然顿住。

      他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谢睨,”周骋死死盯着石板间隐约可见的淡色缝隙,视线若能凝成实物,恨不得结结实实地扎进去:“你看那里,我正下方偏左七步,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

      谢睨趴在岩石缝隙间张望几眼,一无所获,干脆要顺着绳子爬上来,谁知一只脚才离开船面,忽听周骋道:“哎?没有了?”

      “你眼花了吧少爷?”他没好气地道,差点一个晃神栽下来:“你站的那个位置,怎么可能看见?”

      他双脚重新踩回船上,这次陆锦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船身忽而一沉,正皱眉要开口,忽听周骋结结巴巴地道:“又……又出现了……”

      看谢睨表情,他大概很想活吃了周骋。

      “滚滚滚!”谢睨转身蹲下,继续在船板上一寸寸查看下去:“我信你才有鬼。”

      “不是,”周骋焦急道:“是真的,你再看一下,它颜色更明显了,好像是个……”他迟疑片刻,很不确定的样子:“洞?”

      谢睨将信将疑地站起来,一手挽住绳子,再次提起膝盖:“我跟你说,如果你……”

      陆锦生突然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他按回到船板上。

      “你……”

      “别动,”陆锦生俯身看一眼小船下沉程度,心中了然:“周骋,你自己去看,那东西是受船身重量控制的,我和谢睨现在谁也不能动,否则它会立刻消失。”

      “我自己?”周骋仔细辨认过方位,咬牙:“好,我自己就……不行!”陆锦生和谢睨站在石山下面,眼看他迈出一步后猛然退回,丝毫不差地踩上刚才的位置:“不行,我这里动了,它也会消失。”

      “你确定是消失,不是你换了角度看不见?”谢睨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周兄,你闭着眼睛下去……”

      “洞口在收拢!”

      “周骋站的地方应该也有承受重力的机关,”陆锦生心念电转,转头看一眼谢睨:“你体重如何?”

      谢睨莫名其妙:“体重?你瞧本太子像个胖子?”

      陆锦生懒得理他,直接上前一步将人抱起,心中转瞬有了数,举目望向堆积的山石,估算片刻后做出判断:“周骋,你蹲下来,伸直右臂……继续伸长,好了就是那里!那块石头,你能不能搬动?”

      那是一块很大的石头,沉得仿佛长在地上,任周骋如何费力都纹丝不动,他喘着气,满头大汗:“不……不行。”

      陆锦生并不强求,目光很快锁定另外方向:“向后转半身,用手去摸,左边三寸以外有两块石头,能不能推动?能不能一起推动?”

      这次他选的目标十分合适,周骋把身子拧成麻花,试着推了片刻,欣喜道:“这次可以,我推下去?”

      “等等,”陆锦生转向谢睨:“待会石头落下的同时,你能不能跳起来攀上绳子,双脚离开船面?”

      谢睨明白他的意思了,举目望向那两块岩石:”你确定和我一样重?“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闭紧眼睛又睁开,全神贯注,几乎能听到心跳声就在耳边回响:“行吧……拼一把,你说跳我就跳,别害我啊,下面可全是水银,我信你了。”

      这一把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船身重力骤然增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沉到底,水银池中杀人无形,若是没了船,两人连绳子都够不到,便也只能等死了。

      陆锦生数着谢睨的呼吸声,一手伸长引住周骋视线,忽然狠狠往下拉去,周骋心随意动,赶在他手落的同时推下石块,听陆锦生道:“跳!”紧接着便见谢睨陡然跃起,探臂稳稳攀住绳结,把自己吊在半空之中,摇晃之余向下望去,陆锦生仍站在原地,矮身消去岩石下落的力道,将接在手中的石块稳稳放在一边,对他点点头。

      小船似乎摇晃一下,又似乎没有,周骋缓缓站起来,向那处隐蔽的缝隙看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行,还在。”

      谢睨绷紧的肩膀一点点放松,叹道:“有本事!”随即飞快向上爬去。

      他来到周骋身边,轻易认出位置,然后越过周骋,谨慎向下走去。

      这次几个重力机关尽数开启,那个小小的洞口果然一直留在原地,谢睨绕着它转了半圈,前车之鉴犹记于心,想了又想,回头道:“你们有没有钩子之类的东西?小刀也行。”

      周骋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了掏,摸出一只小小锦袋,从中取出个红彤彤的珠子,扬手询问:“流火丸行不行?”

      流火丸就是炸药,只不过是民间私制,威力有待商榷,谢睨没想到周骋身上竟然还带着这玩意,几乎目瞪口呆:“这……行吧,”他一咬牙,心道豁出去了:“给我。”

      周骋探手抛给他。

      谢睨身上有火折,将这珠子接到手中后先端详片刻——他久居山中,从未见过如此小巧玲珑的玩意,心想大概也就是能冒个烟的水平,不过聊胜于无,刚点了火折递上去,忽听周骋出言提醒道:“那个……太子,这东西力道大得很,你站远些。”

      “就这个?”谢睨嗤笑一声,将点燃引线的红色珠子塞进洞口,正好卡得严丝合缝:“玩具似的,在我面前炸开我都不会眨眼……”

      轰隆一声响。

      陆锦生不敢轻易挪动位置,站在船中看不到这边情况,却隐约能透过岩石缝隙看清烟尘滚滚,愕然道:“什么声音?地下有炸药?”

      周骋有点心虚:“不是地下的……太子,太子?”他视野最广,眼见谢睨被浓烟裹得转瞬不见了踪影,吓得魂飞魄散:“你答我一声,太子?”

      陆锦生回想前事,大约猜出发生了什么,倒没过于震惊:“死了?”

      周骋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

      “洞炸开了没你换个位置看一下,“陆锦生全然不关心谢睨死活,低头看一眼船身下沉程度:”算了别看了,拉我上去,快!“

      绳子从山顶直垂下来,陆锦生飞身攀上,回头见船舷几乎与水银面平齐,后怕不已。

      山顶之上的周骋仍然神情恍惚,陆锦生走到他身边向下望去,果然不见谢睨身影,原地只留下凌乱土石与一个硕大的洞口,全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伤心的,顺手拍拍周骋肩膀:”没事,生死有命,该他命短。“

  • 作者有话要说:  谢睨:晏承光你这个混蛋$%$%#$%^&(*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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