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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花月楼 ...

  •   “瞎子?”脂粉扑面的鸨母颇挑剔地瞥她一眼,眉毛拧起来:“瞎子可不值钱……我说,这孩子眉清目秀的,肯定不是你这无赖的种,从哪拐来的?巴巴往我这销金窟里送,我可不敢乱收。”

      兰溪低头一动不动,听她身后的男人讪笑道:“哪的话?哪敢糊弄姑奶奶您呢?这是我堂弟家的女儿,可怜那镇子起了瘟疫,除她以外,全家老小一个没活——放心放心,她绝对没事,那几天她正好同她娘一块在外头,结果她娘听闻噩耗当晚就上吊了,留了这么个小东西给我,花姊您也知道我,我就是个穷得连裤子都快穿不起的老光棍,家里连个帘子都没有,这不是不方便把她带在身边吗?”

      “呦,”花容娘掩口笑得直颤,仿佛听了什么惊天奇闻:“我信你的邪!不方便把小姑娘带在身边,倒方便往我这伺候男人的地方送?也罢,小姑娘,过来,让我看看你——乡下来的?怎么看着傻呆呆的?我问你,会唱歌跳舞吗?”

      兰溪走到她身边,依旧低着头,像个没嘴的葫芦似地一声不吭,让人很想暴捶一顿。

      “不会是个哑巴吧?”女人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用花汁染得鲜红的指甲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单看脸真是不错,但进了我这花月楼的姑娘,哪有青面獠牙的不是?若真又瞎又哑,买回来也是个赔钱货,谁敢真让她去伺候客人?”

      “这您可说错了,”男人嘿嘿笑道:“我这小侄女哪怕是个傻的,可只要挂了牌,你要是赚不到这个数,”他张开手掌比划一下,又赶紧把手塞回兜里:“我就跟你姓花!好姊姊,您看她这张脸,实打实的美人胚子,再长大点绝对勾得男人心里像猫抓,错不了!”

      他和兰溪是在城门前相识的,男人干惯了下九流的行当,当时一眼便看出这是个乔装的小姑娘,又见她身旁无人,大剌剌上去欺辱调戏,却见那女孩满脸慌乱,直接从怀里取了银钱给他,一副不想惹是生非的胆小模样,看得男人心痒难耐,大力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不要你的钱,若把哥哥伺候舒坦了,没准哥哥还能赏你些。”凑近了才见这女孩双眼有异,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喔唷,真他娘的世风日下,好端端的姑娘做什么不好,装男人便罢了,还站在大街上当睁眼瞎,怎么,做了亏心事怕被人认出来么?”

      他料到兰溪不敢与他争论,一时间大为放肆,逼得少女连连后退,眼看周围人都循声望过来,终于低声讨饶道:“哥哥不要声张,我还有钱,都给你好不好?”

      男人未想她竟如此胆怯蠢钝,立时在心中盘算待会拿了钱后把这少女卖进哪个腌臜地方再发一笔横财,面上却笑眯眯地:“哦?你还有钱?在哪里?”

      兰溪犹犹豫豫地指向道边树林:“我和我娘被阿爹赶出来了,就在那里搭了一个小茅屋……哥哥,我回去给你取,你千万不要跟来……”

      男人一听她家中还有一位“阿娘”,立刻眼中放光:“那怎么行?还是我跟你同去罢。”心想她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内中必有隐情,倒也不怕一个小女孩能拿他怎样,满心算计一会如何好好敲打这对孤女寡母一番,孰料进了树林走过半晌还不见什么茅屋,反倒被树林中一片静谧激得心头发毛,此刻再回头已看不见行人踪迹,男人猛地站住脚步,忽然生出诡异猜想:“怎么还没到?”

      兰溪停下步伐,转过身看他,轻飘飘道:“还远得很。”

      她一副狼狈模样,然而气势却不知何时变得冷冽起来,稚嫩眉眼间戾气深重,泛白的瞳孔看上去尤为诡异,仿佛嗜血的山精野鬼,专择路人为食。

      男人觉得她有点邪气,吞了口唾沫,干笑道:“那、那便改天……”

      “改天不行,”兰溪后退几步,不动声色拉远两人间距离,双手背在身后,已从袖中摸出那枚扣子:“就今天罢。”

      后面发生的事让男人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在他的印象中,那个畏缩的少女似乎只是吹响一声口哨而已,散在风中的哨声听起来清越悠扬,可漫天飞鸟却紧接着直冲而下,首尾交接,翅羽相连,几乎遮蔽了天日,如疯魔一般。他转身想跑,却被绊得摔倒在地上,无处不在的坚硬利喙一拥而上,顷刻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啄得鲜血淋漓,痛得男人在地上不停打滚,大声叫骂,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又变成气息奄奄的哀求。

      那个女孩始终蹲在五步以外,托腮静静看他,面带笑意,毫无触动。

      “钱……我把钱还给你!”男人掏出怀中银钱,颤着手散落一地:“姑奶奶,求你……求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了……啊疼!你、你让这群畜生走,我还有钱,我给你更多的钱……”

      兰溪笑出声来,将扣紧在手里的暗器藏回袖中,她现在不想杀他了,杀一个可怜虫毫无意义,她只想给这人一点教训。

      “花、花月楼的花大姊是我亲姊,她的钱就是我的钱,”男人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哪里受过这种惊吓,语无伦次地为自己的身体加上更多筹码:“她很有钱,我全都给你……”

      兰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花月楼?”她歪头重复一遍,眼睛微微亮起来:“你认识花月楼的人?”

      “对!”男人哀声道:“花月楼!九江城里最大的窑子,全归花大姊管……啊!”

      兰溪沿着鸟群自动让出的通路走到他身前,轻巧站稳,居高临下:“那你能把我带进花月楼吗?”

      某个瞬间,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没敢答话。

      “说啊!”兰溪却很焦急,挥手让鸟群避到一边,也不知攥了一个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在他颈间狠狠刺下,蛰得男人又惊又怕,下意识扭头闪避,喃喃道:“你、你……”

      “这个东西有毒,”兰溪将手中银针拿给男人看,其实是当日陆锦生用来给她做演示的那一根,早已没了毒性:“如果没有解药,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男人惊恐万状的眼神宛如见到恶魔降世:“毒……”

      “我要进花月楼,”兰溪说:“随便你编个什么理由,只要能让我进去,我就把解药给你。”

      他二人路上早就串过说辞,配合得天衣无缝,花容娘虽不满兰溪眼盲,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好,当下差了小丫鬟扶她下去沐浴换衣,再回来时已换了一副模样,只稍作梳洗打扮,立刻就从女扮男装的乡下丫头变成弱质芊芊的玲珑美人,看得那男人直了眼,倒被花容娘嘲笑半天。

      “美人在骨不在皮,凭这副骨相,未来定是棵能撑一时的摇钱树。”她毕竟见惯了莺莺燕燕,倒也有几分眼力,心中沉吟片刻,爽快道:“跟账房支银子去罢。”

      自此,兰溪便留在了花月楼。

      那男人追着她要解药,兰溪怕他误事,先说解药要七天一换,每次都是不同药材,连换三次才能彻底将余毒肃清,又凭记忆从将秦老爷子历年为她研写的药方中挑几味市面上难遇的药材背给他听,末了吓唬道:“我既懂鸟语,全城的鸟儿便尽是我的眼线,倘若让我知道你悄悄将这事告诉旁人,我定饶不了你。”

      男人闭上眼仍能想起被鸟群扑倒时鲜血喷涌的惨状,忙不迭点头,又怕兰溪找他麻烦,赶紧匆匆走了,头也不回。

      青楼跟闺阁里的规矩当然不同,但清倌和小侍女是绝不允许同客人有牵扯的,当夜幕降临时整座花月楼笙歌四起,兰溪却没机会仔细查看,被花容娘派去跟一个又黑又瘦的小丫头烧水倒水,这是个体力活,一连要给三十几位姑娘预备好洗澡水,忙到半夜才终于快要结束,而那女孩平日里因容貌不好饱受嘲笑,倒是头一次迎来新的伙伴,心中欢喜不已,乐颠颠地同兰溪讲话,恨不得替她将所有活计一起揽到自己身上做完。

      “前些日子莺莺姑娘忽然生了怪病,突然就不见客了,”她举高手臂奋力将满满一桶水倒入沐浴的大木桶中,累得气喘吁吁:“听说夜里还常哭叫,他们都说莺莺姑娘撞了邪——你放在那吧,我做习惯了,你眼睛看不见,别再撞到。”

      兰溪生得好,这女孩看她的眼神中满是艳羡,恨不得把她当成天神来宠爱。

      兰溪不知道莺莺是谁,也没多想,道了谢靠在一边休息片刻,既然装了瞎子更不便乱动,索性拉开话匣子同她闲聊,几句之后状似不经意地道:“莺莺姑娘在外面的名声可没有珠珠姑娘响,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对了,最近怎没见过珠珠姑娘?难不成她也生病了?”

      小丫头吓了一跳,扑过来捂她的嘴:“你不要乱说!”她回头望一眼四周,缩紧肩膀,覆在兰溪耳边悄悄道:“在花月楼里,近来不要提珠珠姑娘。”

      “哦?”兰溪睁大眼睛,也悄悄问她:“为什么?”

      “她失踪了,平日铃儿姐同她总是置气,珠珠姑娘以前是安三爷身前红人,可是现在她不在了,人人都说铃儿姐占了她的位置……”

      想必这花月楼中虽不算和睦,却也没人知道珠珠早已死在周家的千尺碧潭之下。

      兰溪才要说什么,忽听前院传来此起彼伏的恭迎声,喜气洋洋如迎财神:“安三爷到了,请!”

  • 作者有话要说:  安三爷来吃盒饭了。
    如果有小可爱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因为轻敌输在兰溪手里……嗯,其实可以脑补一下如果人看到一只兔子可怜巴巴缩成一团,肯定也会觉得毫无杀伤力有木有,哈哈。
    其实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小小声)
    最后最后,蠢作者悄咪咪求个收藏~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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