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似毒》赴遥

130、番外——蒙尘旧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则小小的番外，正文在前面，哈哈，这里是关于锦生哥哥对于和兰溪初见时的一丢丢回忆。
这里是短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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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的名字还不叫陆锦生，而叫晏承光。

　　他出生在斾州流云涧的十里桃源，那里有一处药庐，依山傍水，景色秀致。药庐的主人是很有名的神医，对待来访者时总是很有耐心，但对他不好，虽不至于非打即骂，却总是当看不见，有时明明正很开心地同人谈笑，转头一见他站在不远处，笑容立刻消失无踪，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为是自己长得太丑，让父亲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没错，父亲，虽然在他眼里，那人一点都不像个父亲。旁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医，私底下却是个招蜂惹蝶却又脾气奇差无比的酒鬼男人，他不止一次撞见过父亲躲在书房里偷偷喝酒，边上堆着一摞书，喝一口，翻几页，然后再喝一口，直到醉得坐也坐不稳，倒在地上时会因为对不准而将烈酒泼上自己的脸，他起先觉得父亲真是太笨了，直到后来某一天看见父亲用袖子抹眼睛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烂醉如泥，只是借烈酒掩藏自己的眼泪。

　　他的父亲喜欢哭，他的母亲更喜欢哭，但是他的母亲也会将他抱在怀里，哼一首旋律很美的歌给他听。很多年后他连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了，脑海里只依稀能勾勒出一个纤细美好的影子，但那首歌却一直在他耳边隐隐回荡，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曲调。

　　十里桃源占地甚广，至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这样。他的父亲终日忙着在闭关与见客间摇摆，而他的母亲却时常出门在外，他很少能见到母亲，其他人又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打从小孩子会走以后便很少有人专程去陪伴过他，他无聊时只能自己到地面上走来走去——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世界并不仅在地面之上，枯黄落叶间翻起的盖板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好奇地走过去，弯下腰看了一会，然后鼓足勇气踩着那道摇摇晃晃的绳梯攀下去，他也不知道底下会等着什么，但他实在太无聊了，愿意为任何一点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付出精力与时间。

　　他以为地下会有猛兽，有刀剑，甚至有供奉起来的骷髅头——可惜让他失望了，这些地下通通没有，那下面只有一个窄小却干燥的屋子，里面燃一只小小的蜡烛，黯淡的光线里埋着一张小小的白皙脸蛋，小鹿似的眼睛灵动之极，跟着他的身影转，却不说话，后来见他往这处走来，又拼命往更深的地方缩。

　　他看出她害怕，立刻停下脚步。事实上这距离已经足够让他看清她的全貌，那是个最多只有三岁的小女孩，肉嘟嘟地一小团，长得却是眉目如画，天生就能看出是一副美人胚子。他好奇地看着她，因为那女孩有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更因为她脚上拴着儿臂粗的铁链——单看她的身形，他简直怀疑她的胳膊还不一定有那条铁链粗。

　　是被关在这里的妖怪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孩一灰一绿的异色双眸，心中涌现出无数离奇想法，但对妖怪的恐惧显然没有找到新伙伴的喜悦高昂，他寂寞得太久了，别说是个妖怪，就算是只蚂蚁他也愿意陪着。

　　更何况这女孩还一点都不难看。

　　“你是谁？”他跳过栏杆来到女孩面前，想伸出手摸摸她，却想到母亲曾告诫说不能随便碰女孩子身上，但女妖算不算女孩子呢？他的手只在半空中停滞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触碰出去，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摸过妖怪是什么手感呢，也许摸起来是凉的？或者硬邦邦的，像一根在外面冻了一夜的萝卜。

　　可惜都不是，她摸起来就只是像人一样，温热的，带着些毛绒绒的细腻触感，皮肤又软又滑，像一块软绵绵的奶糕。

　　他甚至有点想咬她一口，因为直觉味道一定不错。

　　“你会说话吗？”他向被锁住的小女孩抛出第二个问题，刚才他过来时那女孩似是恐惧得不行，拼命往墙里缩，他以为是自己带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将衣服上下里外全都翻找一遍，最终东西没找到，却掏出来一枚铜钱和一颗蜜渍梅子。

　　他想了想，先把蜜饯递给女孩：“喏，这个给你，很好吃。”

　　女孩盯着他的另一只手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铜钱攥在手里背到身后，忍不住啼笑皆非，将那铜钱拿给她看：“这个不能吃的，难道你喜欢它？你认识这是什……么……”

　　女孩没等他说完已欢欣鼓舞地扑上来将铜钱抢进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想：竟然还是个小财迷。

　　“你喜欢钱？”他盘腿坐下来看那女孩津津有味地玩个不停，实在不明白一枚铜钱有什么好玩的：“你若喜欢，下次我给你带一把来，你喜欢金色还是银色的？你……你能不能看我一眼，这个还是我给你的，你要是不陪我玩，我就不给你了！”

　　说罢便作势要抢，女孩连忙把小拳头背到身后，但她人小胳膊短，无论怎么扭都能比他钻到空子，最后没办法，只好对他笑了一下。

　　可能也不是笑，后来他想，她与世隔绝地长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学会笑呢？

　　也许她就是扯了扯嘴角。

　　但是真的很好看。

　　他呆呆看了一会，忽然意识到自己脸红了。

　　“我、我明天还来找你好不好？”他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将那粒蜜饯塞到女孩嘴里：“吃罢，不骗你，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