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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争夺(第一更) ...

  •   湿热水汽袅袅而起,梁之清靠在浴桶壁上,大半身子都沉进水里,两手松松搭于桶外,惬意地叹了一口气。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拈起一枚果脯喂进他口中,又将果盘放到一旁,轻轻柔柔地摸上他的后背,一边帮他捏肩松骨,一边低声笑道:“三少爷,这下您的名声可是传开了,我听梦白楼的姊妹说,平日里大家都以为您有多难拿捏,原来也不过如此,这笔风流债煞为壮观,真真让人羡慕不来呢。”

      她指的是梁之清几日前被一群青楼女子堵在家门口讨说法的事,也不知是周骋从哪找来的货色,长相身材都平平,撒泼闹事倒是一把好手,躺在地上哭喊着谁敢动她便是一尸两命,到时没的是梁家后人,看谁敢担这个责,真把阻拦的护院唬得不敢上前,毕竟都是身高体壮的男人,平日里要面子得紧,论起没脸没皮哪比得上青楼里混惯了的姑娘?当着一群围观闲人的面骂又骂不走,打又嫌丢人,进退两难时终于得梁之清发话要他们回去,登时如蒙大赦,一窝蜂地全冲进宅子里,死死堵住大门,好似他们才是被非礼的那一边。

      旁人都说这梁三少爷看样子是心虚了,没准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还真就是他的,话传进梁之清耳朵里时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曲折狗血无奇不有,听得梁之清嗤之以鼻,边让人去查那姑娘先前有无跟周骋见过面,边匆匆到老爷子身前解释去了——梁家本家明面上只有三个少爷,但这少爷由谁来当却是老爷子一人说得算,旁支数十个青年才俊一直对几无建树的三少爷一位虎视眈眈,梁之清不怕流言蜚语,却怕惊动老爷子出面,毕竟在梁老爷子没归西以前,谁吃肉谁喝汤都要看他眼色,从远在京师御前当值的梁家大伯到将金玉赌坊经营得风生水起的梁二公子,从每个人的家业前程到宅子里养的红头鹦哥吃果子还是谷子,梁老爷子说一不二。

      “谁羡慕谁自己找去,”梁之清闭眼享受那双柔滑小手在肩上轻揉慢捏,脸被热气蒸得绯红,低低喘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滋味我可不能白尝,到时一笔笔清算,我倒要看看她肚子里究竟装了个什么妖魔鬼怪。”

      “没准是个哪吒呢,”小丫鬟嘻嘻地笑,又俯下身来凑到他耳边:“三少爷,您若想扳回一局,我倒有个法子,我在梦白楼里还有不少姐妹,平日里最爱热闹……”

      “让我也像那个混账玩意似地送一群姑娘去他家门口坐着?”梁之清冷哼一声,挥挥手让那小丫鬟退开些:“罢了,我嫌脏。”

      小丫鬟鼓起脸颊:“三少爷,原来您嫌我们脏,那我走好了,反正也配不上您这身金贵皮肉……”言罢起身要走,被梁之清闭着眼睛拉住手臂,却听他语调懒懒道:“又没说你脏。”

      小丫鬟佯装生气没出声,眼睛却忍不住往他脸上偷瞄。

      梁之清却似突然有了主意,倏忽睁开眼,露出一口刀子似的白牙来:“哎,方才你说你在梦白楼里有不少姐妹,有没有先前在花月楼里待过的?”

      花月楼连出几起命案,数日前便被查封了,鸨母花容娘不知所踪,余下的女子们却不能没了买卖,有些姿色的全找其他青楼落了脚,分散得很杂,想找齐并不容易,但若想碰运气的话……

      “冷姐姐好像就是花月楼里出来的,”小丫鬟果然想起一人,思索片刻,肯定道:“没错了,我听旁人说过,她先前在花月楼时好像地位还高得很,那时她叫……叫什么来着?什么宝儿……”

      梁之清心中一动:“丽宝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小丫鬟在他手臂肌肉上轻捏一把,语气揶揄:“三少爷,您懂得可真多,不知当年给冷姐姐捧过几次场呀?”

      梁之清没应她,盯着屏风发一会呆,突然笑道:“当年家里管得紧,可没机会一亲芳泽,我心里一直想念得紧。这么着,你帮我打听一下,若想请这位冷姑娘出阁一叙,要出什么条件?”顿了顿又道:“不管什么条件,都说我付得起便是,反正梁家的家底你们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

      小丫鬟讶然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几乎想伸手来揪他面皮:“三少爷,她……她的姿容顶大天也就是中上,您若想找个好的,还不如……”

      梁之清向来洁身自好,从未与青楼女子有染过,她还以为是梁之清一时兴起想尝个鲜,满心想帮他细细把关,却不知梁之清心中另做他想,那丽宝儿可不就是安子岳生前最宠的花魁?听说才到花月楼不久便被安子岳一手捧起,连当红的金铃儿都奈何她不得,安子岳自断腿前一直与她同进同出,若有什么消息,床笫之间最易泄露。

      他懒洋洋地松开手,才待再调笑几句,忽听门口有人匆忙拦道:“不成,小爷,这不合规矩,咱们开浴堂的最怕惹事,下面大间也就罢了,这里面可是雅间,您一间间地找过去,万一冲撞了旁的客人,岂不是您也难受他也难受吗?再说这里这样大,找起来还是件体力活,不如交给小的,回头碰见梁三公子便告知一声,也好有个……”

      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门口和浴桶间有屏风挡着,梁之清倒也不慌乱,反而以掌击水弄出很大动静,生怕那人发现不了似的。果然听那擅闯旁人浴间的无礼客声音一顿,随即抬手掀翻屏风,画布上的两色鸳鸯惨兮兮地倒在地上,像一对惨遭棒打的情人。

      梁之清抬起头,笑嘻嘻地看向周骋,毫不意外:“骋哥,运气不错,第一间就中了——是在找我罢?”

      浴堂打杂吓得两股战战,梁之清也无意为难他,挥挥手让他同小丫鬟一起下去了,自己却不慌不忙,靠在木桶壁上慢慢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对周骋笑道:“前些日子身困体乏,好在这里的热水调了杨花露,舒筋活血,泡着当真舒坦——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找我?想也奔波得累了,要么我喊人来再加一个桶,咱们两个先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场,有什么恩怨情仇一会再说,如何?”

      他自说自话,抬手便去牵身边的摇铃,被周骋一把按住,慢慢送回水中。

      “不必,”周骋道:“我来找你不是为消遣,只想问问安斐现下如何了。”

      梁之清笑了一声:“安家大爷?他不是和我二哥去棹城了吗?现下想必赚得盆满钵满,很快就要返程,然后同梁家商量成亲的事,估摸到不了年底……”

      “之清,”周骋冷声打断他,眼神竟有些凶狠:“你们在送命关上联合山贼算计安斐,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安斐现下是不是在你们手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安家和周家联系紧密,很多东西不容外人插足,你们向安家下手,周家便不可能坐视不理,梁家是想同周家一并决裂吗?”

      梁之清故作惊讶,满脸嘲弄:“哦?怎么又成了‘我们’?我二哥可还生死未卜,你兜头就把脏水往我们梁家头上泼,骋哥,这样做可不厚道。”

      周骋皱眉道:“我派人过去找安斐,那人亲眼见他被你二哥喊出帐篷外,随后山贼才冲进来,这事梁家脱不了干系,日后消息传回,九江城里又会迎来新一轮动荡,周家不可能不作为,你们根本占不到便宜。”

      梁之清笑道:“哦。”眼中却殊无笑意。

      “骋哥,你这人脾气真是不怎么样,我以前同你交好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清你了,越发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对,”他撩起一捧水浇在身上,自言自语似地道:“红颜祸水为外引,必有鬼迷心窍,不可述之。”

      “小安的事是我暗中插手,”周骋听出他话里意思,忍不住道:“你若想骂,骂我便好,和小安没关系——可是之清,你明知我对小安一往情深,为何先前同我只字不提?如果我早知道同安家联姻的人是你,定然会用别的手段阻止安斐,你们梁家根本不可能容下小安作夫人,你同她无冤无仇,何苦作践一个女孩子?”

      “说得好像我是个恶霸一样,”梁之清嗤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娶一个见天跟在你身后的姑娘吗?我何曾有选择的权力?骋哥,我倒想问问你,你三番几次给我难堪,扣紧安瑟不肯放手,当真只是因为喜欢她?”

      “不然?”

      “是不是喜欢你心中有数,”梁之清干脆伸出五指,一根一根数给他看:“安斐去棹城,是因为安家旁支在你的挑唆下不安分,逼得他不得不亲自远走;他找我二哥合作,是因为想立即凑整物资,不然怕被你们周家抢了先——这个你做得不少罢,什么事都要压安家一头,安瑟知不知道你私底下竟是这样的?还有,安斐走围水古道,也是怕你在永安商道上给他下绊子;更别提……哦对了,骋哥,”他扬起唇角,声音蓦然变得轻快起来:“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杀了安子岳和安柳楠的凶手现在还被你好好藏在周家,想必你也没有告诉安瑟罢,毕竟兰溪怎么能被移交官府呢?她可是你周家的摇钱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安瑟,可你拿什么同我比?至少安瑟嫁给我还能做正妻,你呢?难道你要让她再等三年,然后灰头土脸地嫁进周家做妾?”

      “你不糟蹋她,”梁之清靠在桶壁上看他,嘲讽道:“你这叫一往情深,我真是替安瑟感到高兴啊。”

      周骋皱眉道:“那是我同小安的事。”

      “那是你同我未过门的夫人的事,骋哥,看来你还没搞清楚我们三人间的新关系。”梁之清清清嗓子,正色道:“这样罢,骋哥,我再告诉你一遍,安斐和我爷爷已经签订婚约,安瑟现在是我的人,你多次试图染指的是我的夫人,我拿你当兄弟,可你不仅不避嫌,反而多次阻挠我和安瑟见面,现在没有理的人是你,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本想既往不咎,可你刚刚又说曾派人去棹城找安斐——你找他作甚?莫非还想改婚约不成?”

      “你也知你同安瑟间有婚约,那你二哥为什么要对安斐下手?你想没想过小安怎么办?日后她嫁到你家若被欺辱……”

      “日后归日后,”梁之清悠然道:“再说梁家为什么不能对安斐下手?我娶的是安瑟又不是安斐,当年若非安家人帮助开辟永安商道,你们周家能在短短几年内扶摇直上,逼得梁家寸步难行?这个仇每一个姓梁的都记得,虽然现在收拾不了你们周家,整整安家总是可以的。”

      “你……”

      “哦还有,”梁之清不慌不忙地打断他:”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提对我夫人有多爱慕——这让我和安瑟都很困扰,若我们成亲,我自然会给你留个席位,看在安瑟同你一块长大的份上。但是这不代表我能接受你每天都在外面宣扬你和安瑟有多深的感情,毕竟日后要同她白头偕老的人是我。“

      “至于安斐嘛……本来告诉你也无妨,但是告诉了你,你肯定要告诉安瑟,所以等着罢,反正也没几天了,到一切尘埃落定时,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梁之清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又恢复到他一开始靠在桶壁上的姿势,手臂搭在水桶两侧,垂下来的手指修长而漂亮:“骋哥,虽然你说的话很有震慑力,但我仍旧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一场赢的似乎是我们梁家。周家不是不能捡,跟在后面等着罢——不过对你来讲,大概是不需要的,毕竟安瑟还看在眼里,总不能让她亲眼看到‘骋哥’是这样一个不讲道义的人。”

      “回去多看看她罢,改日再见面,大抵就是我同安瑟新婚了。”

      “不送。”他闭目说,语气终于冷下去,如冻结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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