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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血亲(二更)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前面还有一更,不要落下哟,爱宝贝们,么么哒~
  •   安瑟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头顶层叠垂下的纱帐,突然魔怔一样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衣衫不整便往床下跑,结果被阿英拦在门口,客客气气地劝道:“小安小姐,夜已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呢?”

      “我……我要回家!”安瑟冷汗涔涔,被门外灌进来的细风吹得浑身发抖,打了几个喷嚏,看什么都好像带着重影,急得快要哭出来:“我要回去看我哥哥,他、他……”

      刚刚在梦里,她见到了哥哥安斐——散着头发,脚步轻盈的安斐,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欢快笑容,从门外衣袂飘飘地进来,好似御风而行。小时候每次她生病,安斐总要避开下人来她房里,悄悄喂她一粒糖,但是今天他没有拿糖来,只是飘到安瑟床前,对她温柔笑着,十分放松的模样。

      安瑟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但又不想醒过来。

      “瑟儿,从今以后,学会照顾好自己,哥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别怨哥哥。”

      安斐说话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嘴里含着什么,安瑟犹豫片刻,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安斐猛地后退避开了。

      “哥……”

      “瑟儿,哥哥没时间了,再来看你最后一眼,记住今晚,以后每年的今天……”他忽然痛苦至极地俯下身去,安瑟想起身扶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焦急呼唤着,直到安斐抬起脸来,嘴角全是发黑的血迹。

      “哥!”安瑟惊恐至极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拼命在床上扑腾着,想要伸出手去抓紧他:“哥!哥你怎么了?你别走!求你别走,我害怕!”

      “瑟儿,记住今晚,还有……你还是安家的人……”

      安瑟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朦胧黑暗里,她的床帐严丝合缝地垂着,床前并没有安斐出现。

      一阵难以言述的恐惧忽然自心底飞快蔓延而上,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只想立刻回到家中,却不想被阿英拦在门口,任她如何哭闹都不肯退开半步。

      “小姐,”阿英仍然试图劝说她,理智得让人想甩她一记耳光:“您已经不是安家的人了,安家大爷把您从家谱上除名,就算是要回,您也应该回到梁家不是?梁家少爷前几天没来得及接您走,不过我听说……”

      “我还是安家的人!我就姓安,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家?”安瑟歇斯底里地哭着,像个不顾形象的街头泼妇,把披散的头发撩到肩后,不顾一切地和阿英抗衡,拼命想把她甩到一边:“骋哥!你让骋哥来!我要同他讲,他凭什么不准我回家?骋哥!骋哥你在哪里啊?”

      夜里本就寂静,她的声音又尖利,很快四面八方的院子里全亮了灯,是陆陆续续被吵醒的人。阿英有些招架不住,向闻声前来的三夫人递个眼色,三夫人却怕得罪人,躲在人群后面没露面,反倒是一向热心肠的九夫人没用招呼便颠颠跑上前来,心疼道:“老天爷,这又是怎么了?”

      她进门晚,也就比安瑟大个三岁左右,本就是个活泼泼的孩子个性,又爱安瑟清雅大方,平日里总把她当妹妹看,如今一见此情此景,登时红了眼眶:“阿英,你别掰她手呀,这可是小姐的手,能弹琴写字的,你赶紧松开!”说着忙将安瑟夺到自己怀中来,急急忙忙地掏出手帕给她擦去眼泪:“可怜见的,别哭,出什么事了?”

      安瑟哭得厉害,神志还是在的,她知道九夫人耳根子软又好打抱不平,半点不提自己梦中所见,只做出一副哀痛欲死的模样,抱着九夫人的胳膊哭喊周骋,果然把九夫人带得泪眼婆娑,二话不说立刻让下人去找周骋,她知道这个时辰周骋肯定还没回来,先派丫鬟到大门口等着,又轻手轻脚地把安瑟扶进屋里,让人打盆热水来伺候她梳洗,连哄带劝地,终于让安瑟渐渐平静了些。

      “我想家,”安瑟用热水绞的布巾擦过脸,眼睫一眨,又淌下成串泪珠:“九娘,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安家到底怎么了?我一点消息都收不到,总是害怕,哥哥怎么就不要我了呢?安家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诉我……不,你点头或者摇头就好,我只想知道我家人是否平安,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

      九夫人长居内宅,平日里更不关心这些生意上的事,闻言想了半天,安家没想起来,倒是想起来一个梁家。

      “昨天和前天,梁家少爷都派人来致歉,说是……好像就是安家的人和谁家打起来了,少爷在花厅里接待的,又好言好语将他们给打发走了,可是我听影儿说,少爷紧接着便给了周小僮满满一盒金子,要他拿给打架那边,那些人之所以能打起来好像就是少爷的主意,他是存心不让梁三少爷来。”九夫人说到这里啧啧称叹,满眼都是羡慕神色:“小安,少爷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啊。”

      安瑟怔怔听着,忽然道:“可他挑拨的却是安家和梁家的人?他是存心想我嫁不进梁家对不对?我哥哥现在走投无路,我能怎么办呢?骋哥……骋哥他有没有对安家做过什么?”

      九夫人歪头想了一会,迟疑道:“若说做过什么……应该还是有的罢?不过听说少爷现在还在等安大公子回来,令兄好像去了……叫什么地方来着,就是和蛮夷人一块过活那里,产皮子和宝石的……”

      安瑟连忙道:“棹城?”

      “好像就是这个名,”九夫人一拍手掌,对安瑟笑道:“现在梁家和周家都抢着给你哥生意做,我看你就不必担心了,不过少爷待你如何我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那位梁三公子肯定比不上少爷待你好,若你哥哥回心转意便好了,把你改许给少爷,情投意合……”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两人一同看去,只见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后面跟着步履急促的周骋,道:“不用通报了。”直接绕过她进了内室,看见安瑟,顿时呆住。

      “小安?”半晌他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比平时压低许多,因为觉得安瑟看上去虚弱得过分,好像多一口气都能把她吹倒似的:“你……”

      九夫人嗔道:“你怎么才来?方才却没看到,小安为了找你都快疯魔了,要我说啊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平时甜言蜜语说个不停,真到了女儿家需要的时候,能不能出现可还不一定呢。”言罢袅袅起身,向安瑟眨眨眼,又对周骋道:“可是少爷,虽说我一个做姨娘的不该多嘴,但小安对你的心思咱们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现在小安家中出了事,你不在身边日日陪着也便罢了,哪有一次都不来看的道理?小安这病是好了坏坏了好,现在您还能见着这个人,全靠她自己一口气生生撑过来。”

      周骋被她夹枪带棒地数落着,若在往日早红了脸,现下却像没听到一样,只呆呆望着安瑟,眼中满是后悔与心疼,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竟不知……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九夫人白他一眼,扭着细腰从两人中间走过去:“行啦,我这把讨人厌的老骨头可要回去睡觉了,半夜折腾得快要散架——我说阿英,人家小情人说话,你在那里扒门缝偷听也不怕臊死,走走走,跟我去我屋里,咱俩也对着说上一宿……”连拉带拽地,将门神似的阿英生生弄走了。

      安瑟与周骋无言对望,压抑的沉默第一次出现在两人之间,他们从前无话不谈,可是今时今地,纵使有千言万语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骋艰难地清清嗓子,率先开了口:“那个……我听她们说,你闹了一场,要找我?”

      第一句话说出来,再往后便容易多了,见安瑟没有开口的意思,周骋沉默片刻,干脆又接着话头道:“你生病我是知道的,但我先前不好来看你,你哥哥敢光明正大把你放在周家,不就是吃准我不会害你?我不知日后我们两个还能不能在一起,但决不能坏你名节——你、你可能不知道,好几次我走过你院前,都想冲进去看看你,可是……就像现在这样,你是梁家的人,我若进了你的闺房,日后传出去……”

      “你怕什么呢?”安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而单薄的笑容:“我现在已经不是安家的人了,传出去丢人,丢的也不是我安家的人,骋哥,你怕我给你丢人吗?”

      周骋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有点没弄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我不怕丢人,小安,我心悦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可是你不一样,如果梁之清……”

      “如果我根本不想嫁给梁之清,你愿不愿意为我抗争一次?”安瑟眸光楚楚地看着他,脸颊绯红一片,再开口时像被浆糊粘了嗓子般艰难,却仍不管不顾地说下去,语气急急地,仿佛那些话语挤成一团,正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骋哥,你愿不愿意……让我真正成为你的人?”

      周骋愣愣看她,好久才回过神来,惊道:“你做什么?”

      安瑟甚至没看他一眼,而是俯身吹熄银架上跳跃的烛火,然后借着幽微月光抬起身来,手臂轻动,慢慢解下衣带扔在一边,肩膀似蝶翅般一振,便从薄如蝉翼的纱衣里挣脱出来,在月光的打磨下仿佛两块光洁的羊脂玉,泛出暖而香艳的光泽。

      “骋哥,”她抱紧肩膀,瑟缩着,像欲拒还迎,更像飞蛾扑火:“你想要我吗?”

      周骋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小安,你把衣服穿起来,别着凉……我,我该走了。“

      他转身便往门外去,才走两步忽觉身后有个影子扑上来,果然是安瑟,紧紧抱住他腰身不肯松手,她的脸很烫,贴在他脖颈上,像一块烧红的炭,几乎是在哀求:”骋哥,帮我这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

      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气一阵阵往周骋脖子里钻,惊得他手忙脚乱,推也不是拦也不是,只好像块木头一样干站在原地,连手都没地方放,茫茫然举在半空,绞尽脑汁哄道:”你先把衣裳披上罢,夏季快过去了,晚上风很冷。“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你这……何必呢?你知道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会答应你,根本无须如此,更何况——小安,我今天若真的做了什么,日后你每每想起定然要后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又把自己看低到何处去了?“

      他说了许多,本以为安瑟只是一时糊涂,不想她却抱得越发紧,眼泪大滴滑落下来,顺着周骋脊背一直流进他心中去,哽咽道:”我是不是自甘下贱?“周骋才要说话,却听安瑟又道:”可是骋哥,我心中的人只有一个,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你。我哥哥不要我了,嫁进梁家后我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求求你,我只想跟你一个人,你就当让我还有想念你的资格,抱抱我好不好?“

      “小、小安……”

      “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爱上兰溪?就算没有兰溪,你身边也会出现其他女子,你早晚会忘记我,而我……”

      “你先放开,”周骋费力地躲开她的手,觉得一股火正从心底快速窜上来:“小安,听我说,我不会忘记你,我……”

      “可你已经在厌恶我了,你连我这一点要求都不肯答应,又怎么让我相信你?”

      周骋头脑一片混乱,虽然觉得这话似乎有哪不对,情急之下又没有时间供他细细分辨,只好胡乱道:“这个绝对不行,但我从来不曾厌恶你,这样罢,你随便换个别的要求,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你试试?”

      安瑟哭道:“真的?”立刻换了要求:“那好,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

      周骋沉默一瞬,随即尽可能放柔声音,大包大揽道:“回家?可以,回家还不容易?小安,你先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我明早安排一下,安家现在乱得很,外面有多少人不愿安家和梁家联姻,你们本家又有多少人不愿嫁出去的女孩是你,如果贸贸然让你回去,实在太危险了。明早我派周家的人护送你回去,然后……”

      “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让那些人出各种各样的意外,所以明早我也不可能有有机会回家,对不对?”安瑟死死盯着他,眼中流露出某种前所未见的偏执与疯狂:“骋哥,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我求你让我回去看一眼,或者……或者你告诉我——”她扑上前来死死抓住周骋的手,语气急切得全然听不出这是一位受过良好教养的小姐:“我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我梦见他了,我梦见他就那样飞到我床前,对我说‘瑟儿,别怪哥哥’,这是死人在给亲人托梦是不是?他到底怎么了?你不准我回去,这些总该让我知道罢?”

      周骋下午才得知安家商队出了事,本还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向安瑟交代,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半信半疑道:“可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是你白日思念兄长,才会在梦中同他相见,而非不好之意……”

      “我再如何思念兄长,也不会想他死!”安瑟反手擦去眼泪,正待愤怒,忽然顿了动作,疑窦丛生:“骋哥,以前你不会这样安慰我,你只会说让我不要瞎想,何以今日还要再劝慰一句,告诉我此‘非不好之意’?”她渐渐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我哥哥,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骋哥,是不是我哥哥他……”

      周骋想了想,觉得这事安瑟迟早会知道,便扶她到桌边坐下,一手扶在她肩上正色道:“小安,安斐的消息我的确知道一点,你先冷静下来,我慢慢讲给你听,但你记住,这消息不能告诉任何人,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多一个人知道事情就多复杂一分,你明白吗?”

      安瑟被他严肃的神色吓到了,乖乖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里面隐隐藏着期待,周骋看在眼里,更是难以开口,许久才道:“安斐此行棹城,走的是围水古道,同梁家二少爷并在一处,我先前本想找他谈及更改婚约的事,”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安瑟的眼睛:“就让王九带着我开出的清单沿安斐所走的路线去找他,结果还真碰上了,就在……就在棹城外的送命关上。”

      送命关这个名字听着便不祥,安瑟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觉攥紧双拳,颤声道:“然后呢?”

      “然后……”周骋想起王九描述的惨状,呼吸一窒,谨慎地修改了措辞,一字一顿道:“然后,那天晚上,他们遭遇了山贼,安家商队所有人都没能活着回来,你哥哥则跟着那些货物一块消失了——王九跟我说,他最后一次见到安斐就是晚上,梁二少爷叫他出去,之后便没了踪影,所以我觉得你哥哥或许并没有落到山贼手中,而是和梁二少爷流落到一个荒郊野岭里,又没有人去救他们,只能靠自己一点点走出来,所以很可能最近一段时间内都会音讯全无……小安?小安,你还好吗?”

      安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伏在桌上,方才她的头脑忽然一片昏沉,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还记得周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哥哥安斐可能一段时间内会音讯全无,可是……

      “梁家怎么说?”她问,声音抖得厉害,似乎心中同样早就有了答案:“梁之清……我要去找梁之清,梁家的人也失踪了,他们不可能不闻不问,除非……”

      除非那群山贼和梁家本来就是一伙的——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梁家是什么出身,在西南待过二十年以上的家族基本全都心知肚明。

      “你现在不能去找梁之清,“周骋赶紧道:”梁家现在和周家对立,你去了想再回来便难了……“

      “那是我哥哥!”

      “我知道,“周骋说:”可是小安,你也理智一点,如果真是梁家做的,他就是在针对安家,你哥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肯定是发现什么了才借将你逐出安家的机会保全你,这样不管梁家还要做什么,总不会伤到你身上,而且他还给了我这个,”他从颈间扯出一只吊坠给安瑟看,那是一个小小的印章,上面刻着一个“安”字,正是安柳楠惯用的花押:“凭借这个印章,你可以随时去各大银庄中取出安伯父留给你的那笔钱,然后……”

      “之前不是说,那笔钱给了梁家?”

      “也许那是个假的,”周骋摸摸下巴,犹豫一瞬,还是将项坠从脖颈间摘下来递给安瑟:“不过这个既然是你的,以后便由你收好罢。”

      安瑟接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忽然道:“多少?”

      “什么?”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值得你们这样大动干戈来抢?”

      周骋觉得自己有点没听明白:“等等,我……们?”

      “如果不是你,“安瑟冷冷道:”我哥哥根本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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