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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Chapter 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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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圣诞后,一院请假的医生稍微多了些,诊室不忙的大夫踩着阳历年的尾巴休剩余年假,打算跟家人一起旅游跨年。
江知妍一连排了几天班,做好了辛苦几天的准备,可面诊强度还没有往常大。
国人讲究吉利,大节前不乐意看慢病,能撑就撑过去,不然过节那两天,别人大鱼大肉,你煎药吃药,心里不得劲;却也有“小病急病要年前看”的说法,小病不能带着跨年,不然也不吉利。
各家有各家的讲究,江知妍在诊室里不止一次地听到病人絮叨起这个,有点啼笑皆非。
程签开车走的那天,江知妍没送他,晨间路况电台说郊区已经下起了雪,怕晚了高速会堵,两人在楼下匆匆道了别,谁也没顾上体会离别的滋味。
他一年没回公司,忙得厉害,连着两天电话都没顾上打,昨天凌晨两点多,发了几条长长的语音。
江知妍清早才看到,点开去听,依旧是几句琐事。
【我到家的时候,屋里特别干净,地板亮得能透人影。冰箱里边满满都是吃的,窗帘床单也全是新换的,我爸妈还是爱我的。】
【他俩年底也忙,这两天在珠海分公司开年会,那边的资本圈真的会玩,年会上一眼望去衣香鬓影,不像我们总部这边,每年都是碰酒讲话说相声,一股中老年茶话会的味儿。】
【衣香鬓影是说衣服好看,不是说分公司的姑娘好看。真的,我发誓。】
【睡吧,不吵你了。】
【今天也很想你。】
【江大夫,我嗓子疼。】
【有空你多发语音,别老打字。你打字唠嗑像在冷战一样,“嗯嗯”“好的”我心都哆嗦。】
【晚安。】
他声音有点哑,倦意重,应该是累坏了,也能听出鼻音,可能还有点着凉。
江知妍下意识地输入了一篇治疗风寒感冒的药方发上去,一回神,才想起来程签回B市了,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去抓药。又一个字一个字撤回来,改成了两样中成药,路边大小药房都有卖的。
程签没回,也不知道吃没吃。
江知妍手边的四个规培生结束了这波三个月的培训,要轮转到脾胃病科了。新来的四个规培生刚从脑病科轮转过来,带着一脸的新鲜,把研究所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
几个人填轮科表的时候,江知妍介绍完自己,开诚布公地与他们讲:“我现在手头做的这个课题是关于淤血闭阻症型的细胞通路表达,是咱们科副主任和另两位大夫立项的课题。”
“标书过了,暂定是明年要往省里推送的,具体还不清楚。课题难度不大,还差两个实验员,课题完成后能挂两个名。”
“我知道几位在校时都是成绩拔尖的学生,来实习,都有自己的规划,也有你们自己的论文要写,让你们围着别人的课题转不合适,所以不强拉你们入组,有想法有时间参与的,回头私聊我就行。”
“如果觉得我的带教方式不好,或者每天的时间和我有冲突,也要跟我讲,要早点说,我给你们调换到别的带教老师那里,早调换不会影响带教进度。”
底下四个规培生听得瞠目结舌,头回碰见这么坦诚这么洒脱的带教老师。
中医部的正副主任都五十多岁了,他们年轻时那会儿,中医还没规范化,这个年纪的老大夫学历都有限,临床能力突出,但论科研能力,远远比不过这些出身名校的学生。
换句话说,就是这位江老师自己的课题,由主任和两位老大夫提交立项和标书,她自己只挂名。最多是老大夫从临床的角度提出一种课题思路,剩下的全交给她来。
一边是老中医们教学研一体化考核的窘境,一边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医院潜规则。
她竟然能把不好的地方全都带过,态度认真又坦荡,不愧是27岁的精英女博士。
还这样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想进组就进组,想忙自己事就忙自己事,看不上我就给你们换别的老师”,简直是带教老师里的奇葩。
几个规培生都严肃了态度。
江知妍端着一张和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把自己要说的讲完了,等着学生们填表。
屋里不知谁的手机嗡嗡了两声,随后铃声响起,没有音乐,是一段台词,一个男声深情款款地念起来。
“我上辈子一定是条狗吧?不然为什么看到你,就总想摇尾巴?”
“我身体很好,扛的住风吹日晒、暴雪雨淋,可就是扛不住想你。”
“跟你说一个坏消息,我对你的思想已经不单纯了。”
规培生们大笑起来,土味情话也就算了,这还整得串烧的。
——这铃声,是程签的声音……
江知妍傻了半天,满会议室找自己手机,不知道被压在哪里了,愣是找不着声源在哪。
“接电话啊江老师。”铃声还没响完,紧跟在土味情话后边的,是一阵哧哧的笑:“喂,再不接电话我亲你了。”
四个规培生瞠目结舌:“……”
江知妍:“……”
她终于在会议桌后的椅座上找着了手机。从来步伐稳健的小江大夫走得太急,关门时还不留神磕到了胳膊肘。
行走带风,脚步焦急,像是奔赴男朋友去的。
多美的神仙爱情啊。
四个规培生笑成了四只沙雕。
能把个来电铃声整得这么色香味俱全,也只有程签能做得到了。
江知妍:“程签!”
程签被她这压着声的低喝给唬住了,嗓子一干:“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把我铃声改了?”
程签嘿嘿笑起来:“就我走前那晚上,你说铃声太小总听不到,我帮你设置了下,这个声音大吧?能听清吧?”
江知妍按按眉心:“我刚才在跟学生说话,在会议室里。”
程签无辜:“我录了一分钟的铃声,前边三十多秒都是正经话,就最后两句骚话,你自个儿半分钟不接我电话,怎么能怪我呢?”
他顿了顿:“我真没想坑你,就自己过个嘴瘾。再说你平时不都是静音么,撑死开个震动,你今儿怎么把铃声开了?”
江知妍被他堵得喉头一梗,彻底告败。
还不是怕他人在外地,万一有什么急事、万一腿突然不好了、万一之前的梗塞部分再次堵塞了,临时又找不到医生,临时找到医生也不清楚他的治疗史、前后用药,需要打电话问她……
什么什么的……
那几分恼意闷在心里,打了个漂又沉下去了,江知妍憋出一句:“你吃药了么?”
程签捂着被电脑辐射折腾了个通宵的脑壳,特惆怅:“我的祖宗哎,咱能别头一句就问吃药没么,多打击我的热情啊。”
江知妍便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了。他那边有一点点电流杂音,忽大忽小的,贴在耳边有点难受。她开了外放,怕人听到,又关了。
这是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不好的。
可身体各个部位,都不能忠实完成大脑意图,江知妍没挂断电话,脚尖反而往走廊深处避人的地方走了两步,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你……”
程签说不下去,噗嗤嗤地笑。
“怎么了?”
程签:“你跟我说说,刚才听到你铃声,你那几个学生都什么反应?笑话你了没有?”
“哈哈哈哈哈。”他捏着嗓子装腔作势:“喂,再不接电话我亲你了……跟你说一个坏消息,我对你的思想已经不单纯了格格格。”
笑得像只鸭子。
“我去忙了。”江知妍木着脸掐了电话,回了会议室。
程签对着只剩忙音的手机啧了声,自言自语:“说的是真话,怎么就不信呢。”
“什么真话假话?”贺年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昨天交上来的财务报表你看了没?没问题就盖个章,明儿报了税审。”
程签点头表示知道,意思意思地给他接了杯温开水,还顺手扔进了一只小茶包。
贺年一瞅,噢,不是茶包,是枸杞、红枣和橘皮。他喝了一口,酸与甜都寡淡,没什么味道,不由感慨。
“被中医洗过脑的就是不一样,年纪轻轻就开始养生了。”
要在Y市时,程签能就“养生”这个话题唠三个钟头不带停的,把自己对中医的全部了解都给对方填进去,再得意洋洋地去跟江知妍嘚瑟。
可回了B市之后,怎么都不得劲,他刚回公司就闷头开了两天会,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是以只恹恹地嗯了声。
何况人也不对,贺年并不懂医,程签懒得跟他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讲中医的好。
他桌子上放着份专利合同复印件,放两天了,特意让总部传过来的,彩印了出来。封皮上清清楚楚是一个姑娘的照片,下方是课题简介和专利人联系方式,照片蓝底白衣,挺显眼。
“哎,这谁啊?江、知——”
贺年歪着脑袋瞅了一眼,才刚伸手摸到合同一角,程签就眼疾手快地抢了回来,“别乱翻,重要文件。”
就瞄到一眼,五官都没看仔细,贺年感慨:“还挺好看的。现在的研究员都对自己外貌要求这么高了么,拍个一寸照都要P得唇红齿白的?学术态度不认真啊。”
程签以看狗屎的表情看着他。
手里安抚似的抚摸了两下那沓合同,藏回自己抽屉里了。
贺年神经粗,没能接收到他的嫌弃,又拣着两样正事扯了两句,自觉尽到了副总的责任,神清气爽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3句土味情话全部摘抄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