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相》试望长安

9、心软

　　十下，又是十下，每次打完，沈桥都会问一遍，晏匪石依旧不开口，连□□都听不到，可实际上，他疼的眼前都发黑了！
　　晏匪石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臀腿处的疼痛已经让他连站立都很为难，若不是双手死死撑着书桌，怕是已经跪倒在地上了，身后人一声声的责问，不紧不慢，却也仿佛没有尽头！
　　沈桥很难不惊讶，他是习武的人，手劲儿有多大自己很清楚，虽然收敛着力道，不至于真的把小孩打出什么致命伤，但是有多痛他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这孩子却连一声都不吭，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会满意这孩子坚韧的性子，可是现在，他只会更加恼火！
　　疼！晏匪石脑子里除了这一个字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内容，他不知道自己浑身已经忍不住在发抖了，他甚至听不太清沈桥的声音，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终于占据了全部视线，晏匪石双手一松，晕了过去！
　　沈桥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晏匪石一个胳膊，在发现他不是脱力而是直接昏过去后，沈桥的眉头紧紧是锁了起来，他目光在书桌上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床头的柜子，终于任命的发现，这个屋里是没有任何外伤药的！
　　慕痕住的地方是净心谷最中间的地方，这方便谷中的人来找他，毕竟他身为谷中总管，虽然事务不多，但还是有一些要处理的，但有趣的是，慕痕那冷硬的性子，让谷里的人在没有要事的，从来不会上门找他，所以这本应是谷里最热闹的地方，其实异样寂静！
　　这极大的方便了沈桥带人找上门来，他进慕痕屋的样子仿佛跟进自己屋一样随意，把手里昏过去的晏匪石放在榻上后，他对眼露询问的慕痕言简意赅的解释：“打的！”
　　慕痕的神情没有意思变化，他在一旁的架子上挑了一瓶药，可刚拿到手里，就听沈桥又道：“那个药不行，换最好的！”
　　慕痕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又挑了一瓶，然后就回了榻上，很干脆的扒了晏匪石的衣服，既然是外伤，总要先看看情况才是！
　　结果这衣服一扒，就连慕痕这么冷心冷情的人都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实在是，晏匪石臀腿上的伤太过吓人了，一片紫黑的肿胀，虽然不见血，但是这比有血更严重！
　　沈桥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只不过一个简单的问题罢了，这死倔的孩子非要整成这个样子，他心头的火还没消呢！
　　“师父！”慕痕突然开口，“这伤得把里面的淤血揉开才行，可是匪石已经没了意识，一会疼狠了怕是要挣扎的，您，能摁着他么？或者我去叫苏煜过来？”
　　慕痕以为沈桥会让他叫苏煜的，毕竟在慕痕的印象里，沈桥在大多数事上都是非常的没有耐心，可是沈桥却没说话，他只是在榻上另一边坐下，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晏匪石的肩上！
　　超出预想的结果，慕痕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倒出了药膏，开始上药！
　　将淤血揉开，听起来简单，但是在已经伤成这样的地方再施加任何一点力道，都是相当残忍的，慕痕没怎犹豫，下手很快很稳也很狠，他很清楚，早整完早完事，过多的拖延才会让痛苦增加！
　　只是一下手，晏匪石的身体就是一个抽动，他已经疼的没意识了，可是身体的本能还在抗拒着，沈桥也没客气，手下用力，将人死死的压在床上，晏匪石无意识的挣扎都被暴力镇压，他疼得难受了，无意识的开始抽泣，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一点一点传出来！
　　慕痕突然觉得有点心疼，这个孩子又多能忍他是亲眼见过的，前些日子胃疼到呕血，他都一声不吭，这会倒是哭起来了，却是没意识的时候！
　　所以，清醒着的时候，疼都不敢哭么？
　　屋里极安静，那一声声哭腔就显得特别明显，晏匪石昏迷着，脸上挂着泪，小脸都皱在一起，可怜巴巴的，突然就极小声的叫了一声：
　　娘，我疼！
　　慕痕的手顿了一下，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神情，眼里带着的一点责怪，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沈桥虽然脸上看着镇定，可是他的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晏匪石的来历他早问的一清二楚，这个孩子有多坚韧他一直在领教着，可这才第二次见面啊，他就把一个这么坚强的孩子逼成这样，实在是有点，以大欺小了！
　　尽管收过徒弟，可是沈桥从来没有和过这么大的孩子相处过，他一生无妻无子，飘摇江湖数十载又坐着神秘势力的头领，他的心早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可就这简单三个字，却让他有点破功了，甚至他开始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严苛了？
　　后来，晏匪石也没再发出什么动静，等慕痕处理完伤口，沈桥就从晏匪石那一堆衣服里翻出自己写的药方，把制药的事吩咐下去，又嘱咐了一些琐事，诸如他要亲自教导晏匪石之类的问题，然后，直接裹着被子，把小孩带走了！
　　沈桥住的听雨阁很神秘，半部分弟子根本不知道在哪，其实就是在净心谷的最深处，只不过被阵法遮掩起来了，很多人走到这里的时候，会被阵法误导，不自觉的就绕开了！
　　至于藏书阁第七层，那不过是守阁人的住处，里面另有密道连接着外面，然而一代代传下来，藏书阁越来越不被人重视，守阁人逐渐消失，到了沈桥这一代，他年轻时喜欢住在里面，方便查阅东西，老了后，却是已经养成的习惯不愿意改了！
　　听雨阁实在不算小，前面的主屋住十个八个都绝不拥挤，里面慕痕和苏煜定期会来打扫，找一间干净的卧房实在不算难事，沈桥挑了一个离自己住的屋子最近的一个，把还在昏着的晏匪石放在床上，有点犯愁，自己是把人就扔这呢？还是一直守着呢？
　　最后，沈桥还是没能忍心，他去书房挑了本书，就坐在床头，慢慢翻看起来！
　　晌午时分，慕痕带着午饭来到了听雨阁，晏匪石还没醒，但是他那脆弱的胃不能再经受更多的伤害了，最后，慕痕还是摇醒了他！
　　晏匪石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被摇醒后，他努力的眨眨眼，发现虽然还是疼，可是自己已经趴在床上了，努力的抬头看去，不是想象中的苏家叔侄中的某一个，而是，“师伯？”再偏过头，他身体条件反射一样抽搐了一下，那声师公却是憋在了嗓子里，低下了头！
　　晏匪石觉得委屈！
　　慕痕对此无动于衷，他将一份白粥端到他面前，“吃了！”
　　晏匪石其实真的很没有胃口，身后还火烧火燎的疼着，眼睛也因为哭过干涩的疼着，他想喝水，不想喝粥！
　　可是，晏匪石还勉强用手肘撑起来一点，小心接过碗，小声道了谢，低着头慢慢喝粥时，终是自嘲的弯了一下嘴角！
　　有什么资格任性呢？本来有的吃有的穿还不用干活就应该满足了啊，更何况，还能学到东西，虽然师公很严厉，可是师兄却对自己很好，师父也是好人，师伯看着冷硬，可也的是好人，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鼻子有点酸呢？
　　晏匪石喝干净白粥，把碗还给慕痕，又再次道谢，慕痕点点头，竟给了些回应，然后便去收拾沈桥那边的碗筷，整理好离开了！
　　许是粥里有些药，晏匪石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没过多久又昏睡过去，却不知身边的沈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一睡，就是一下午，晏匪石这些日子为了那阵图耗了不少精力，现在算是补回来了，不过这觉睡得并不安稳，起码那小脸一直皱巴着，就没有安静的样子！
　　沈桥倒是一直在思考，晏匪石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惊喜，他于医术和阵法两道都颇有研究，不过人的精力有限，他更擅长的显然是阵法一途，对于医术，他尽数传授给了慕痕，在这一道上，慕痕其实已经走的更远了，对此，沈桥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相当得意的，在他的一些老友前，从来不吝啬对慕痕的夸奖！
　　但是对苏煜，沈桥就很淡了，一方面，苏煜在阵法一道的天赋实在有限，尽管他已经是净心谷二代弟子里最出色的了，但是相对于沈桥的期待来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第二，他一向不喜欢苏煜的性格，小心思太多，但是优柔寡断，实在是难成大事，倒是那个侄子苏墨沈桥挺喜欢的，虽然看着软，但实际上是个果断爽快的人，可惜在阵法上没什么天赋！
　　一生倾尽心血研究的东西不能得到传承，沈桥很郁闷，却也无可奈何，这些年长久的在外游荡，也是想找找有什么好苗子，可惜没一个入眼的，没想到回来了竟碰到一个天赋极佳的小孩！
　　对于许凌，沈桥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年许凌能拜入净心谷，也是沈桥受人之托，帮帮忙罢了，他早年和许凌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的印象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对于晏匪石的出身，他真的并不在乎！
　　沈桥最在意的就是，晏匪石能不能继承自己的衣钵，研究阵法是漫长而枯燥的事情，及其耗费人的精力，若不是真心热爱，根本坚持不下去，那不是天赋好就能做到的！
　　所以沈桥安排了一场测试，一个阵图，一盘围棋，从阵图上，他看到了晏匪石的专注，从围棋上，他看到了晏匪石的灵活！
　　沈桥真的很满意晏匪石的，所以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学阵法！
　　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沈桥也不需要某一个答案，他只想听到真心话，可是晏匪石给了一个极为敷衍的答案！
　　这次是矛盾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