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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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帮梁细娘二人把货送到官舍，然后回百货铺归还小推车，签字之后就可以下工了。
她去员工间从自己的工柜里取出挎包背上，笑着和其他女工挥挥手，表示“再见”，其他女工对她笑着画一个圈，然后挥挥手，表示“方圆，再见”。
方圆很喜欢别人画圆来“称呼”自己，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原本没有名字。
她娘聋哑，所以她天生聋哑，聋哑人需要什么名字呀，又听不见，别人叫她挥挥手就行了。
看到别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她知道那是在说话，没人和她说话，因为她听不见，她们也看不懂她的比划。
她也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孤独”还是“伤心”。
十三岁的时候，她来了月事，她知道这意味着快要嫁人，她很害怕，她不想嫁人，不想生出来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可是她说不出来。
谁成想姚军主来了，开办女子学堂还给钱。她爹拉着她去学堂报名，她这种“怪物”学堂怎么会收？又听不见老师讲课，她觉得她爹白费事。
她没想到，学堂还真收了，也给了钱。
当时和她一样情况的还有四五个，学堂给她们单独开了班。
老师们轮流来教她们认字。抓着她们的手，告诉她们这是“手”；指着眼睛告诉她们这是“眼”；拉着她们站在风中，告诉她们这是“风”……
她们学习认字比别人困难，不过她还是学会了“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日月草木、人鱼鸟兽……”
她学得最快，也是最早有名字的聋哑学生。
方和圆作为形状很好理解，作为姓名就有点难。老师教她们女子生者为“姓”，然而她却和她爹相同的姓，其他人也一样，除了姚军主和其女儿。
她问为什么，柳老师用抢她东西的法子给讲明白了一些。
至于“圆”，她知道太阳月亮是圆的、烧饼汤圆是圆的，并不能理解什么是“圆满”，只能理解到“完成”。
她送完一次货，就可以在册子上画一个圆圈，作为完成的意思。
方圆回到城外的育苗学堂，先去食堂点了碗鸡蛋面，吃完面回到自己的单人舍房，她换下工服，点了油灯，坐在书桌前开始复习和预习功课。
她现在可以做工，但不能抛下学业。因为柳老师告诉她，她是最聪明的聋哑人，她要用功学会所有字，然后编成手语，教给世间所有和她一样的人，这样大家就可以用手语“说话”。
方圆想完成这件事，这件事让她觉得很有力气很开心。怎么说呢？有些像“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两句诗。
然后她学会了“志向”：想完成一件大事的心意的就叫做“志向”。
方圆复习和预习完功课，合上书本，看到书皮上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笑起来，伸着手指给自己画了个小小的圆：方圆的圆，是要完成一件大事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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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妞，你有没有觉得，这招县的月亮似乎比别处更圆一点儿？”金玉蟾和林大有在好味坊看完招县女子戏剧团的《王婆拒婚》，回第六官舍的路上，没话找话。
林大有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挠挠头：“没觉得，还有我现在叫大有，不叫大妞。”
金玉蟾双手交叠在身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解风情，记得了，大有不是大妞。”
林大有见金玉蟾不满意，立刻改口：“姐说得对，圆，更圆。”
金玉蟾乐了：“我是在说招县好呢！比别处都好！”
随后她学着《王婆拒婚》里王婆的声调，竖起兰花指掐着嗓子：“先不说律法不许，十六正是好年华，去读书考功名做什么不好，为甚么要去嫁人受磋磨？”
《王婆拒婚》里王婆女儿聪颖秀丽、很会读书，长到十六岁有不少人家请媒人来说亲。王婆一一拒绝，并讲明道理和律法，可谓“舌战群媒”。
金玉蟾从这出戏里了解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女子读书读得好，学堂会有许多赏金；考上官吏之后，可以做到六十岁，六十岁之后官府发钱养老；二十四岁之后方可成亲，成婚也不再是父母之命，而以自己意愿为主；女子二十四岁之后未婚者，每年补贴三百文，直至成婚。
她做梦都不敢想世间能有这般舍得给女人花钱的地方。
还要什么狗屁男人？哄男人俩钱儿还要和他睡，在这里似乎只要是个女人能喘气儿就能拿钱，官府比亲娘还亲呢，有些亲娘都恨不得从闺女身上抠两块肉。
大有娘就是那德行。大有也是个笨蛋，攒俩钱儿全给她娘攒俩钱儿全给她娘，教多少次也教不会，全长个子不长心眼儿。
“所以你就别回去了，你要实在想回去先陪我住一个月，官舍能不要钱住一个月，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金玉蟾心想，先拖住她，“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林大有和她们不一样，不是被牙婆买来的，林大有是因为不放心，跟着自己过来的。
林大有想了想，点点头：“姐，我不傻。”
“你还不傻？”金玉蟾懒得理她，几步走到前面往官舍赶，早点回去早点睡觉，今天又是逛百货铺又是看戏的，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
林大有心想，自己当然不傻，姐才傻。曾经在府里，金玉蟾经常贴补她吃食，贴补了三四年，要不然她也长不成这般大个子。教她识字收钱，可是金玉蟾一个铜板也没花，被太太打了一顿发起了高烧，还要把钱还给她。
别人说金玉蟾妖妖娆娆、狐媚子、成日想着勾引男人，她却不觉得，狐媚子不会拽着她耳朵骂她笨蛋怎么谁指派干活都听。
二人踏着月光回到官舍，洗漱之后上床睡觉。金玉蟾盖着干净新软的薄棉被，心中迷迷糊糊地盘算：大有上个月月钱没给家里，加上她退回去的八百文，有一千一百文，除去给她花的药钱、自己的路费，估计也没剩下几个钱，回去也是回不去的。
回不去才好，明天她就带大有去找工，至少要五百文一个月，她不信留不住那个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1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