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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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金玉蟾还没睡醒，林大有已经从院子的井里打好了洗脸水。
等到金玉蟾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官舍去上工的女子已经走光了。
“等会儿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去给你找份工。”她蹲在院子里刷完牙洗完脸，一边拿棉布巾擦脸一边和林大有说道，“你的钱都花完了，怎么也得在这里把钱赚回来。”
林大有蹲在旁边翻着官府发的册子，点头：“这里官府有规定，最低月钱不得低于四百文、月休不得少于两日，每日工时不得超过五个时辰。如遇违反者，可去告官。”册子上还写明了告官去昭理司或民务局。
“这是今年的最低工钱准则，明年可能还会上提。”她和金玉蟾念册子上的“做工须知”。
“真细致，女人当政就是不一样。”金玉蟾不禁感叹，端起木盆打算把洗脸水倒在官舍外。
林大有急忙拦住她，带她去茅厕指着角落的大水缸：“要倒这里，冲茅厕方便。”水井上有挂着木牌，告知在住女子洗脸洗脚洗菜之后，废水可以倒入茅厕的储水缸，用来冲洗茅坑，保持洁净减少臭味。
林大有很喜欢这种细致，不必询问别人，不怕别人拿乔不予告知。
金玉蟾刚把洗脸水倒进水缸，就见一个姑娘拎着个马桶进来：“你们新来的？”
“我叫李香附，惠民药局的女工，你们若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可以来惠民药局买药。”说话间的功夫，李香附把马桶的东西倒进茅坑，然后拿起个水缸上挂的葫芦瓢，从缸里舀水冲了两遍马桶和茅坑。
“今天不上工啊。”金玉蟾接腔，“你们惠民药局的休沐日是不是比别处多？”
“倒也没有。我是来月事了，休的是月事假。”李香附笑道，提着马桶和金玉蟾二人走出茅厕，“咱们姚军主治下，女工必有一天月事假，官府的厂坊铺子里的女工每月还有五十文月事补贴。”
“你们买了月事带没？可以去百货铺买两条可以换芯的。替换芯百货铺也有卖，草纸包草木灰那种一文钱好多包，旧棉芯那种就贵一些。都是官办月事用品厂做的，干净方便。”
随后话头一转，好奇问道：“还没问你们要去哪里做工？”
“我去昭理司，她是暂住没入户籍。”金玉蟾指了一下身边的林大有，笑道，“正打算给她找份工，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活计。”
李香附仰头看了一眼林大有：“这大高个子，还去做什么工，直接参军吧！”
金玉蟾心想，军士看着威风饷银能有多少？而且如今世道风雨飘摇，指不定哪天打仗没了小命。
“参军这么大个事儿，不得问问爹娘？”她找了个理由，“先找份工干几个月，到时候再把长辈接过来，问问长辈的意思。”
“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只要在咱们招县，想过苦日子都难。”李香附也没多说什么，提着马桶回屋去了。
金玉蟾把木盆放回屋里：“先去吃饭。”
二人在街上溜溜哒哒，很快找了家馄饨摊子坐下。
馄饨摊子旁边挂着旗子，正中上书“孙大娘馄饨摊”，旁边还有两行小字，很是直白：“馄饨美味赛龙肉，吃过一次忘不了。”
这家馄饨摊也不只卖馄饨，金玉蟾看着立在锅前的菜单牌子：今日有猪肉大葱小馄饨、猪肉荠菜小馄饨、鱼肉虾仁小馄饨、鸡汤豆腐脑、炸油条。两人商量了一下，三样馄饨都来一碗，油条要了两根。总共十文钱，竟然与别处差不多，一点儿不贵。
摊子的掌柜孙大娘手脚麻利地把馄饨下了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妹妹就将油条和馄饨一并端了上来。
孙大娘和孙二娘也是外地来的，她们倒不遮掩，闲聊之时孙大娘直接说逃婚逃过来的。
年轻勤快的姑娘摊子打理地干干净净没得说，鸡汤馄饨味道也没得说。馄饨份量不多不少，金玉蟾吃了一碗鱼肉虾仁馄饨，加上半根油条就饱了。林大有个子高大，吃得也要多一些，两碗馄饨加上一根半油条还有余量。
二人饭饱水足，用摊子提供的草纸擦了嘴，起身去官营的姚远书肆。
官府发的册子上有写明，如需找工可去官营的姚远书肆购买民报，民报上会刊印招工信息。
金玉蟾二人到了书肆，一进门就看到正冲着大门的民报，摆了一大架子。
打眼就看见报纸上四个大字：“灭绝天花。”
她惊得瞪大眼睛凑近仔细一瞧，“灭绝天花”底下还有四个小字：“指日可待。”
“姑娘买一份呗！”店员赵小娥把脑袋凑过来，笑嘻嘻哄道，“咱们《民报》才两文钱一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买一份可以拿去附近的红云茶馆慢慢看嘛。一边喝茶一边看报，赛过活神仙！”
这边金玉蟾刚付了钱，那边梁细娘和梁春秋已经再次坐在红云茶馆大堂里，喝茶看报。
“今上继位才一个月，居然驾崩了。”梁春秋看着头版左下角小小一块地方刊登的信息，和梁细娘小声嘟囔，“这朝廷是不是真不成了。”
梁细娘随意扫了一眼，不是很关心，就和报纸的头版一样，她对牛痘和随母姓奖励更好奇一些。
报纸上刊登了牛痘试验的详细情况，目前已有五十名男犯接种，主要为青壮年，无一人死亡，也无人感染天/花。之后会对老年男子、青壮年女子等其他年龄段百姓进行试验，确保安全有效无虞之后，进行全民接种。
随母姓奖励法则是今年出生的婴儿，只要随母姓，可根据户籍去民务局惠民处一次领取五百文赏钱，今年限额前一千名。
“小姐，你说姚军主治下惠民之策这么多，官府的官吏们记得住么？”梁春秋翻着报纸，喝了口茶。
“这你放心，咱们民务局有惠民手册，专门统计了各种惠民政策。”旁边溜溜哒哒的茶博士听见后，立刻搭腔，“你们如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领补贴、领什么补贴，可以去问问，毕竟现在补贴五花八门的。”
“前一阵子还公布了男子绝育补贴法。”
梁春秋一口茶喷了出来。
茶博士扯下肩上的棉布巾擦桌子：“咱们这里给男人绝育分两种，一种可以人道，一种不能人道。没办法嘛，人就是越生越穷，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瞎生，官府也养不起。还有那些疯傻之人，更不能去生，要不然就是大傻生小傻、小傻变大傻、继续生小傻、越生越多傻，疯疯傻傻无穷尽也。”
“想想以后天下一大半疯子傻子，咱们投胎也只能投胎成疯子傻子，投胎成疯子傻子饿了不会做饭，然后去吃屎，太可怕了！”茶博士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不必想得那么详细吧。”梁春秋腹诽，“有点儿恶心。”
好巧不巧，梁细娘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报纸：“上面的笑话，有趣。”
“某户生了四个女儿取名赔金、赔银、赔铜、赔钱，生到第五个终于是男娃，便取名进财，然而养进财没进财，光花钱了，养到十八还给淹死了。邻人听闻此事后叹息：又要赔一笔棺材钱。”
“某户来求男儿，送子娘娘和左右说：这户人家重男轻女，不就是轻视我吗，既然瞧不起我又何必来求我？虚伪之人真讨厌！左童女：娘娘莫生气，做神仙不好与凡人计较。他们既然求男儿，就把那个被爹打折腿的送过去。右童女：是赌光家产那个吧，原封不动地瘫着送过去？”
“某户养猪，猪连着三胎生下二十只小猪仔全公的，养猪的叫苦连天直骂猪：你重男轻女就去做人，何苦投胎成猪来害我？邻居闻言笑道：也许就是因为重男轻女才被罚投生畜牲道呢。”
“北宫婴儿的笑话一向编得有趣，你若是喜欢可以去书肆买《笑话汇编》，里面全是她编写的笑话。”茶博士笑道。
北宫婴儿是编写这些笑话的撰稿人的笔名，梁细娘心想，应该是取自战国时齐国北宫之女婴儿子。婴儿子至老不嫁，也许这个“北宫婴儿”亦有此志。
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明白讲道理没人爱听，但笑话大家都爱听。以笑话来“讲道理”，雅俗共赏。
“也可以晚上来咱们茶馆，有姑娘专门来说书讲笑话。”茶博士补充一句，“就姚远书肆那个赵小娥，她古灵精怪、活灵活现的，讲笑话百听不腻。”
茶博士夸赵小娥拉客，赵小娥自己也夸自己，很是卖力。毕竟红云茶馆的生意好，她自己的酬劳也能多一些嘛。
金玉蟾和林大有以前哪有这等玩乐的机会，能喝茶能听说书能听笑话，为什么不来？出了登州这些都是大老爷们才能享乐的。
是夜，她们又来红云茶馆了。
“娘子们晚上好，我是你们的开心小娥！”赵小娥蹦哒到大堂中间，笑哈哈地拍拍胸膛，“小娥今天开心因为小娥不用担心被丈夫偷钱。”
“之前就有家贼难防的案子，这让我想起来一个笑话：某男和老婆发誓：老天爷作证，若是我偷了你的金镯子，就让雷劈死。她老婆说：谁知老天是男是女，你再用老天奶发个誓。男子用老天奶发完誓，当天就被雷劈死了。他老婆对天哭曰——还是女人向着女人。”
茶馆的女子们哄然大笑。
“此女成了寡妇，又嫁了一次，丈夫又死了。寡妇害怕门前是非多，便在大门口放了两位亡夫的牌位，一左一右，门上还贴着一副对联：来者留步，且上三炷香；归客慢行，莫赶黄泉路。”赵小娥摊手，“不仅门前无是非，整条街也无是非。邻人戏曰：镇街牌坊。”
大家又是一通大笑。
“没过两年，寡妇肚子大起来，有酸儒称其品行败坏应被浸猪笼！寡妇辩曰：这是我鬼丈夫的。酸儒气得跳脚：鬼如何能与女人生孩子！寡妇认真道：你去死了试一试便知。”
“酸儒待要继续与寡妇争论，寡妇忽然羊水破了，要生了。酸儒一跳三尺远，直骂晦气晦气晦气。”赵小娥学着“酸儒”的样子，拧眉歪嘴拍着衣裳，“谁知正好碰到个拿月事带路过的，又是一叠声的晦气。”
“某个在路边吃糖葫芦的女娃见此，便问他：瘟神是男是女邪？腐儒答：自是男人。女娃叹气：这就是了，女人总是晦气不过男人的。你离我远点，别晦气到我。”
大堂中琉璃灯错落，照得所有娘子脸上莹莹生光，笙歌楼台人间事，比不过此夜坠入水晶宫。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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