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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五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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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虞宓很谨慎,绕了几条街在自己人的掩护下甩掉了跟踪的人。陶溧津知道跟丢了,不敢再耽误,立刻回去找陶融醉商量。
谁知回到住所时间已经很晚,而陶融醉和夜衍星正在——喝酒。
朝中送来的粮食已经全部发完,可怜原本是鱼米之乡的忻州竟然要依靠救济。解海楼带着罗致也赶到了渠镇,几人谈起忻州和博州的近况,夜衍星情绪又渐渐变得低迷。解海楼最会安慰的人,见状拿出从忻州淘来的芥酒活跃气氛。“这可是忻州独有的,酒楼里卖的不纯,老百姓自己酿的才地道!”
芥酒的原料是忻州独有的芥果,芥果酸辣,酿出的酒也味烈。夜衍星一杯酒下肚,只觉得浑身一震,恍如一股热浪从舌烫到心。心中的愁闷慢慢被热浪洗涤消去,她只觉得胸口赤烈,心绪慢慢舒展开。
解海楼好酒实际上酒量不好,喝了一壶芥酒就睡过去了。陶融醉知道夜衍星心烦,想着让她发/泄发/泄也好,便由着她喝,而他忙着照顾她就只喝了一口。夜衍星有意借酒浇愁,越喝越清醒,到最后就是机械地灌酒。陶溧津想劝劝夜衍星,见劝不住而陶融醉又有意纵容,就先带解海楼下去休息了。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夜衍星的委屈也藏不住了:“我是想嘉夜越来越好,为什么反倒不如从前?我们整军变革改制削藩,是想国强民富。结果反逼得藩王造反,民不聊生——我不明白,究竟哪里错了?”
陶融醉看着她费解又痛苦的脸,心里也很难受。从夜黎女皇选他教导夜衍星起,他的想法就深刻影响到她,变革改制削藩全是他一力主张,而夜衍星懵懂时期又对他无比信任依赖,对他的提议自然是全力推崇。此刻夜衍星哭着问她错在哪里,陶融醉心痛难当,把现在的乱局全当成他的责任。
“你没错,错全在我。”陶融醉拿走她的酒杯,哑声道:“是我辜负了你,也有愧于夜黎女皇。”
听到夜黎女皇,夜衍星的思绪又拐到另一个点上。这么多年来陶融醉尽心竭力守着她,一直不回应她的感情,是否全是因为姐姐?若不是当年姐姐临终托付,陶融醉是不是早就抛弃官场的枷锁随心离去了?可是陶融醉陪伴她多年,对她来说早已不再是太傅这么简单。
借着酒意,夜衍星捧着陶融醉的脸,一字一颤地把这些话问出口。
陶融醉从没想过,夜衍星居然以为他悦慕夜黎女皇,而且还把自己守在她身边这些年的情分全看成是履行承诺。那夜衍星呢,她对自己是不是也只是多年相伴产生的依赖,并不是他纠结已久的感情?
夜衍星脸上挂着泪,捧着陶融醉的脸固执的要他一个回答。
陶融醉心绪翻涌,想说什么又碍于身份无法开口。“你喝醉了。”他想推开夜衍星,谁料夜衍星醉后越发不驯,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胳膊抵住他的肩膀,捧着他的脸,凑近了直视着他的眼睛,执拗地问:“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你留下来是因为姐姐,还是只想陪在我身边?”
她挨得极近,陶融醉甚至可以看到她眼睛里看到局促不安的自己。他闭了闭眼,鼻尖全是芥酒的气味。他觉得自己也醉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没有别人,是为你......”
夜衍星瞪圆了眼睛,痴痴地叫他:“太傅......”
这个称呼拉回了陶融醉的理智,他用仅剩的一分清醒哄夜衍星说:“曦儿听话,你先下去!”
见陶融醉又想逃避,夜衍星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泫然欲泣道:“太傅,我终于抱到你啦!可你为什么不信我,你那么凶——”
陶融醉听到她的哭腔,理智又开始挣扎起来。只要他想就可以推开夜衍星,可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压抑的感情在破笼而出,随着夜衍星一声又一声的“太傅”,理智开始溃败。
“太傅!”夜衍星下巴在陶融醉肩上,惬意地用脸贴着他的面颊。她睁开眼,便撞进他爱意深沉的眸子里。她忽然不受控制地吻上去,陶融醉浑身一僵,却没有闭上眼,放任自己迷失在她热切又小心翼翼的亲吻里。
夜衍星眼角溢出泪水,一手穿进陶融醉的发中,一手颤抖地解开他的腰封。
忽然感觉陶融醉温润的唇吻过眼角,夜衍星带着他倒在桌边木榻上,混乱间手挥倒芥酒瓶,酒水洒满木榻,香气混着旖旎的味道氤氲在两人身上。
意识沉浮时,恍惚听到陶融醉喑哑地呼唤:“曦儿——曦儿——”
她分不清陶融醉在唤谁,只能更用力地攀附住他,以一声低吟做附和。
陶融醉头痛欲裂地醒来,看到身旁还皱紧眉头睡得昏沉的夜衍星,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他和夜衍星本该恪守着君臣师生之礼,可昨晚他却一时情迷,打破了两人身份的禁忌。
夜衍星将来还要立元君,他以后要如何自处?
他揉着额头静坐了一会儿,披上衣服叫人送热水和衣服进来。沐浴换衣后,他给夜衍星擦拭身体,忽然察觉她在轻轻发抖,一摸额头竟然是发烧了。一定是昨晚喝酒又吹了凉风导致的,陶融醉心惊又自责,也顾不上反省昨晚发生的事,叫来陶溧津给夜衍星把脉。
陶溧津一看就明白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陶融醉一脸紧张而夜衍星又发烧未醒,只好先给夜衍星降温开药,至于其它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
夜衍星中午醒来过一次,昏昏沉沉地喝了药,见陶融醉守在身边又安心地睡过去了。她只觉得浑身酸痛,病痛让她没精力思考太多。陶融醉一直守着她,直到她的热度退下去才离开小憩了一会儿。
陶溧津陪着他吃过饭,才慢慢说出自己这几天的发现。当听到她说单独和疑似叛王的夜虞宓交谈并派人跟踪未果后,陶融醉怒道:“胡闹!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她真是夜虞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保护自己?”
陶溧津抿着唇不说话,陶融醉知道她也是想出份力,放缓了语气说:“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你不要再管了。皇上那里,等她恢复了我再告诉她。”
第二天夜衍星好了很多,只是陶融醉要她再休养两天,她当真乖乖地躺在床上。陶融醉陪着她,走到哪里她的眼神就跟到哪里。前一晚发生的事她心里是雀跃的,可是陶融醉没有提起,她也不好意思追问。虽然她处置叛军手腕狠辣,可对于自己爱的人,总是保留着少女的那份天真与憧憬。
太傅已经是她的人了!等回京后就举办大典立他做元君。他声誉好,又对嘉夜劳苦功高,朝中一定没人反对。
夜衍星自顾自的想要给予他一切,却忘了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晚饭后,陶融醉看书,夜衍星就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他。陶融醉已经能泰然处之,翻过一页书说:“皇上闭眼歇会儿吧!”
夜衍星摇摇头,“太傅穿红色一定好看。”
陶融醉不应她,她接着说:“大婚的时候穿礼服,太傅要跟我一起穿红色的,才不要礼部的银色,衬不出太傅的风华。”
夜衍星正想象着大婚,却不料陶融醉一句话就泼灭了她的热情。“皇上跟未来元君的大婚,还是等元君定夺吧!”
“你什么意思?”夜衍星的笑容冷下去,她的憧憬在陶融醉面前仿佛是个笑话。他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皇上的元君必定是贵族世子,我只是个寒门臣子,我不配!”
夜衍星气红了眼,腾地站起来:“你又这个样子!难道那天晚上你都是骗我的?”
陶融醉神色有些黯然,低声道:“没骗你。只是我......不能做元君。我是帝师,作为天下师道的表率怎能罔顾伦理?我是臣民,怎能僭越跟皇上缔结。况且,我不想成为你明君路上的污点。”
他的顾忌太多,自己被人诟病无所谓,可是想到夜衍星将来会因为违背师徒伦理——立太傅做元君而被人非议,就深感心痛与罪恶。
“我只想要你名正言顺陪在我身边,百年后能跟我合葬同一墓穴。”夜衍星委屈道,“我为天下百姓付出那么多,他们容我任性一回又怎么了?”
陶融醉闭了闭眼,哑声道:“这是孩子才会说的傻话,你立志成为一代明君,怎能身负污名?”
“夜深了,皇上休息吧!”见陶融醉要走,夜衍星气急败坏道:“那晚发生的事怎么办?你想吃干抹净不认账?”
陶融醉顿时脸色变红,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这个......是我的错,我喝醉了,皇上想怎么处置我都认......”
夜衍星咬牙道:“就只会认错!处置你?好,我就罚你今天晚上伺候我,不许回去睡觉!”
看到夜衍星泛红的眼睛,陶融醉到底是心软了,温声道:“别气了。要沐浴吗?我去叫人送热水。”
罗致送来热水,便要为夜衍星铺床。陶融醉走过去说:“我来吧,你去伺候皇上沐浴,关上窗户别着凉了。”
罗致顿了顿,依言走开让陶融醉铺床。夜衍星沐浴完出来,罗致给她擦头发,她眼角余光扫过陶融醉,怪声道:“陶太傅,端茶来!”
陶融醉默默端来温水,罗致悄悄看他,面色平静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倒是夜衍星表情不虞,故作矫情说,“我手酸,喂我!”
陶融醉迁就地把水送到她嘴边,她抿了口说:“太凉,伺候人都不会。”
罗致呼吸轻了轻,梳顺夜衍星的头发后,又听她说:“罗致回去睡觉,今天晚上陶太傅给我守夜。”
罗致眼神看过去,陶融醉安抚地对她点点头。她行了礼,不放心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