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虞不渔

80、第八十章

　　叶南天屋中的烛火并未熄灭，夏蘅和陆酌掀开一片瓦往里探，只见叶南天背着手来回踱步，似有心事。

　　夏蘅小声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陆酌道：“我也不知猜得对不对……”

　　这时，门“咚咚”响了两声，进来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一个小竹筒递上前，说道：“门主，您命我们在山下驿站等候，果然等到了飞鸽传书，这些年顾留生的确一直在派人查陆辕的下落，并且已经查到了，现在正往那边赶。”

　　叶南天脸色一沉，急忙从竹筒里面抽出一张卷着的纸条，打开看了一阵，道：“走！”说罢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

　　“顾伯伯找到了你爹的下落？”夏蘅惊道。

　　陆酌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我们跟着他。”

　　夏蘅抬了抬身子，看着叶南天离去的方向，正是大门。

　　“看来他们是要下山了，”夏蘅有些犹豫，“我们走了，山上怎么办？”

　　陆酌道：“百里门主不会为难飞云派，剩下的人成不了气候。至于段坤乾……有楚姑姑在，他不敢乱来。”

　　夏蘅点点头，“说的也是，我们跟上去，除了能找到你爹，正好还可以见到顾伯伯，到时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二人商定，果然跟着叶南天走了。

　　次日天亮，戚天纬一醒来，便听到两个小道士前来急报，说是陆酌和夏蘅两个跑了。那两个小道士正是昨夜被陆酌点了穴道两个。戚天纬气愤不过，正要去找顾骋怀算账，又有人来禀报说叶南天也不见了，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时，顾骋怀等人也得知了消息，正往这边看来，见戚天纬站在那里犯难，便道：“戚道长，我也刚得知消息，实在抱歉。”

　　戚天纬道：“哼，说这些有什么？人都跑了。就连我师兄也跟着不见了，若他也出了什么事，我定不放过你们。”

　　顾玉言从后面跟上来，听到戚天纬说这番话，顿时也气愤地上前争辩：“戚道长何出此言？我还认为是叶门主掳走了我师弟世妹呢，若他们出了什么事，我飞云派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戚天纬气得脸色铁青。

　　“玉言，不得无礼。”顾骋怀严声斥道。

　　方决明也慌慌张张赶来，说道：“是啊，师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现在是飞云派和斗南宫都有人不见了，我们怎么能无凭无据一口咬定是飞云派干的呢。”

　　戚天纬也无话可说，但又无计可施。这时，楚珞珞也出来了，她好像早已得知事情原委，并未其他人那般慌张。

　　“戚道长，我的话你相信不相信？”楚珞珞问道。

　　戚天纬道：“你说，我自有分辨。”

　　楚珞珞道：“你们往明州方向追，定能找到他们，也能找到你们要的真相。”

　　戚天纬和方决明相视一眼，想了一阵，将剑一提，转身对众斗南宫弟子道：“我们走！”说罢便领着众人急急忙忙下了山。

　　段坤乾见他们已走，知道自己孤掌难鸣，便也准备下山。

　　这时，楚珞珞忽然喊道：“段教主，怎么，大仇未报，你便这么心甘情愿走了？”

　　段坤乾一愣，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我在说什么你自然知道。”楚珞珞看了在场的一眼，继续道，“你当初用卑鄙手段灭了昆仑派，落得如此下场本就是罪有应得。可惜顾大哥为了救他朋友，没有与你多做纠缠，否则哪里还有你上山寻事的机会。”

　　段坤乾心里一紧张，问道：“你想干什么？”

　　楚珞珞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让你死在飞云山，脏了我顾大哥的地盘不说，还会让飞云派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名声。只是他日在江湖行走，你最好好自为之，南平武林大会之后，想打抱不平，还昆仑派一个公道的人数不胜数，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段坤乾眉头一皱，心虚地“哼”了一声，便带着众人走了。

　　叶南天一路马不停蹄，陆酌和夏蘅也只得昼夜不停地跟着他，一直到了明州，才见叶南天放慢了脚步。他一反常态，在明州逗留了数日也未出城。

　　彼时正是初夏时节，天气已有些炎热，但明州地处海边，终日有海风吹拂，故而比其他地方凉爽许多。夏蘅和陆酌自进城之后，便觉得此处气候宜人，乃是一处休养的好去处。只是美中不足，因跟着叶南天，他们便也不能随处走动。

　　叶南天住在明州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里面。这客栈分为天、地、人三等房间，每等则按十二地支排号取名，叶南天便是住在天字号的丙字号房间。只是他每日也不走动，不知是什么打算。等了数日，住在隔壁乙字号房的夏蘅实在不耐烦，却又不知怎么办，便心生疑惑，认为叶南天也许发现了有人跟踪他，遂在此逗留，故意在此盘桓，与他们周旋。

　　这日晌午，夏蘅正在酣睡，忽听窗外街上铜锣震天响。她心以为有热闹，遂推窗而往，只见两个衙差在街上巡视，一人手持铜锣敲打，一人喊道：“今夜起风，各家各户关好门窗，做好预防。”

　　这时，隔壁叶南天的窗户也打开了，因怕他发现，夏蘅慌忙将门窗关好退回了房内。

　　“咳咳！”门外响起一阵轻咳声。

　　夏蘅知道是陆酌，便赶紧开门让他进来。陆酌一进来便问道：“你听到了没有？”

　　夏蘅一怔，“听到了，也不知起个风有什么好防备的。”

　　陆酌笑道：“明州在海边，这里的风可不比寻常的风，有时候可是会成灾的。”

　　夏蘅似懂非懂点点头，说道：“隔壁叶南天也有了动静，这半个月以来，他那窗户一次都没打开过，刚刚竟然开了。”

　　陆酌就住在叶南天房间的另一边隔壁，他自然也是知道叶南天房内的动静的。只见他沉思一阵，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感觉叶南天今天会有动静。”

　　夏蘅道：“这都十几天的，每天阳光明媚的，他没有动静。今天要刮大风，官府都在叫人们躲避了，怎么他还会行动？我不信。”

　　陆酌道：“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忽听见楼下店小二喊道：“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啊？”想必是有客人来了。

　　正当夏蘅不以为意时，只听来人说道：“我要住天字号丁字房。”

　　夏蘅怔了怔，掰着指头算了算，笑道：“有人要跟你抢房间呢。”

　　而此刻，陆酌眉头紧锁，好像并没有听到夏蘅的话。

　　只听店小二道：“哎哟不巧了，天字丁已经有人住了。”

　　静了片刻，那人道：“我出双倍价钱，你想办法让那人到别的房间去。”

　　听到这里，夏蘅忽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这时，客栈掌柜也开口了，“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生意，不管是哪位客人，都得罪不起啊。”

　　另一个声音响起：“哼，你别给脸不要脸！”

　　“不得无礼！”第一个说话的人连忙喝止，转而声音缓和，“掌柜，没有也无妨，给我安排离天字丁最近的房间就行，”

　　“好嘞，客官是明理人！赶快去给客人把天字戊安排出来。”

　　夏蘅越听这声音越熟悉，她挠头使劲想了一阵，忽然惊道：“这声音……好像是唐霄！”

　　陆酌点点头，“就是他。”

　　夏蘅道：“看来你猜得不错，叶南天今天肯定会有动作。可是……”

　　“可是什么？”陆酌问道。

　　“可是如果真的和你爹有关，为何这里没有一点顾伯伯的踪迹？那夜我们明明听到他们说顾伯伯也找到了你爹的下落。”

　　陆酌也琢磨不透，想了一阵，说道：“等他日见到师父，自然分晓。”

　　这时，唐霄一行人的脚步声往楼上而来，没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关门声而消失。夏蘅和陆酌相视一眼，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陆酌笑道：“只能等了。”

　　夏蘅一听到“等”这个字，只觉得头昏脑涨，满屋乱转，说道：“又要等，又要等，我都快发霉了！”

　　陆酌道：“咱们等了都快半月了，还差这一天么！”

　　夏蘅道：“也不知怎么的，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猜想到他们今天会行动，我反而等不及了。”

　　陆酌望着手中的茶杯凝神，若有所思，怅然道：“人不都是这样么？越没希望的事越愿意等，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反而变得急不可耐。”

　　夏蘅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心事重重，问道：“你找了你爹这么多年，以前有这么担心过么？”

　　陆酌抬眼看着她，片刻之后，才道：“这次我想我能见到他了。”

　　夏蘅笑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陆酌看着她，见她托着腮，笑颜明朗，眼如月，眸如水，不觉失了神。他情不自禁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夏蘅笑了笑，伏在桌上，看着路酌，“真羡慕你有爹。”

　　陆酌道：“我也羡慕你有这么多疼爱你的长辈。”

　　夏蘅道：“可终究还是遗憾的。其实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我爷爷的事，对我爹知之甚少。但我知道，他一定和我爷爷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陆酌笑道：“夏家一门忠烈，江湖中人无不敬佩。”

　　“那你也敬佩我了？”夏蘅眨了眨眼，说笑起来。

　　陆酌看着她，心中一阵激荡，暖意顿生。他不觉放柔了声音：“自然敬佩。”

　　“哇！”夏蘅伸着腰站起来，得意地说道，“能得陆少侠敬佩，小女子真是荣幸之至。”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大半日，直到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