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虞不渔

81、第 八十一章：港口

　　入夜，果然起了大风。人们早已闭门闭户，街上空无一人。客栈也早早关了门，起了炉火。掌柜在客栈大堂内搭起了一个台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说书人，早已摆好阵子，在台上说得唾沫横飞，引得客栈里的客人在台下围得水泄不通，那掌柜也趁此机会卖些茶水点心。

　　夏蘅听到外面热闹，便也忍不住听起来，只听那台上的说书人重重拍了一下醒木，说道：“且说这顾留生是何许人也？便是那飞云派的掌门，如今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侠。”

　　夏蘅笑道：“他们竟然在说顾伯伯？”

　　陆酌似乎也很感兴趣，也跟着听起来。

　　说书人继续说道：“那时的顾掌门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混在那群人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却不成想，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解了碧水庄的危机，才保住聂家一点血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夏蘅疑道。

　　陆酌道：“师父少时身世悲苦，想必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才有了现在的威望。这些事也不是你件件都能知道。”

　　夏蘅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碧水庄’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拍拍脑门，十分气恼，“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权当听听故事。”陆酌笑道。

　　此时，隔壁叶南天的房间传来了开门声，夏蘅和陆酌下意识往后站了几步，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过。

　　不一会儿，便听到那掌柜的说道：“哎哟客官，现在外面正刮大风呢，出去可不安全。”

　　一人气汹汹应道：“不该管的别管，又不欠你房费。”

　　接着便听到嘈杂的声音中共夹杂着一阵开门关门声，伴随着冷风呼啸声。

　　夏蘅和陆酌正想跟出去，又听到唐肖的房间传来开门声。

　　他二人又停下动作，待那阵脚步声传到楼下，才轻轻打开门。只见大堂内坐满了人，听那说书人说得热闹，满堂喝彩。

　　夏蘅惊道：“这客栈虽大，但平日里也算安静，没想到原来这里住了这么多人。”

　　陆酌道:“你看他们，每个人都拿刀弄剑，一副江湖人士打扮，可不简单。”

　　夏蘅疑道：“这明州是港口，既无大的帮派，又不是什么武学的发源地，怎么会这么多江湖人士来这里？”

　　陆酌道：“什么是江湖？这些人所到之处便是江湖。来明州也没什么奇怪的。”

　　夏蘅和陆酌躲在栏杆后，见唐霄正在和掌柜结账，那掌柜仍旧劝阻，说道：“客官您也要走啊？这外面风大着呢，尤其是那海边，听说人都能吹飞起来。”

　　唐霄抱拳道：“多谢掌柜提醒。不过我有要事在身。”说罢直接开门离开了。

　　那掌柜劝阻不成，一边关门一边叹道：“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这么大的风也不知出去做什么。”

　　陆酌和夏蘅想了想，便将房钱放到了桌上，从窗户翻到了房顶。

　　此刻大风正急，几乎快把房顶的瓦片翻起。夏蘅和陆酌蹲在房顶，只觉得此刻毫无夏日的凉爽，只有寒冷侵袭。

　　夏蘅冻得哆哆嗦嗦，嘴里直骂着“妖风”、“怪风”。

　　从他们所处之位置，一眼便能看到客栈旁边的大街。此刻大街上空荡荡，漆黑一片。不一会儿，便见一点光亮出现，只见几个人提着灯笼走出，后面跟着叶南天。叶南天行色匆匆，直到拐春街角，才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又一束光闪过，唐霄从街角走了出来。

　　“叶门主，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即刻赶往港口。”唐霄远远地压着声音喊道。

　　叶南天平静地说道：“走吧！”说着便和唐霄一起快步往港口方向离去。

　　夏蘅很是奇怪，问道：“他们为何这么偷偷摸摸，非要一前一后出来？”

　　陆酌道：“这不难理解，在我们遇到唐肖之前，有谁知道唐霄和叶南天有往来，而且关系还这么亲密？刚刚客栈那么多三教九流，定也有认识他们的，他们这样就是为了避嫌。”

　　夏蘅听得一脸茫然，使劲晃了晃脑袋，“真麻烦，哪里来这么多七拐八拐的缘由。”

　　“英雄所见略同！”陆酌笑道。

　　他二人权衡一番，从房顶赶在叶南天前面到了港口。明州作为一个大的通商港口，时常有许多商船停靠，昼夜不停忙碌，装货卸货。只是今日兴许是刮风的缘故，港口的船只都已停运，除了一艘异于普通船只的大船上面亮着灯，便再无其他光亮。这艘船比其他船几乎打了一倍，加班上几盏灯笼在风中不停摇晃，船头十几个人正在撑帆，那桅杆也因大风摇摇欲坠。

　　港口的风似乎比城内更加大，夏蘅和陆酌几乎寸步难行。

　　大帆好不容易撑了起来，那些人套好绳子，就赶紧回了船舱。

　　待那些人进去后，陆酌和夏蘅才悄悄靠近。这船几乎快有两层楼高。他二人依着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反了上去，绕过船舱，躲到了后面。后面乃是一处放着许多小舟空甲板，除了船舱内的一闪窗，唯一从旁边绕路，才能过来。

　　好在这夜风大浪急，却并无下雨的征兆，那些小船只横七竖八躺着，十分杂乱，也正好是个藏身之处。

　　夏蘅似乎有些兴奋激动，问道：“他们是要出海么？我还从来没在海上走过呢。”

　　陆酌道：“看着阵势，定是出海无疑了。只是不知他们要去哪里……”

　　夏蘅道：“如果此去之处真是你爹的藏身之处，那我可真服了叶南天，这种鬼地方他都能想到。”

　　陆酌笑道：“这海上看起来风大浪急，波涛汹涌的，其实比地上简单得多。”

　　正说着，就听到船舱内有人说道：“大家快出去，主子们来了！”

　　陆酌和夏蘅忙起身躲到角落，探出脑袋外面望去，只见叶南天和唐霄一行人已经赶来，正踩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梯子上船，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人影。

　　“他们来了。”夏蘅小声说道。

　　陆酌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陆酌道：“根据那日袭常道长和唐霄说的话来看，唐霄这人似乎并不坏，并且好像对叶南天所做之事并不不是很清楚。我爹在叶南天手上的事，他完全不必让唐霄知道，还参与进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他这次竟然让唐霄和他一起参与这件事……”

　　夏蘅惊道：“对啊，这是为什么？”

　　陆酌道：“唐霄江湖人称‘蜀中断门刀’，那是因为他以一套‘断门刀法’纵横巴蜀一代，令很多人闻风丧胆。可我刚刚想到，相传他生在海边，小时候跟着父母以打渔为生，但是在他九岁那年，他父母出海打渔，葬身海中，再也没有回来，他便一人四处流浪，最后在蜀地成名。”

　　夏蘅恍然大悟，“他生在海边，定是熟识水性了，难怪叶南天会让他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这的靠他才行。”

　　陆酌道：“唐霄这人在蜀地的名声并不差，听说做了许多好事，应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不知他为何会这般听命于叶南天。叶南天又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没有发觉这件事有任何不对之处。”

　　夏蘅想了想，“那天我听到唐霄说什么‘受人之恩’……”

　　陆酌眼中掠过一丝微光，笑道：“看来这个‘恩’便是和叶南天有关了。唉……看来大丈夫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时，那小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他俩一个激灵，连忙匐下身子，只听得里面一阵寒暄客套话传来。

　　叶南天说道：“唐兄，此次多谢你了。”

　　唐霄道：“这是唐某应该做的。”

　　叶南天道：“唉，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个地方虽然不易去，但好在隐秘，没人能找到。”

　　唐霄道：“凡事都有万一，四十年前也不是没人去过那里。不然好好的一个庄子是怎么毁了的。”

　　叶南天道：“唐兄切勿说这样的丧气话。为了天下安宁，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这么做。”

　　唐霄道：“既为了天下安宁，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反正他做下那么多恶事，死不足惜。”

　　唐霄的语气中带着三分抵触，七分质问，实在不像那日对叶南天忠心耿耿、深信不疑的样子。

　　“要是能杀，我早就杀了，可是东西还没拿到，他要是死在我们手里，那么接下来要给江湖一个交代的就是我们了。”

　　无力安静了片刻，又传来叶南天的声音：“唐兄，这几个月你是否有独自去过岛上？”

　　连舱外的陆酌和夏蘅都听出叶南天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唐霄顿了顿，道：“自庐山之后，我便听从叶门主的安排，一直在江湖寻找叶公子的下落无果，也是昨天才到的明州。”

　　叶南天笑了笑，“唐兄莫要多心，我只是以为你去过岛上，想跟你了解一下那人的近况。”

　　唐霄也笑道：“无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