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韶澜

22、融入

　　二十一、子非鱼
　　日子还在觉哉的煎熬中过着。
　　过后清醒的女人，似乎那天发生的事什么都忘记了。对着觉哉依旧礼貌的“亲热”，时不时地巧笑嫣然地如常和觉哉开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但女人和他说话时故意瞌下的眼皮，觉哉知道肖蛰在刻意的疏离他。
　　其实这几日，觉哉的脑里也没闲着。虽然肖蛰一直变相的拒绝，但经过这几日反反复复地思量，觉哉决定听从心里的安排。眼下肖蛰碰到了难处，就是普通的朋友，冲着肖蛰的为人，他也要出一份力。再说，以自己这段时间的近身观察和肖蛰从无刻意的掩饰的财产和债务，就是现实点来说，他也是放心的。此时肖蛰手上以亿计的固定资产敞亮地摆在那里，是一种保障。他不愿意市侩地深究地过于复杂，但夫人阿妙催促着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她才能安心。在他眼见为实的考究确证后，他“坚定”地认为不应有太大的、他承担不了的风险。
　　尽管肖蛰一直没有允肯，但从觉哉打定主意那天起，他已经私底下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除了他自己的积蓄，还有很大一部分兄弟姐妹的资金，全部放在了一张卡里。
　　“阿蛰，你拿着，密码六个一，你这边先用着。”觉哉把卡放在了埋头在记事本里的肖蛰面前。
　　“怎么回事？”肖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闪了闪。
　　“子弹啊，大战在即，你这个粮草官不是正需要吗？”觉哉把卡又往前推了推。
　　“我好像没说要你这边支援吧？！”肖蛰把记事本连卡一起推回了觉哉面前。“拿回去吧，没到这个地步呢，谢谢你！”
　　“蛰总嫌弃啊？！怎么了，嫌少？还是我的钱有毒？”
　　“不是，不是，没这个必要。”女人连忙摆着手，“不管怎样，谢谢你的这份心意!”
　　“看来蛰总还真是嫌弃！我的钱你不要，为什么阿茗他们的你不拒绝？”
　　“哦，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是你朋友？抑或同学也不是？我就这么不受待见？”觉哉恼了，脸色铁青，冷冽的眼神紧盯着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总是剔透担子一头热，这种日子他真是他妈的过够了！
　　肖蛰这回也被急蒙了，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男人，如雷电一般蓄足的能量就要迸发出来，向来还算机灵的女人，这会儿只记得了摆手表示婉拒。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公司正是用钱的时候，觉哉此刻急她所急，前些时日多次明里暗里的提示，肖蛰不会迟钝到不知道。这两三个月，男人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护，肖蛰打心里的感激。吩咐财务部“象征性”的支付了一大笔薪水，男人起初死也不愿意接受。只到肖蛰柳眉倒竖的佯装生气，觉哉才勉勉强强地收了下来。但回头肖蛰家里的米、油、牛奶、水果、孩子的零食，基本上就给觉哉承包了。这份回馈，肖蛰不好再矫情，这是大男人的自尊，她得适时地尊重。倒是女儿阿岚，被觉哉宠坏了，甜的发腻的小萝莉碰上了“自甘受虐”的“黑蜀黍”，每天那份“如胶似漆”，肖蛰都嫉妒。
　　但眼前觉哉的鲁莽行为，着实吓了肖蛰一跳。六十万不是小数字，特别对于貌似工薪阶级的觉哉夫妇来说。觉哉他们家的经济来源，肖蛰从来没有问过。在她的眼里，原是没有阶层之分，金钱和地位从来不是交友的门槛。为了这个观点，韶一不知告诫和鄙夷了她多少次，韶一说她的某些认知死理，是近乎在阳春白雪里幼稚的白痴。但即使真如韶一所说的“掩耳盗铃”般的缺了根筋，这是她自小的家教熏陶出来的美好向往，内心阳光普照，眼底才能真正澄明。
　　正是这段时间频繁的接触，肖蛰更加确定，觉哉是个太重情重义、情感过于细致的男人。这种过分的执拗、较真，在商海里是个大的忌讳。生意场上，遇方则方，遇圆则圆，没有唯一的尺度来度量黑与白的界限。肖蛰光鲜的外表下，是无数个机遇与挑战的碰撞，有时悬崖上走钢丝的惊险，那种后怕不是人人都能经受的。再说，肖蛰摸爬滚打地浸润了这么些年，不还是摸着石头过河边摔边学吗？有些人越摔越精神，有些人可是玻璃制品，一碰即碎。而觉哉很不幸就属于后者。
　　觉哉适合一板一眼的生活，他的舞台不在风云诡异的商场。肖蛰目前平静下掩藏的惊涛巨浪，妄自把觉哉卷入其中是不理智的，也是不合适的，这也正是韶一千叮嘱万叮咛的告诫。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肖蛰很满意在这之前两人的相处方式，既亲密又疏离。在觉哉的面前，安安心心地卸下满身的油彩，干净而纯粹的发发牢骚吹吹牛，无关痛痒。但如今，觉哉不经商量的把问题直接摆在了彼此面前，男人也许是出于好心帮忙，但肖蛰心里的东西在某处瞬间塌陷，又在某处瞬间矗起。执着的觉哉现在受吸引的绝不是因为自个的魅力，而是被自己的迥异的生活状态所吸引。有朝一日，她肖蛰被迫脱去了光鲜亮丽的战衣，在他的眼里，肖蛰还是肖蛰吗？人都是向往和羡慕别人身边的风景，而不知表面的煊耀瑰丽下，同样是果实与腐叶的并存。
　　“你又何必呢是有风险的，觉大！”
　　“我不是守着吗？！这是我长项。”觉哉把卡又推到了肖蛰面前。
　　“再说，其他同学山长水远的都不担心，我急个啥呀？你收起来吧，别左思右想地叽歪了。后面还有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真要这么帮我？不怕我骗了你？”
　　“骗吧，骗吧，争取炉火纯青，骗财又骗色！”
　　“觉大，你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你要不和阿妙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玩笑！”
　　“我说，你何时变得这么磨叽？！”觉哉抓起了桌上的卡，狠狠地塞进了女人的手心里。“‘子非鱼，安之鱼之乐？子非我，安之我不知鱼之乐？’”
　　“那好。既然觉大非这样，我先收着。但我有我的原则，你和其他人一样，我写个借条你，财务部办个手续，每月利息转你账上。”
　　“嗯，这就对了。你说什么都行！一言为定！”黑着脸的男人这会儿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唉，从现在开始，他才算真正融入了肖蛰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