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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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清醒的原因很明朗——我是被饿醒的。
腹部灼烧似的闹腾将我从深沉的梦境中拉了回来，还没睁眼，就被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照得不是很痛快，皱着眉翻了个身，这才算是彻底醒过来了。
“醒了？”
一只手轻抚上我的额头，带着暖意，我茫然地睁开眼看去，就见唐于旭正坐在床侧低着头看着我，他的模样和那天晚上大不相同，黑眼圈不见了，下巴上光洁一片，看来是经过了一番打理，脸颊上却突兀地显出块青黑淤痕，在他那张小麦色的帅气面庞上分外显眼，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那晚被我打出来的，之前可能是因为灯光昏暗的原因一直没看到，此刻光线极佳，只觉得那块从眼角一直黑到唇畔的淤青视觉效果分外刺眼，颇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
它的存在，以及我手腕上那些勒出来的细长红痕，甚至于他背上那些我暂时看不到的痕迹，无一不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那荒唐混乱的一夜、那些不可置信的事确实是发生过，而并非是我的一场噩梦。
想到这里，刚清醒时所特有的茫然已然消散，理智重新回笼，连带着所有压抑着的愤怒与耻辱，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唐于旭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一般，垂着眸子温柔地看着我，问道：
“你今天早上退的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没有回他，目光也没在他身上停留，视线随意地掠过他的身影，向床头柜看去。
那里正放着一碗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想，我大概就是被这碗粥给馋醒的。
唐于旭对我的无视毫不在意，随着我的目光看去，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他先是弯下身子把我搀着半靠在床头，然后端过那碗粥。
粥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粥，熬得又烂又稀，加了点切成丝的青菜与虾米，甚至还有食盐的咸味，这几天没什么胃口的我都是吃这种东西，早就吃出了脾气，奈何如今饥肠辘辘又没什么行动的力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唐于旭看出了我的嫌弃，轻叹了口气劝道：
“你病刚好，先吃这个，下一顿给你吃好吃的。”
“……”
我对于他事到如今还把我当孩子哄的行为有些无语，默默翻了个白眼，靠坐在床头，凭着感觉判断起此刻自身的状态……嗯，身子已然不似之前那么沉重，原本难堪的疼痛也不见了踪影，没手机在手边也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正琢磨着我这一病到底过去了多久时，唇上便触到了唐于旭递过来的一勺温热的粥。
我也懒得去争执什么，张开嘴乖乖由着他喂，不过从始至终我都没拿正眼去看过他，毕竟身体康复、意识清醒后我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和他面对面待一块儿……我自认为我的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宽宏大量了。
然而，交流不交流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搭理他并不代表唐于旭也会如此，才喂到第三口时，唐于旭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我病好醒过来，还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乖巧地被他喂粥，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要是会闷声不吭地错过机会那他就不是他了。
“那天晚上……我们吵架的那天晚上，我想来想去，到最后还是决定给我们都留一段冷静的时间。”
他起了个头，有些期待地瞄了我一眼，见我半点反应都没有，目光不由得黯淡下来，嘴上继续缓缓陈述着：
“我用那十几天把最后一点事做完，这样我就能再无顾忌地回到你身边，而且你刚好也能静下心去处理你论文的事，所以这些天我都没有来找你。”
哦，原来是因为这样。
我心中蓦地用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委屈，不过很快就被我连同嘴里的粥一起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我……我之前的想法确实是没有好好考虑到你……我反省了下，当时自己确实是会觉得物理竞赛的事情比你来的重要，这一年来我都把它放在了第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是车协那边的事，我也会想着去参加而忽略你。我……当时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以后也会继续一块儿过，就想把更多精力放在大学这些事上……实验失败那次，我觉得很内疚，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上面，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你已经被我伤到了……对不起。”
唐于旭磕磕绊绊地说着，头越垂越低，一张本就布满淤青的脸上因为这段话更是添上了几分楚楚可怜，像个再虔诚不过的信徒在祈求神祗对他的原谅。
我原本觉得，再怎么着也不能拦住面前这人说话的权利，可他这些话在我听来，简直是一句比一句来得刺耳，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的全都是那些歉疚中对我无理取闹的包容。
你错哪了？你在大学期间为学术和兴趣打拼有什么错？明明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把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
我都不觉得你做错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错了？！
无名的火在心间蹭得一下冒了出来，我咬着唇直直看着身前雪白的被子，比起之前来说更加不愿去面对旁边这人。
这种自己剖心剖腹勉强道出的无理理由被对方全部接受并真心道歉的滋味简直难以描述，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半点不懂事的小孩儿，作天作地，惹人唾弃。
思路一转，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在、结合起了实际。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是在为自己开脱吗？我知道这件事源于我不比常人的高要求高标准……问题是，这段感情已经明确地被我宣布了OVER，难道就因为我“无理取闹”地要分手，所以那晚我受到的侵犯就是应该的吗？
正心乱如麻地嚼着唐于旭再一次递过来的白粥，那厢唐于旭在经过十几秒的停顿与思考后，又开了口：
“我确实是从寒假那阵子你反常的举动里看出你的……想法，当时我真的很焦躁，想了好几天，想着对付你比起直接捅破事情真相、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缠着你或许更有效点，所以我在明知你会反感的前提下定下计划，想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哄回来……那天你知道这件事后惹得你那么不高兴，我很抱歉。”
两句道歉，对象却是各不相同，我的双手用力拧着身下的床单，不知具体是因为什么的难堪滋快速味涌上心头，带着对我自己无理取闹的唾弃。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你是在以我的错误来洗白自己吗？
厌恶被人算计的感觉这种倾向又不是什么大众普遍想法，你凭本事套路来的爱情，我凭什么去厌恶？
要道歉应该我道歉才是，就因为你的“刻意”我居然小题大做地选择放弃，错的应该是我吧？
但这并不是你那晚那么对我的理由吧？！
我就是喜欢纯粹，我就是恶心算计，我就算是做错了，可是谁又规定爱上了就得长久坚持下去？我中途放弃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我错了你那么对我难道就是对的吗？！
然而，这还没完，唐于旭神色黯淡地坐在那，手上的动作仍在一丝不苟舀着白粥，双眼专注且深情地看着我，说出了他的第三个对不起。
“我……我对你没有完全信任，不顾你的解释，坚持认为你是因为别人才想和我分手……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我太武断了，对不起。”
我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胸腔愈发炽热的怒意，拒绝了嘴边的粥，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唐于旭见状，也不坚持，把勺子收了回去，连同碗一起放回床头柜上：
“那天……我听说你要回家，这出乎我意料的发展让我失去了理智，你明白那种感受吗？我以为我们只是暂时冷静，你却要永远离开。”
我懒得跟他解释我只是回家休息几天，吃了点东西后我原本发软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我再没耐心在这听他絮絮叨叨，干脆一掀被子，打算下床。
“老师！”
手臂被牢牢握住，唐于旭白着一张脸，视线直直锁着我的眸子，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身形瘦削到近乎一张薄纸的自己：
“别走。”
我冷笑了一声，知道挣扎不过，也就不再动弹，冷冷坐在那看着面前这个好似一个忏悔罪人的唐于旭，等着他剩下的、也是我最在意的那个道歉。
唐于旭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哑声说出了和前面内容大相径庭内容：
“可是，那天晚上，我不后悔，也不觉得我错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那一霎那几乎怀疑我是幻听了，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我没有。
谁再计较谁傻逼。
谁再计较谁傻逼！
谁再计较谁傻逼！！
妈的，去他妈的谁再计较谁傻逼！
喷薄而出的怒意在顷刻间淹没了我的理智，我的面部再也不受我控制，露出了个狰狞的冷笑来。
脑门青筋直蹦，一连深吸了三口气都没法缓过这股怒意，我干脆伸手抓起了那剩下一半粥的碗，一股脑泼向身前的人，唐于旭不闪不避，闭着眼直接被我泼了个满身满脸，我尤不解恨，狠狠将空碗摔到地上，“哗啦”地一声，刺耳而壮烈，那瓷碗直接就被摔了个四分五裂，呈放射状散落得满地都是，我气得全身颤抖，咬牙切齿地终于开口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唐于旭，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去报警？”
原本焉头搭脑地人像是从他上一句话里吸取了某种力量，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坐得笔直，他冷静地看着我，好似丝毫感受不到身上脸上那些黏糊糊的白粥，一双眼里闪着之前没有的夺目光芒，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理直气壮地仿佛掌握真理的先知。
“老师，你分手的理由是我给你带来的安全感不够多，你担心我以后会变心、会抛弃你。那天晚上我是在用行动告诉你，我不会。”
但凡你想离开我，我都会做出像那晚那样极端的事情把你留住。
为了你，我甚至可以选择犯罪。
这句话犹如一记雷鸣炸响在我耳畔，将我内心深处某项封印砸碎、让其中的事物喷然流出，霎时间，仿佛有什么之前一直被蒙蔽的东西豁然开朗，又仿佛有什么空隙被汩汩流出的暖流迅速填满，寂寥了许多年的裂缝，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漏风。
我一时之间居然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明明一身狼狈却满脸认真、分外严肃的英俊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