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归心，潞归路》珞珈小六

2、第 2 章

　　下课铃响了，宋潞儿仍待在座位上翻动着物理书，不错，比初中课本有意思多了。
　　“嘿。”同桌男生的声音，宋潞儿懒懒地抬起头看着他，刚分的新同桌，她还没仔细打量过他，挺干净的男孩，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眼里闪烁着什么呢，唔，是好奇。
　　好奇我？
　　“你喜欢物理？”男孩笑道。
　　“还行。”宋潞儿支起胳膊，想在两人间隔离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我物理不好，以后麻烦你多指导我，”男孩脸有些泛红，“我叫白沥，你…你呢？”
　　宋潞儿正要回答，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白沥你物理不好？那入学成绩怎么考到全班第二的？”是田忻，“老师也真是不公平，把第一第二安排在一起，嘿白沥，你初中就是这所学校的？”
　　声音甜得发腻，宋潞儿起身去了走廊。
　　这所学校的教学楼是一个环形，也就是说站在走廊上可以看到左右上下的大部分教室。
　　走廊是一个有故事的场所。偷偷揣着包烟去角落或是厕所的，男女生打情骂俏的，暗恋隔壁班的某位而假装路过的，宋潞儿的眼神饶有兴趣地慢慢逡巡过去，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不少小秘密。
　　学习氛围最好的高中？青春注定是骚动的。
　　可惜看过太多骚动，便再也不会做那些小女生的梦。
　　你为阳光帅男孩为你买的早餐而感动，殊不知他亦在与你的闺蜜眉来眼去。你为能在篮球场上递给他一瓶可乐兴奋得睡不着，不曾想转头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而那些偷偷拉着小手的少男少女们，这厢还你侬我侬，那厢又为你跟其他女生讲话生闷气，时不时还要怀揣恋爱被老师发现的忐忑。
　　无趣，无趣，太无趣。
　　上课预备铃敲响，走廊上的人儿都蜂拥着跑回教室，宋潞儿带着一丝笑意正要转身，突然滞住了。有人在看着她，她顺着那道目光望去。
　　顶层，那是高三教室所在的地方，那里的 栏杆上趴着一个男生，金黄色的头发颇为耀眼，他见宋潞儿发现了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向宋潞儿挥了挥手。
　　宋潞儿皱了皱眉，不是因为他特立独行的发型，而是，
　　她看不见他的想法。

　　下一堂英语课宋潞儿心不在焉的，好几次都是白沥提醒她翻页了。
　　“当心，刘老师可是出名的严厉！”白沥悄声跟她说道。
　　“谢谢。”宋潞儿有些尴尬，但思绪收不回来。
　　这还是第一次呢，遇见看不透想法的人。她很奇怪，更多的是兴奋。
　　对于宋潞儿来说，看透，反倒让她想要远离。很多时候她不是想要去窥探他人的秘密，只是他们喧闹的思想，就无意地闯将进来了。抵触，是没用的，她学会了平淡地去接纳。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有预感，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有一条线，在无波的表面中牵动着她，和那个高三男生。
　　但是接下来几天他都没有再出现。宋潞儿有些耐不住了，连上课时眼神都往外瞟。
　　“宋潞儿你来回答……宋潞儿！”
　　白沥撞了撞她，宋潞儿慌忙地站起来。
　　“你知道我在讲什么吗？！”刘老师胡子都竖起来了，他最讨厌学生上课不听讲，就算是第一名也不行！
　　“白沥你不准提醒！”
　　宋潞儿瞥了一眼白沥，那脸上的焦急是真心的，宋潞儿不禁不觉这个男孩还真是挺善良的。这一瞥，也够了，她坦然地讲出了白沥想告诉她的答案。
　　刘老师没好气：“那你的眼睛也应该盯着课本而不是外面！”

　　“潞儿，你最近怎么了？”白沥一脸关切地问正收拾书包的宋潞儿，“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宋潞儿偏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我……”白沥涨红了脸，“我……”
　　“你别说！”宋潞儿突然大声制止他，她自己也脸红了，该死。
　　“我想说因为我们是同桌啊……”白沥小声道。
　　宋潞儿一把扯过书包，不再看他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凭什么那么快地，无缘无故就会喜欢一个人？人类的情感就这么草率吗？
　　可白沥不仅想瞒过她，也想瞒过自己。
　　她想明天就去申请调换座位，可是突然又有点不舍。
　　宋潞儿站住了。
　　门外有人等着她。
　　“宋……潞儿？”金发男孩半依在墙边嘻嘻笑着，“是个好名字。”
　　“你呢？”又是这样，他的眼里清澈无物。
　　“我……”男孩把他的头发一甩，眨了眨眼，“天上划过一颗流星，化身为世间独一无二的我——方、俊、昊！欢呼声！”他骚包地向走廊上围观的人甩手，宋潞儿好笑地听到竟然真的听到同班女生的尖叫声：
　　“是方学长！就是那个方学长！他怎么会到我们班来，难道是因为那个满身白菜味的宋潞儿？！”声音已由激动变得愤愤不平。
　　“知道吗，你的出场，名字包括发型都是一场恶俗至极的玛丽苏偶像剧。”宋潞儿轻轻一笑，她对这个人没有反感，但实在想不通他竟如此厚颜无耻。
　　“宋潞儿小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方俊昊咧嘴，声音突然变小，“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俊昊哥哥！”宋潞儿嘴边的话被田忻打断了，她隔挡在两人间，唯恐声音不被周围人听到，“你是来找我的吗？爸爸已经告诉我了，这周末要到你们家参加聚会。听说方叔叔的新影院已经开业了，效果是全市最好的……”
　　方俊昊应付着田忻的喋喋不休，心中暗自叫苦，转过头来才发现宋潞儿已经离开了。

　　最初的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淡去了，怔怔地出神，宋潞儿差点错过了公交，车门重新打开，她向司机大叔连声道歉，但似乎并不能让他消气，宋潞儿也理解，跑了一天的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还得监管乘客投币，这份工作想必不比养父轻松。
　　晚高峰带来的拥堵将宋潞儿一点点往内挤，气味也混杂起来，有些年轻的姑娘皱眉掩鼻，因常去菜市的缘故，宋潞儿倒能忍受。
　　天色将晚，车灯渐渐亮起来，宋潞儿看着窗外，此刻无论是拥挤不堪的公交车，还是各种档次颜色的轿车，都无一例外地堵在红绿灯口。这一列列车队散发着焦急，无奈和习以为常。
　　空间可被人为地打造出差异，我们却于时间上陷入同样的困境。
　　宋潞儿思绪有些飘散，失神地看着窗外的黑色大奔。
　　原本严密的窗户一点点降下来，宋潞儿诧异的目光对上方俊昊的笑颜。
　　“追上你了。”他用口型一字一字地说着。

　　公交站台的两人相互对视着都不说话，你看不透我，我看不透你，不同的是一个带着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一个冷若冰霜。路过的人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呢。
　　“想知道答案吗？”方俊昊率先打破了沉默，换来的却还是沉默。他向宋潞儿走近一步，对方退后了两步。
　　“我不是坏人。”方俊昊无辜的眼神有些受伤。
　　“你的司机在想我是不是你新交的小女朋友。”突来的一句让方俊昊有些好笑。
　　“你背后的大婶盘算着要去给你养母打小报告。喂，这算什么，暗语吗？”
　　宋潞儿转身一看，那匆匆的身影可不正是李婶，宋潞儿有些头疼。
　　“喂，我答出暗语了，你怎么还是不理我？”
　　一个忍受不了被冷落的公子哥。
　　“怎么偏偏和你这种人是同类？”宋潞儿道。
　　“什么叫我这种人？你把话给我讲清楚！”方俊昊很不满。
　　“因为一个照面，就消失几天将别人的资料查得一清二楚，这种人，让我害怕。”
　　“你的资料不需要查几天啊，”方俊昊道，接着发现自己的重点似乎错了，“我只是核实一下你是不是……”他顿了顿。
　　“是不是什么？”宋潞儿有些不耐。
　　“是不是和我来自一个星球，”方俊昊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说我来自北京你来自上海一般，“哦是的，我们都是外星人，唔……也不全是……有一半的血统。”
　　外星人？宋潞儿脑海中出现科幻电影里那种眼睛巨大脖子细长的外星人形象，觉得好笑，噗嗤笑出声来。
　　“你不相信？”方俊昊料到了她定一时难以接受。
　　“相信。”
　　这回轮到方俊昊不相信了。
　　“地球的物种如此丰富，我是其中比较稀少有外星血统的一支，也不足为奇，不过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看见别人的想法，还是要感谢你。那么，我回家了，再见。”宋潞儿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方俊昊设想过无数种她的反应，也许会好奇地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激动地拥抱他，又也许会不接受，会害怕。可从未想过她会这般，比听到明天的天气预报又不准还淡定。
　　“那不是你的家！他们甚至都不是你的父母！”方俊昊有些气了。
　　宋潞儿停住了脚步，她回头：
　　“有时候血缘并不能决定一切。他们用真心待我，便是我的父母。”
　　那坚决的语气让方俊昊一怔，他恢复了平静：
　　“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活在地球人的底层。”
　　可这次宋潞儿没有再停留，只听见方俊昊不甘心的声音：
　　“你说得没错，我们这类人，就是会让人害怕！你以为你选择逃避，就不是我们的一员了？想想你的父母，你同桌的那个男生，要是知道自己在你面前如此□□，他们不会怕你吗！”

　　“回来了？”养母正从狭小的厨房里端出饭菜，宋潞儿放下书包上去帮忙。
　　“你别碰了，休息会儿，高中的课程累多了吧？”
　　“同学们觉得挺难，可对我来说挺简单的。”宋潞儿狡黠地一笑。
　　“哈哈哈，你这丫头都不知道谦虚，在老师同学前可不能这样。”养母心里的担子松了松，但还有一件事，
　　“潞儿……”
　　“嗯什么？”宋潞儿偷夹了一块糖藕刚塞进嘴里，看着养母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禁哭丧李婶果然大嘴巴。
　　“没……没什么，你吃吧。”养母似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个话题。
　　宋潞儿悄悄地笑了笑，心想其实她的心思全在她眼里了。这时突然想起方俊昊最后那句话，她不禁呆住了。
　　曾经她以为读懂一个人的心思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哪怕是知道自己有外星的血统也并未令她惊讶。可是她知道，她忽视了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人心，是最难懂的东西。也是最能摧毁一个人的东西。所以她从未试图对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前几天她曾小小地奢望过，遇到和她一样的人，或许会有些什么改变。可今天遇见了所谓同类，她发现自己还是与他们不同。
　　这个地球上，她似乎注定得孤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