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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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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以后,宁素出现在一个厂区单位楼里。
“梁欣红,我要把爸爸的房子卖掉,我已经没钱给爸爸治病,你这次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搬走。”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不会卖房子,但凡还有可能,不被逼到绝境,她也不会去夜总会。
宁素到的时候,梁欣红正和人打牌。
今天手气不好,她明明已经赢许多,可后来一直输。还以为今天能把以前输的连本带利赢回来,没想到最后把今天的钱也搭进去。
但没关系,既然赌得起,她就输得起。
梁欣红冷哼一声,站起来:“宁素,我已经说过,想挣钱,凭你的模样到那些会所里头挣,人我已经给你介绍,门路也指给了你,你自己不争气,没挣到,怪我?”
“我是你爸爸的妻子,他在医院里躺着半死不活,我是他的监护人,我才有资格决定房子的去路。你想打房子的主意,回去垫高点儿枕头,再做梦。”
宁素心如刀割:“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没就真没了。”
“你也说自己是爸爸的妻子,是他的监护人,这些年,他躺在医院里头,你作为监护人不更应该想着救他吗?”
“我一个女人上班,厂里每个月只给发3000块的工资,我哪儿来的钱救!”梁欣红歇斯底里,声音突然尖锐。
她心口起伏:“要救你救,你是他女儿,就该你管!但想拉上我的房子一起,没门!”
“还有,”她指着宁素,“他植物人都好几年,要能醒早醒,可一直拖拉到现在。你就该把他的呼吸机关掉,省得生生拖累人!”
宁素心口一上一下起伏,三两步上前。
她抬手,“啪啪”就甩了梁欣红两耳光。
梁欣红大概没想到她真敢打她,她捂着脸懵圈两秒,之后愤怒地跳脚:“宁素你个贱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这房子主意的真正目的!”
“还没结婚就被人搞大肚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作孽的生出来就是个短命的心脏病!”
“我儿子并不短命!”宁素突然尖声一吼。
“你卖这房子是想给那个短命贱种治病吧,还骗我说是救老父亲!”
梁欣红突然坐在地上,拍地,哭喊:“没法儿活了,女儿欺负我这没人撑腰的后妈,老子躺在医院里没人救,女儿要卖房子救野种!”
宁素气得手抖,梁欣红再捶地喊一句“她要短命的贱种不要自己的父亲”,她上前,甩手就给出她有史以来最用力的耳光,声音之大,生生盖过场上哭声。
她手火辣辣的疼,手掌都颤:“我儿子不是短命,不是贱种,你再乱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梁欣红从没见过宁素失控嘶吼的模样,一下子,她懵掉。
宁素绷直身子站在原地,气到极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房子和爸爸?每个月一万多两万块的医药费,你出过一分么?这些年我碰到实在拿不出钱,走投无路了,求到你这里,你哪怕借过一次么?爸爸的病房在哪一区,病床在哪一号,你又清楚么?”
“现在跟我提房子?”宁素眼睛里闪着水光,她咬了咬牙,侧对梁欣红,“这房子在你们认识前,我爸爸就全款办了下来,这是他的婚前财产。你是他的监护人没错,可他现在需要帮助,你却遗弃他,你犯了遗弃罪。”
“我敬你是爸爸的妻子,所以来跟你一声说要卖房子,该给你的我不会少,但如果我起诉到法院,变更监护人,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梁欣红嗷嗷一嗓子起来:“宁素你敢这样做!”她气得肝都疼,从地上蹭一下起来。
她指着宁素大骂:“好啊宁素,你要逼死我是吧,你做初一,信不信我做十五!”
“信不信我去告诉程家,那孩子是谁的!”
……
宁素第一次见到程声绎的那次,那年她刚考上大学。
爸爸在那年被厂里内退,她的学费又刚花掉一大笔钱,家里正是捉襟见肘的光景。等开学一稳定,她托关系,找到一份教钢琴的兼职。
介绍她到学生家里的人和她相隔两层关系,那人是她同厂区宿舍朋友“乐梅芳”的同学。
她的情况被乐梅芳知道,乐梅芳的同学的亲戚家里正好需要个钢琴家教,她们就介绍了她来。
薪资可观,所以她来了。
管家带她进房子坐下,就上楼叫主家去了。
她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手攥着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以前没有家教经验,很多教学细节和意外也没处理过,她该怎样面对学生,学生若调皮又如何解决?
程声绎由花园的门进来时,她正在裙摆上擦手里的汗。
“你是谁?”他肩膀上搭着条白色毛巾,多情的眼角挑了挑,看向她。
两个人的客厅里,他抱着手占据一方。
她站立起来,半警惕地问:“你是这家里的人么?”
因为起得太急,她的腿撞到旁边的茶几。
茶几上的水杯掉下,玻璃杯摔碎,木地板沾上一大片水渍。
管家到楼上去找不到程声绎,从楼上下来。
恰巧她听到声音,急忙走到茶几旁:“怎么做事的,毛毛躁躁,谁敢用你?你请回吧,我们这儿用不到你做家教了。”
宁素抽纸巾擦地上的水,管家说不用她时,她刚要把纸巾扔掉。
“她就是新来的家教?”宁素还没扔掉纸巾,程声绎从门旁走进来,边走,他边用毛巾擦着沾湿的头发。
管家微微俯身:“原本想让她试试,可现在看来不稳重,她……”
“就她吧。”程声绎目不斜视,说到这里,他已经走到楼梯口。
管家皱眉:“可韩女士那儿……”她为难,“不好交代,总归找个稳重些的好。”
她说完,空气忽然凝重。
程声绎转过身,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管家:“行,既然你听我妈的,也不用这个人,以后就不要用吧,安排你们喜欢的教师,你们去上课。”
说完,不等管家回答,他转身继续上楼。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不重,宁素却从话里感受到里头的不满、素来如此,和几人之间搏斗的由来已久。
管家为难一番,最终说:“好,按程少您的意思办。”
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上课。
厨房冰箱里的食材少许多,晚上还要准备程声绎的晚饭,管家提着包去了超市,要到下午四点才能回来。
如今,偌大的客厅里,只剩宁素和程声绎两人。
宁素坐在钢琴前,程声绎坐在她的左边,两人之间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
“这是中央C位,每个音都有它的唱名和音名。”宁素认真说,“它们的音名和唱名这样区分……”
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声音清亮而轻柔,有种江南女子说话时的温婉感,旁边程声绎却突说不相关的话:“你左眼角有颗泪痣,去把它点掉吧,真难看。”
她听完,愣一愣。
她左眼角确实有颗泪痣。
但痣长得不大,而且颜色是浅褐色,问题很小。
中午他和管家的事,多少让她觉得他叛逆纨绔,桀骜不羁,这样的人让素来乖巧轻柔的她与他相处,她必定吃力。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她家里已经要一块钱一块钱地数着花,不敢今天多花一分,只怕明天不够。爸爸的脾气又顶犟,宁愿挺直腰杆的挨饿,也不向旁人弯腰……她得挣钱,不能让家里的境地困窘难堪。
乐梅芳的同学也提醒过,这学生不知气走过几任老师,如今也不求名师,只要能过得他的眼,能教他就好。
可见,他当真不好相处。
宁素皱了眉,看他:“我去点痣,你就能认真学么?”
程声绎手肘撑在围椅扶手上,手指拖着下巴。宁素说完这话,他托下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看好一会儿。
一会儿,他才将手放下,手指一下下敲着旁边的台面:“真当自己是老师呢?”
他说这话时,指尖敲得桌面轻微的“嗒嗒”响,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宁素今年刚大学,因为早年入学早,比旁的同学都小一些。
程声绎的情况,用乐梅芳转述的话是:“典型的问题学生,打架、斗殴、学校劝退,因为家里有钱,到底没彻底劝退,休学一段时间,时间一够继续上。但一双拳头能撂趴十几个人,在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宁素侧头疑惑,不明白乐梅芳的意思:“道上?什么道上?”
乐梅芳嘲笑她的土气:“宁素你怎么这么落伍!道上都不懂,领着一帮人,大哥大,你懂?”
宁素懂道上是什么,但她没办法把一个高中生和道上联系到一块儿。
如今她更无法把眼前这不说话时安静得就像邻家温暖大男孩的男子,和电视里那些打打杀杀的画面联系一起。
也更没人事先告诉她,这个学生几岁。
她柔和却倔强地说:“既然我做这份家教,自然要担得起老师二字。”
程声绎拿出一根烟,点燃。烟夹在他的两指之间,他斜看她一眼:“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样的,还想教我?”他指尖升起袅袅的烟雾。
宁素闻到烟味,忍不住咳嗽。
程声绎的手伸到烟灰缸里,不动声色掐灭烟。
宁素却注意到他的动作,虽然他做得状若冷酷无意,可他是看到她咳嗽,才默默转身将烟掐灭。灭掉后,他的手掌又盖到烟灰缸上,不让剩余的烟冒出来。
如果掐掉烟能解释为出于绅士风度,那么之后将手覆到烟灰缸上,明显太过。
她抬头,看向他,心脏“咚咚,咚咚”地跳,她都好像听到它的声音。
“还有,你点不点痣,跟我没关系。”程声绎清冷地说,说完,他转身回去,淡冷如水地坐回位置。
之后的日子,他和她两人就几乎再没交流。
若一定要说再有交流,那就是宁素已经家教几节课,有一天上课,程声绎突然伸手,拨开她耳旁的头发。
男子略带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朵,她浑身一个颤栗。
场景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时间避开。
程声绎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手停在半空,人错愣。
然而下一秒,宁素避开,她甚至避得太急,椅子被她推得摩擦地面,发出一道尖快的声响,这使他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火气。
他拉回她,将她圈到两臂弯之间,咬着牙:“你怕我?”
宁素的背部是桌面,前面是程声绎,他再靠近一点,几乎能贴上她。
她推拒他:“你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要回家!”然而她一动,她身后桌子上的水摇晃,洒出来,溅一地。
程声绎拉回她,手放到她的脑后:“既然不怕,那逃什么?”说完,他低头,吻下去。
宁素眼中和脑海一片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