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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非人哉 ...

  •   那日九渊殿主并没有留下辛九泡茶,辛九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喜欢争宠着讨好上级的人,既然九渊殿主说不必留下,便也伏下身行了礼后退出了主殿。

      等戚霜看完法会兴致冲冲地回来,辛九也将这事告知给了她。
      “没事。”戚霜随意地挥挥手,“来来,看看我们接下来学什么。”

      辛九也疑惑过,戚霜说是罗刹宫专司泡茶的,按理也是九渊殿主座下的,却对九渊殿主并没有想象中的尊敬,宫内的鬼奴们仿佛也并没觉得哪里不对。
      有次九容又来找来,辛九便将这疑惑说出了口。
      九容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难得见辛九主动聊起话题,也是稍稍愣了下,才不紧不慢地解释:“哦,戚霜啊,她自然是不同的,她本是上清境君的小女,下凡历劫后不肯回天宫,反倒是来了地府找人,上清境君便拜托了大哥照应一下,她也是个有意思的,索性就在罗刹宫里任了个小官。”
      辛九点点头应道:“是这样啊。”
      那想来戚霜师父要去投胎转世,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吧。
      “大概就是这几天了,等戚霜走了,你就要去接替她的位置,我再来找你,可能就没这么多时间了。”九容说着说着,倒也起了点惆怅。
      辛九看着九容眉余间淡淡的愁绪,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了一个白瓷的细瓶。
      “这是我最近学着做的炒青,茶叶做的不多,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尝尝吧。”
      这大概是九容自认识辛九以来听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再看到那个白瓷瓶,本来欣喜的心情近乎称的上惊喜。
      辛九几乎是九容见过心境最平和的人,身份低下却也安于现在所有的,一直以来两人的交集也是九容一个人在促成,本以为就这样淡淡地处下去,偶尔来辛九这,哪怕不说话,什么都不干,光是看他泡茶,内心都能获得少有的宁静。
      鬼族里,难得有这样带有佛性的。
      难道是听戚霜讲佛道听多了的原因?九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遐想引得失笑,心里摇摇头否认了。
      但不得不说九容是越来越喜欢跑到辛九这同他相处。甚至在明明被九渊殿主拒绝过一次后再次向他提了能不能将辛九送给自己,虽然还是被拒绝了,但这次的拒绝却真正让自己有了伤心的意味。
      是真的上心了。

      辛九见九容迟迟不拿,心里叹了声自己的莽撞——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看得上你的茶叶呢?就想将瓷瓶拿回来,被九容一把握住了手。辛九惊讶地看过去,九容脸上是难得认真的意味。
      “辛九,你可愿……”
      说到这里又像是想到什么般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九容嘴角勾起一线弧度继续道,“没什么,谢谢,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的茶,也,很喜欢你的人。

      “殿主呐,明天我就要去转世了,想向你借个人,不知可否应我呀?”戚霜讨好地捧上一盏茶,两眼发光的看向九渊。
      九渊与上清境君同辈,看戚霜就像是个晚辈,见她这般孩子气地讨好,接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心里摇了摇头,泡了这么些年的茶,也就从念禅师教的绿茶能下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哦?是谁值得你向我讨要?”
      “嘿嘿,可不就是我那徒弟嘛。”
      辛九。
      倒是真的有意思啊,先是九容,现在又是戚霜,同你稍接近些的一个两个都像我来讨要你,是哪点值得这般看中呢?
      九渊又饮了口茶,心里腾升起好奇,面上却是淡淡的,拒绝道:“不行。”
      戚霜听到答案的瞬间垮下脸来,从小被上清境君娇宠着长大,虽然不蛮横骄纵,内心里也是满满的骄傲,自己难得低声下气地求一次,居然还被拒绝了,戚霜想是不是自己太久没闹了被遗忘了自己那霸道的脾气,刚想发作发作,九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过来,戚霜心里一凛,到嘴的话就默默地咽了回去。
      戚霜行了个礼,退出了主殿。

      待久了,却不能忘记,这里是罗刹宫。
      九渊殿主是同父君一辈的人,却不是父君,他能看在上清境的面子上照应一二,却也不是能让人放肆的对象,是自己逾越了。戚霜想到这里,皱眉轻叹:难得喜欢这么个徒儿,居然带不走,唉。

      自戚霜走后,辛九也算是正式上任主殿的茶水一司。
      说轻松也是真轻松,整个罗刹宫有权利品茶也喜欢喝茶的,仅是九渊殿主一人。服侍一个人,再麻烦,也比之前干杂活来得轻松,更何况九渊殿主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主子,尽管看上去冷硬不近人情,但就茶水而言,却是自己见过最松的一位,至少比某个来蹭茶喝的大人要好伺候得多。
      倒是有次,九容来找九渊殿主下棋,殿主素来也是知道自家这个弟弟的水平,便让九容先挑了执黑子,辛九不远不近地伺候在一旁,见茶水浅了便小心地斟上。
      九容半副心挂在面前这道黑衣身上,下起棋来也是三心二意,不出意料输了个惨,见自家哥哥脸色难看地盯着棋盘,想到他平日对下棋这道甚是认真,此番自己倒是过了些,索性手脚一舒展,耍无赖道:“可惜可惜,若当初我选白子就好了。”
      辛九听到这句话,拿茶壶的手一抖,连忙垂头将笑意憋了回去,眼里却还是带出了三分。

      九渊轻手扣了扣杯盏,在他斟满后便看到了他没有掩饰眼里含笑的模样,心下一怔,对九容的怒气倒是不知不觉去了些。

      辛九刚来时便是一脸懵懂茫然的样子,后来经辛一调教了一番,便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柔顺,眉眼俱是平淡,难得起波澜,如今这副因着含笑脸色微红的鲜活,看在那些本就有点朦胧感觉的眼中,就有了昙花一现的惊艳。
      辛九对过去并没有印象,但依稀觉得自己年岁并不大,哪怕被辛一教导后,性子里还是有着属于少年人的天真。是戚霜教的课中的一门“静”,让他慢慢剥去浮华焦躁,本心归于平和。

      那时戚霜笑嘻嘻的道:“茶道呢,我师父教我时说,讲究和静怡真,他那时候教我啊,就是希望我能静下心来。”面前依旧是少女模样的戚霜端坐在软榻上,眉目笼着笑意,就像是初春高枝上绽放的梨花,美得明媚动人。
      “静,心斋坐忘,涤除玄鉴,最后是澄怀味道。师父当初大概是把我当佛门子弟在教诲,唉,这不就是“戒定慧”嘛,我本就喜热闹,不喜静,他这样逼我,我一开始也是不喜他的。“戚霜双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眼里是明明灭灭的期待,和未知的欣喜。

      “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些事呢?”
      语气稍稍的抱怨中满含的是甜蜜,对外人诉说着情人的温柔,却又不愿让人多听了去,便在埋怨里暗藏自己欢喜的心意,看着这样的少女心事,也不由心生暖意。
      辛九不是很懂戚霜师父这副喜欢是因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她确实是开心的,于是也温和地应了一声:”是呢。“
      是什么呢?辛九模模糊糊有点感觉,但想了想,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感情罢了,何必浪费这个精力去了解呢?能有一个喜欢的人确实值得开心,若是两情相悦更是美满,却也到此为止。辛九看了眼戚霜,明显已经陷入了回忆里,便也端坐在软榻上放松自己,开始体会”静“。

      戚霜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
      辛九是去了以往戚霜给自己上课的地方,才被那里伺候的鬼奴告知戚霜已经走了。辛九还记得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是微微一怔,然后脸上才下意识地浮起一个笑容道谢。
      再然后的日子就这样飘飘荡荡地过去,辛九不曾认真的记过自己的年岁,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直到有次九渊殿主不经意地问道:”三十年过,辛九你仿佛不曾再长啊。“才让辛九心下一惊。
      略紧张地搪塞过九渊殿主,好在他似乎也在想其他的事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答案。
      回去后辛九才感觉到自己手心的一片凉意。
      地府确实有不生长的族类,不说九殿鬼君,就是往生川、三途川的鬼差,也都是已经除去生死,灭道轮回,但却绝不包括辛九这种小鬼。
      其实辛九也有生长,从一开始仿佛十三四岁的模样,到如今十五六岁的少年,然后在多年前定格在这个年岁,再不曾变化。
      辛九摊开自己的掌心,纹路比起一开始来罗刹宫时,已经深刻许多。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将手心重新握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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