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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比武 ...
碧水寒潭,云雾缭绕,此乃长白盛夏之景,虽算不得郁郁葱葱,却也是长白山上一抹难得的绿意。
靖华派演武场上此刻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高台之上坐着数名宗门长辈,数千名弟子围在一处擂台四周,站得稍后面一点的人急得直跳脚,想往前挤,偏偏又不那么容易。
人群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也正奋力向前挤,他人小又灵活,宛如一尾游鱼抽空就钻,挤了许久,终于钻到了最前面。他一抬眼看到了同样站在人群之前的人,高兴叫道:“唐师兄!”
唐荆回头,瞧见了小少年,却也没时间同他多说,一把将少年拉到身旁,就又把目光投向擂台,口中道:“阿平来了,快看比武。”
吴平朝擂台中间望去,就见台上一玄衣青年正一剑将另一人逼到擂台边上。对方剑势方起,正要格挡,玄衣青年却又突然变招,一剑劈向他右肩。那人右手持剑,来不及格挡,只能身形一转,避开这一招。但这样一来,他左半边身子就有了破绽,玄衣青年身形迅疾,一掌拍在他左胸,那人本在擂台边上,这一下便掉了去。玄衣青年利落收剑,那剑柄上还挂着一串靛青色流苏,他抱剑而立,流苏随风摇荡,衬着他的英朗容貌,恣意洒脱至极。
人群中一阵欢呼,甚至遮过了执事宣布胜者的声音,唐荆道:“是蓝玉蓝师叔赢了。”
他身边的同门师弟郑闲接道:“意料之中。”
“比完了?”小吴平愣了愣,哭丧着脸,“这就完了?这才开始多久,我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就瞧见了一招!”
郑闲拍了他的头一把:“别嚎了。蓝玉武功之高,岂是吴俊霖能比。”
吴平摸着头,神色颇委屈,小声道:“师兄好凶。”
郑闲懒得理他,倒是旁边的唐荆,看他这幅样子,笑了笑缓声道:“好了,下一场你就能看全了。张师兄快场上了,好好瞧着。”
吴平眼中露出崇拜,喜道:“听闻这一场是那个年龄很小的女师叔与师兄交手,张师兄武艺高强,一定能赢的。”
郑闲听闻此言,抱臂道:“那可未必。”顿了顿,又道,“那位女师叔姓檀。”
一旁唐荆听了,道:“檀师叔的确是檀师祖坐下不假,但她两年前初次参加宗门试剑,排名尚在百名开外。哪怕她进益飞快,此次能入前四也已是极限,万不能与咱们师兄相比。”
郑闲淡淡道:“是么。”
唐荆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檀沄的比试我大都看过,大都险胜,上一场也是险险赢了半招而已。”
郑闲道:“若她每回是真的险胜,又怎能赢到如今。”
唐荆一愣,的确。
他看那檀沄与人交手,似乎总是全力以赴,勉力胜之。但仔细想想,与身手一般者交手是险胜,与武功高强者交手仍是险胜,这怎么可能……
他尚在思量,擂台上要交手的两人已经站定。身穿清风流云袍的男子是他们几人的师兄,白良峰首席大弟子张奉秋。而另一个同样穿清风流云袍的女子,则是檀州行的弟子檀沄,年仅十七岁,靖华派武功最好的女弟子。
张奉秋抱拳一礼:“檀师叔,请指教。”
檀沄轻轻笑了笑,道:“我用剑,你手无兵刃,难免不公,”她手一摊,指着擂台边上的兵器架子,“要不要选一样。”
她容貌并不十分明艳,但这一笑却温婉柔和,娴雅似水。清风徐来,吹动她衣衫轻扬,分明是简简单单的动作,檀沄作来却若临波仙子,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缥缈之气。离得近点的人见了,都不由在心中暗赞。
唐荆看了片刻撤回目光,略微尴尬地轻咳一声,望向四周,却发现身旁年轻点的弟子都同自己一样目露惊艳。
吴平年纪尚小,他瞧着檀沄,真心实意赞道:“她真好看。”
旁边郑闲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自然。”但他这句太轻太轻,便没有人听到。
台上张奉秋摇摇头,檀沄便将背后的扶倾取下,抱剑道:“请多指教。”
张奉秋抱拳回礼,待台上执事宣布开始,他目光一凛,霍然出掌。身为白良峰大弟子,他修习的乃是一套掌法——万壑千岩。张奉秋多年苦修,自是已将掌法练得炉火纯青,这套掌法古朴大气,乃数百年前靖华派宗师所创,一掌使出来大有移山填海、气壮山河的气度,掌未至,掌风烈烈几乎已将人逼得喘息不能,就连看台下离得近的几名弟子也觉得有些滞闷。
檀沄直面这一掌,像是海浪中的浮萍,柔弱且渺小,但檀州行座下的弟子,又岂是真的浮萍。
她纵身一跃,似清霄白鹤,一瞬拔高数丈,非但躲过了这一掌,便是张奉秋的掌风都未沾到她衣摆半点。张奉秋紧追不放,向跃至空中的檀沄又印出一掌。檀沄身在半空,若是常人,定然无法再腾挪闪躲,但她身法异常轻灵,竟轻飘飘挪开些许,躲开了这一掌。下坠之时,张奉秋第二掌已至,檀沄不躲不闪,出左掌相迎。
双掌相接,其间内力激荡,二人袖袍翻飞,奔流内息引得台边翠柳沙沙作响,檀沄打着旋飘开几丈,而张奉秋亦是被掌力所冲,蹬蹬蹬退了数十步。
比起蓝玉压倒式地胜利,这样的交手就显得更有看头,此时台下一片欢呼。
“张师兄的掌法果真厉害。”
“檀师叔身法真是好看极了!”
吴平眼睛亮亮的:“没想到这位师叔也很厉害,与师兄旗鼓相当呢。”
这回唐荆却没有吭声,一旁的郑闲看了吴平一眼,懒得说话。
其实张奉秋虽叫檀沄一声师叔,但他实则比檀沄大了不少,上来便以霸道掌力压制,又紧追不放连续出掌,难免失之急切。旁人看着霸道厉害,但凡武功高深一点的,看着却觉得有些以大欺小、心胸不广。个人心性如何,武功里已见了端倪。
但吴平哪里懂这些,他自小崇拜张奉秋,向往道:“师兄的掌法真是厉害,果然气势磅礴,宗师之姿。”
这话是他从描述万壑千岩掌法的书上看来的,但他年纪尚小,又没下过山见过世面,哪里知道真正的宗师是怎样的存在,说这话便也没过脑子。只是天下高手何其多,敢称宗师的又有几人,张奉秋差得何止千里万里。
唐荆听了,难免尴尬,刚想让吴平不要乱说,就听到旁边有人“哼”了一声。
唐荆转脸一看,吓了一跳。上一场比完的蓝玉,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台下,就在他们几人旁边,方才吴平那话定是被他听到了。
唐荆又何尝不崇拜自己的师兄,纵然吴平是乱说,但若别人敢这么轻蔑地哼一声,他说什么都要怼几句。
但蓝玉不是别人。
蓝玉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他的武功摆在那里,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比武被吴俊霖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而吴俊霖到了蓝玉那里,十招被打下擂台。况且他师父是檀州行,是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近乎宗师的存在。蓝玉哼了这一声,唐荆一个字都不敢回。
台上两人还在交手,吴平看得目不转睛,忽听见耳旁有人叫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有点哑,听着有点像孩子,又有点年轻男子的清润,不太好听,但有点熟悉。吴平转头望去,见蓝玉身边站了一个少年,正与他说话。那少年身着清风流云袍,身形挺拔清瘦,虽还不及蓝玉高,但明净而利落,临风而立,潇潇肃肃。
吴平喜道:“梁师叔!”
少年转过身来,眉目隽秀,眼睛黑亮,看到了吴平,点头道:“你也来了。”
吴平与他一起上过长老的大讲堂,极喜欢梁铮,奈何梁铮性子疏冷,不与人亲近。吴平是个没有心事的孩子,别人受不了梁铮,他却一头热地去亲近也不嫌被冷待,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吴平奇道:“梁师叔,你怎么会来看比武?不修炼了?”
梁铮目光投向台上,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看我师兄师姐比武。”
蓝玉听了,撇嘴道:“既是来看我比武,缘何来这么迟?”
梁铮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目光始终追逐着台上的人影。吴平这才想起来台上比武的檀师叔正是梁铮的师姐,便有心说几句好听的:“檀师叔武功高绝,轻功更是让人望尘莫及呢。”
谁知梁铮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蓝玉又“哼”了一声。
这一声,同样夹杂着鄙薄和不屑。梁铮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倒是唐荆又转头打量了蓝玉好几眼,心想,他瞧不起别峰的弟子也就罢了,怎得连自己师妹也是如此不屑姿态,听说檀师叔性子出了名的柔和,也不知他是哪里不满意。
又看了片刻,蓝玉突然转头对梁铮道:“我走了。”
“师兄不看了?”
蓝玉哼道:“装模作样,有甚好看!”说罢转身就走。他却不像吴平进来时那般费力,身形一晃,人便像游鱼入海,顷刻便出了熙攘人群。
唐荆看了台上一眼,装模作样?什么意思……
倒是他师弟郑闲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张奉秋与檀沄两人比试近两个时辰,最终两人力尽不逮,张奉秋被檀沄以剑逼下擂台,以不大的差距遗憾败北,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檀沄微微喘息,额上一层薄汗,她将扶倾收好,抱拳诚挚道:“奉秋,承让了。”
张奉秋心气颇高,此时倒也难得没有恼怒,抱拳回了礼,在师弟们的簇拥下心平气和走了。
檀沄是胜者,她下得台来,反而没有张奉秋那样的阵势,围上来说话的人也只是寥寥几个,寒暄几句便各自走开。倒不是她不好亲近,只不过有的人太好,容易让人生出高山仰止之感,疏离在所难免。
“师姐。”
檀沄脚步一顿,转身就看到朗月清风的少年向她走来,晚风习习中寒眸却敛着一丝暖色。
“师弟,你出关了。”
梁铮走到近前,默默打量了她两眼,也不知为何觉得心头一动,点头道:“是。半年不见了,师姐。”
檀沄笑道:“是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梁铮笑了笑,与她并肩向鸣逸峰走,檀沄又道:“二师兄走了?”
梁铮点点头,檀沄心知肚明,淡笑道:“他一定是不耐烦了。”
梁铮直言道:“若师姐好好比,师兄倒也不会不耐烦。”
檀沄:“那张奉秋万壑千岩掌颇有气候,我自然是尽了全力。”
梁铮叹道:“师姐要赢他,百招足矣。师姐看似赢得费力,实则一直没使出全力,瞒别人尚可,怎能瞒过同门师兄弟。”
檀沄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张奉秋是白良峰大弟子,心性高傲,又一心想赢,台下还有那么多师弟们看着。岂能太过咄咄逼人,让他失了面子。”
梁铮早知是如此:“不过师姐还是要赢。”
檀沄笑道:“自然,张奉秋的颜面,到底比不过我们鸣逸峰的颜面。”
翌日,檀沄早早去峰巅练剑,忽见蓝玉从远处奔来,一身湛蓝色劲装,肩上背着个扁扁的包袱。蓝玉平日练功虽不疏懒,却也不勤快,绝不会这么早就在这里练剑。檀沄微觉诧异,招呼道:“二师兄。”
蓝玉惯常地不太搭理她,只嗯了一声就错身而过,只是这次他走出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般停住步子,回身道:“哎。”
檀沄:“师兄何事?”
蓝玉略带狡黠地笑了笑,扬手将什么黑色的东西抛向檀沄,口中漫不经心道:“当心了。”
檀沄不知是何物,没有去接,只向后一纵,想要避开。她人尚在空中,那东西已经落地,竟是猛地炸裂,轰然一声煞是骇人,在地面上炸出不小的坑,炸起的沙石有不少都扑在了檀沄衣摆上。
檀沄落地后又退了几步,看着地上的大坑面色微变,看向蓝玉。
蓝玉从她眼中看出了那一丝责怪,撇撇嘴:“行啦,知道你定要避开我才扔的。”他随口一句就算作了解释,随即就将这一茬撇了过去,继续道,“好教你见识见识,这叫霹雳弹。”
檀沄对蓝玉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无奈叹口气,接话道:“霹雳弹?”
蓝玉:“外头新出来的好东西,别看一个只这些威力,若是多用一些,只怕再厉害的高手也要栽。”
檀沄摇头道:“这一个已经很惊人了,这样的东西若是用在人身上,未免太过伤天害理。”她目光从蓝玉很少会背的包袱上扫过,“这些东西师兄从何处得来,又拿来做什么?”
蓝玉眯了眯眼,语气转冷:“怎么,你觉得我要拿来作什么,拿去伤人么?”
依着蓝玉的脾性,檀沄也说不好他到底要做什么,脑海里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念头,她抿了抿嘴,没有作答。
蓝玉瞧了眼她的表情,冷笑一声:“阿沄,我明白你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品性高洁,德武双馨,能承鸣逸峰一脉武学功法,最得师父喜欢。”他眼神冷冷地,“可难道我就是歪门邪道,入不得流,就不是师父的弟子,会去做什么恶事么!”
檀沄一惊,忙道:“二师兄,我绝无此意。”
蓝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腮帮子鼓了股,似是忍下了什么话,转身往山下奔去。
檀沄见他负气而走,在身后急道:“师兄,是我失言。三日后便是试剑会决赛,师兄要去哪儿?”
蓝玉置若罔闻,脚步不停,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檀沄眼睁睁看着他奔远,眸中思绪涌动。
薄光微雪,纵然长白四处大都已经暖意融融,鸣逸峰上却永远飞雪常舞,峰顶冷寒更甚,今晨檀沄在这样的风雪中已挥剑数千次了。然而今日剑势却并不圆融,她未能全神贯注,剑气便也凌乱不堪,她从脑海中间或闪现的思绪中回神,目光撇见峰顶那颗巨石上自己留下的剑痕,愣了愣,终于收剑,停下了这种无用的练习。
她举步往回走,不免又想到蓝玉,心中后悔说了那样的话伤了蓝玉。其实蓝玉性子舒朗有趣,待人大方豪爽,靖华派上下都很喜欢他,尤其年轻一代弟子,对蓝玉格外尊崇。只是这么些年,他从来对檀沄不假辞色。檀沄并不怪他,蓝玉重情义,他心中对同门师兄妹的关怀和珍视她清楚,只不过,蓝玉对她究竟心结何在,她也明白。实在,怪不得他。
檀沄在鸣逸峰上不见蓝玉,心中不安,便去靖华守门弟子那里询问。守门弟子倒是清楚,说蓝玉领着别峰的一些师弟们去后山杀虎群。
“虎群?”
那弟子道:“檀师叔不知道?后山不知何时有了一群虎,伤了派里不少弟子,那些畜生狡猾的很,每每众人前去绞杀却又不见踪影。前日有长老从山下带来些可以爆裂的丹丸,蓝师叔便讨了一些,带人去后山布下,希望能把那些孽畜炸死吧……”
檀沄听他说了这些才放心,方才她生怕蓝玉一气之下就下山去。
过得两日,宗门试剑夺魁开始,尽管这一年魁首与第二注定都在鸣逸峰里,但靖华派年轻一代中最顶级的较量还是吸引了众多弟子前来观摩。
蓝玉年纪较长,常在各峰间走动,武艺如何众人都看在眼里,想来自然是稳夺魁首。不过檀沄资质上佳,进益神速,再加容姿过人,在男弟子中大受欢迎。
宗门试剑乃是靖华派大事,凡十五岁以上,二十五以下的弟子皆要参加,比试结果如何,关系到对后背的培养,事关靖华未来。因此这日的比武场空前热闹,前来观看的弟子们济济一堂,就连高台之上也坐了不少长老,掌门陈权更是肃然端坐。
蓝玉今天倒是正经穿了清风流云袍,英朗不说,就连眼神都格外精神。梁铮看了他两眼,以极低的声音在檀沄耳边道:“师姐,这次万不可不用全力。”
檀沄本是要全力以赴的,但她心细如发,观察了蓝玉片刻,对梁铮的说不置可否。
比试还未开始,蓝玉周遭围着不少人,他与众人谈笑片刻,正要上台去,却见檀沄忽然闪身拦在他面前。蓝玉一挑眉:“做什么?”
檀沄:“我方才问了前日与你一道下山的师弟。”
“所以?”
檀沄:“师兄,你受伤了。”
蓝玉道:“不过是小伤。”
檀沄皱眉:“伤在左臂,虽不严重,却极有可能引师兄去年的旧伤发作。若再伤左肘,师兄的手臂就会留下不能根除的暗疾。”
蓝玉面上的笑意慢慢沉下去:“我说了,只是小伤。那不然依阿沄的意思,大比在前,我该如何?”
檀沄面上浮现些许真心实意的惋惜,道:“不若师兄禀明掌门,取消此次大比罢。”
蓝玉已是薄怒上头,冷笑道:“我不用左臂就是,何必如此。怎么,你觉得我不用左手赢不过你?”
檀沄知他那横梗多年的心结又开始发作,也有些不快:“我并无此意。”
他二人以入密之声交谈,一来二去面色都不太好看,四周弟子们默默瞧着,心道他们师兄妹间竟又出龃龉。鸣逸峰统共不过四名子弟,这四人的事,其实靖华派上下都很是了解。蓝玉对檀沄是何态度,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边执事弟子已站上擂台,大比在即,檀沄神色无奈——她对着蓝玉,似乎总含着无可奈何的情绪。她没能劝得了蓝玉。
执事已宣读姓名,请两人上台比试,蓝玉走在前面,忽得停下,回身对檀沄道:“尽全力,你若敢糊弄我,我就……”他想了想,一时没想到他就怎样,便龇牙无不森冷地笑了笑,“我们就走着瞧。”
二人在擂台上站定,互相施礼,看台上掌门人陈权捻了捻胡须,眯眼道:“那就是檀沄?长大了。”
身旁几位长老点头附和,台下比试已经开始,檀沄扶倾在手,足尖一点向蓝玉掠去,一招“湖光山色”沛沛而出,剑似浮光掠影直指对手。但她人尚未掠到,蓝玉便一个腾挪,身形极利落潇洒,剑尖划过一个圆融的弧度,是一招“千回百转”。
他剑势方起,檀沄也已变招,她手腕转动,扶倾剑光潇然,刹那间从恬静的湖光山色转为山河浩荡的阔远,一招“水天一色”和着天光云影炫目到极致。
剑光闪烁,你来我往,转眼几十招已过,两人的剑却一次也未相交。有年纪不大的弟子看得糊涂,失望道:“这可是夺魁一战,怎么两人都打得不温不火?难道因为是同峰的师兄妹,便如此敷衍众人么,掌门还在上面坐着呢。”
此言一出,立马有身旁的师兄尴尬斥道:“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是‘心算’,靖华上下,年轻一辈的弟子里,也只有檀师祖座下的几位师叔才能在交手中融会心算。”
“心算?是算数么?”
“所谓心算,并非算数,却不止于算数。你看他们交手,自己出一招,便想到了之后两人要交手的无数招,同时又要去揣测对手的招式,再变招应付。因此他们出一招往往根本不必使完,只看对方的势头,便要再生变数,推倒重算。出一招而算百十招,生一变而算千百变,要想做到,必得熟知靖华古今千百功法剑术,必得有及其强大的算数理学基础,必得有足够聪颖敏锐的头脑,缺一不可。檀师祖被誉为剑道第一人,除了剑魔楚江等一些绝顶或宗师级高手,无人能在他剑下走过百招,也是因檀师祖博学古今,心算强大,世上罕见敌手。”
而此时擂台上二人剑锋虽未真正相接,但他们其实已交手无数次,每一次交手,都是他们寒来暑往挥剑无数的成果之较量,是他们天赋资质的交锋。
台上幡旗在剑气的冲击下狂舞不止,蓝玉使出一招“火树银花”,这一招由静而动,他的袖袍在充盈内力下臌胀不休,剑势瞬时而满。檀沄见状,身形如鹤换动方位,手上剑招已变。蓝玉眸中闪过一道得逞的笑意。
台下的梁铮一直静观,此刻微叹一声:“抓住她了。”
便在此刻,蓝玉本来要斜挑的一剑却突然一转,他竟将手中蓄满真气的佩剑掷了出去,他算准了檀沄落地的方位,这一剑迅疾无比,檀沄竟是再也来不及避开。
高台上张长老笑吟吟道:“蓝玉小子的心算果真了得。不过嘛……”
刹那间,檀沄稳住身形,双眸中迸发如川如岳的气势,她持剑相迎,真元充沛,剑势亦是迅疾到极致,如光似电。扶倾剑霜刃锋利,剑气纵横,似千山冰雪,挡住了蓝玉铺天盖地而来的灼热剑意。
铮然一声,两剑相撞,澎湃内力相激,檀沄所站的地方“咔”地裂开一条缝隙,而她微退半步,银牙紧咬,短喝一声,竟将蓝玉的佩剑击飞出去。
蓝玉身如云鸢,纵身将佩剑接在手里,飘然落地,与檀沄目光相接,眼中是平日从未出现的凝重。也许,还有一丝快意。
直至此时,两把剑短暂交锋的劲力与剑气都还在场内盘旋,二人衣袍作响,两抹月白身影相对,不分轩轾,真正的棋逢对手。
台下的吴平眼露渴望与崇拜:“我听说蓝师叔博学强记,将靖华武功学了七七八八,那檀师叔却只练一套山河朝暮。如今看来,檀沄师叔却也学了不少,方才这一招甚是精彩,不知是何招式?”
郑闲勾了勾唇角:“她使得就是山河朝暮。”
“怎么可能!山河朝暮二十三式,我昨日还练过,哪有这一招?”
郑闲道:“那是山河朝暮中的第三式‘山峦重叠’,形变而意不变,唯有得其剑意剑心者方能使得如此贯通圆融,”他摇摇头,“师弟,你还差得远。”
其实差得远的,又何止小小吴平一人,便是他师兄唐荆,也未能看出。只因郑闲是白良峰最具天赋且勤学的弟子,方才能看出那变了样的一招来。
方才是蓝、檀二人剑锋的第一次相交,却精彩如斯,不少弟子齐声喝彩。而对于一些眼力足够的人来说,台上交手的二人武功虽尚未有所大成,却已登堂入室。在靖华年轻一辈中几无对手,哪怕放眼江湖,恐怕也是天纵之资,少年英华。
高坐掌门之位的陈权点点头,对身旁几位长老笑道:“果真江山辈有人才出,檀师叔座下,绝无庸人。”
陈权说罢,想起了什么,向身后的大弟子申朋龙问道:“檀师兄半年前下山,还没回来?”
陈权身为靖华掌门,辈分亦是极高,他口中的檀师兄正是檀州行。
“还未归。”
“唔……”陈权点点头,若有所思。
申朋龙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两个月后新一批弟子需得入道,檀师妹正在此列,想必在此之前,师叔定会回来。”
陈权目光逐着台上檀沄身影,道:“这孩子才多大,也要入道了?”
申朋龙表情不变,一板一眼回道:“檀师妹今年十七,入檀师叔门下学武已有十年,今年需得入道了。”
陈权倒比他徒弟更多些感怀,叹道:“原来自师兄捡她回来,也有十年了!”他转向身边的张长老,道,“我还记得她数年前重伤过,可好全了?”
张长老笑眯眯道:“这几年安然无事,应是好了。”
擂台上二人此时交战正酣,蓝玉所学甚广,各路武功使出来,却无一不精无一不好。而檀沄用剑,虽只一套山河朝暮,招式却从未用老,无常无数,精妙至极,任蓝玉如何出招,都一一接下。
白良峰峰主齐胜兰看了片刻,轻声喃喃:“这孩子,真是出人意料。”
她就坐在掌门旁边,陈权听了,笑道:“齐长老是说檀沄?”
“自然是她,”齐胜兰遥遥看了一眼站在台下的白良峰几名徒弟,叹道:“若白良峰也能有此等弟子便好了。”
陈权道:“蓝玉天资甚佳,过目不忘,习靖华数十功法,入不得齐长老眼么?”
齐胜兰是靖华派唯一一位女长老,一生醉心武学,武功造诣极高,为人端肃严厉,几乎有点不近人情。她面色如霜,接话道:“若不能悟透,学一套武功与一百套武功实则没有区别。我看檀沄已得这套剑法之精髓,用来随心所欲,全无定势。万物归一,大道至简,她定然道心纯澈而坚定,方能有此成就。反观蓝玉,虽聪慧灵秀,但所学杂芜,心性不稳。三十岁前或能以招式内力立于人上,但若继续这样下去,三十岁以后,只会逐渐被人抛下,再难有寸进。其实掌门师兄何必打趣我,他二人如何,掌门师兄会瞧不出来?”
陈权听她说话毫不留情,笑叹一声:“师妹啊,你这话未免太苛刻。”
齐胜兰淡淡道:“不过是些别人不爱听的实话。”
陈权默然片刻,低声道:“蓝玉心性如此,两年前又选了俗世道,若没有奇遇,于武道一途恐怕难登顶峰。将来不过是如我一般,不温不火罢了。”
齐胜兰一愣:“师兄,我并无意……”
陈权笑着打断道:“我明白。不过蓝玉依旧是可塑之才,哪怕不能登顶武道,也必要好好培养,将来为靖华所用。”
齐胜兰点点头,陈权遥遥看着檀沄:“至于她,若不入太上道,乃靖华之失。”
剑气激荡,剑影将她拢于一个看不到的网中,而蓝玉的身影已如萍踪浪迹难以捕捉。檀沄明白,单论身法,自己实难比肩蓝玉。他二人所施展皆为层云阵法,但蓝玉心算更强,内力也更深厚,无论檀沄多少次想要突破都不得实现。
不过她本是恬阔静谧的性子,数息之后,檀沄渐脱焦躁之感,她抬眼,乌湛湛的双眸拢着势不可挡的锐利。
梁铮抱剑立着,本就眼珠一错不错地瞧着他们,此刻瞧见檀沄眼神,心头一悸。他明白,这是她完全沉浸进什么的神情,是她全力以赴才会出现的眼神,如此坚定,如此炫目,令人移不开眼。一抹笑意攀上唇角,也许连梁铮自己都无知无觉。
无法可解,唯有以剑破之。
剑气悍然倾泻,汹涌而至,蓝玉的脚步便被这气势凶猛的一剑打断。这一剑绵绵无绝,似江海翻波直冲天边,是山河朝暮第二十一式,浊浪排空!
蓝玉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原来连这一招,她都能使得如此威力。
檀沄剑意虽霸道,但蓝玉所学广博,他有几十种方法避开这招浊浪排空。
可为什么要避开?
蓝玉觉得痛快,与檀沄认真交手的机会他一直求之不得,如今对手在前,正使出全力相搏,他为何要后退。蓝玉腾越而起,身形如弹丸般旋出,手中剑锋直指,一招“山顶千门”正对“浊浪排空”。
檀沄才倾力出招,便见蓝玉不退反进,剑气横荡而来。她正要接势,脑中却掠过什么,檀沄动作略动,手中才起势的剑招迅速转换,她身形急转,出剑若泼风洒墨,剑光竟似在她周身围下一个屏障。她以“烟波浩渺”为屏,对上蓝玉。
烟波浩渺,雾霭笼罩,这本是山河朝暮中最强防守招数,然而檀沄毕竟差了火候。她的剑势未能成型,她的屏障不够坚固,檀沄这一招仅仅将蓝玉剑锋稍阻,她自己却被剑气震下擂台。
胜负已分,台下是震天的欢呼,执事高声道:“鸣逸峰,蓝玉胜!”
梁铮几步抢上前将檀沄扶起:“师姐,没事吧?”
檀沄借力站起,摇摇头向台上看去。已被判赢的蓝玉呆站在上面,表情愣愣地,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与檀沄目光想接,怔了怔,突然抬剑指向她,咬牙道:“你!”
檀沄避开目光,抿了抿唇:“恭喜师兄。”
台下众人见蓝玉赢了比试,却突然对檀沄怒目相向,一时摸不着头脑,一片鸦雀无声。蓝玉在这片静谧中怒瞪檀沄,腮帮鼓动,似是咬牙切齿。
梁铮微微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将檀沄挡在身后:“师兄。”
蓝玉瞧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人群,片刻后将剑收回,冷笑一声,对檀沄狠狠道:“你好的很!”
说罢竟也无心同旁人讲话,从台上一跃而下,运起轻功走了。
梁铮长叹一声:“师姐,这回……”
檀沄眼帘低垂,羽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抿唇不语的样子中透着一丝倔强,或许还有一丝只有梁铮才能看出的小小委屈。梁铮瞧她这神情,又莫名有些疼惜,只能扶她回鸣逸峰休息。
此届宗门大比便就这样落成定局。
这一章……字数爆了……啊,终于放假了以后应该能稳定产出!几只主角都长大了呢,希望大家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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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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