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城诡夜集—长生恨》翻滚的玛雪儿

24、第24章

　　“我们听到了，谢谢你小妹妹。”倪臻的语音绿点开始闪烁。二次元世界实在太可怕，嗲嗲的小萝莉其实是个外表性感内心暴力的大哥哥，而浑身肌肉的粗糙大汉发出的居然是萌萌哒少女音。几位叔叔包括毛熊在内，都一时愣得说不出话来。
　　“啊！你居然是男人。恶……”小女孩的声音是遮也遮不住的嫌弃，“看你可爱我才进队的，还想泡你来着，什么鬼！”
　　妹子泡妹子，excuse me这是什么操作呀，现在的小朋友……
　　“是是，让小妹妹失望了，实在抱歉。”倪臻轻轻一笑并不在意，转而他又问道，“熊熊，在吗？”
　　“在。”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海红了脸。
　　“嗯？老公不要猴急嘛，先让熊熊交公粮，一会儿臻姐姐再告诉你我们怎么做。”倪臻开心起来，说得没羞没臊。
　　“……”不知从谁的话筒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你们两个男人讲话怎么这么肉麻。”自然卷的绿点一亮一亮，“叫我干嘛，装小女生骗我这么久还把我变了性的臻大哥？”
　　活泼年轻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怨念，倒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可没骗你。自己把我当女生怪我咯~熊熊你那还有高级药水吗，给小妹妹分点，记我账上。”倪臻队长当得有模有样。
　　“有的，红蓝加命中加暴击要啥有啥，反正都是用你捡的材料做的……”毛熊嗒嗒嗒点击鼠标开始交易，又嘟囔一句，“被你剥削得都没有做药水的体力了，回头记得帮我挂机蹭一蹭啊。”
　　说完，只听他打了个哈欠，“好困~”
　　“你很闲么？”这道男声相当有穿透力。
　　关医生？他对谁说话呢？
　　“罗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云海扯下耳机，毛熊的惊恐叫声几乎要炸穿他的鼓膜。
　　“师兄！？你玩网游！天呐！”刚才，挂着耳麦的自然卷小青年罗林一边点鼠标一边还在往嘴里塞晚饭，听见关山越这声险些喷出来了。他仔细看了看奶妈的名字，YUE，没跑了！什么情况？关师兄玩风与雷，还一起组了队？他是穿越到世界奇妙物语了吗？还有说我闲，你自己不也正在玩！
　　“……”
　　“嗨，罗林，我是云海，好巧啊。”难怪毛熊周末跟关医生一样也要上班……敢情被倪臻坑蒙拐骗的冤大头居然是个熟人，有点尴尬……
　　罗林眨眨眼，咽下这口米饭，跟云海也打了个招呼。邻里关系挺好嘛，师兄居然能被带着打网游，真稀奇。
　　一番叙旧过后，几人把装备收拾好，buff打开。在少女大汉的指点下，往监控聊天里输入“疾风鸟，损员，支援”等等文字，将监控频道另外拖了一个窗口，也不耽误继续看世界频道的八卦。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平静的海水开始暗潮翻滚。转眼远处阴云腾起，四五个水龙卷摇摇转转渐次成形。岸边疾疾劲风，草木狂舞。虽然隔着屏幕，似乎也能感觉到细密的水汽扑面而来。
　　“疾风鸟先锋已抵达塞壬湾附近海域，击破提示：丢盔弃甲。请参与防御战的玩家谨慎应对。”
　　"translation please :) "频道里慕名翻墙而来的外国友人开始求助翻译，人数还不少。
　　可别说看不懂中文的，系统任务提示语焉不详，中国玩家也是一头雾水。罗林啃完最后一块卤牛肉，放下饭盒擦了擦手，“什么意思啊？”
　　“慌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小姑娘语气霸道，听上去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你们别拖我后腿啊！”这位肌肉胡子叔叔一身极品装备全部强化到满级，正手握弓箭金光闪闪地站在小精灵身后。
　　倪臻叼起一根草莓味的Pocky，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
　　此时，海面上几柱水龙卷早已汇成一支，如同一条扭曲的粗壮巨蟒通天贯地。只听“咻！”一声嘶鸣，龙卷内部乌影绰绰，那是按捺不住的危机攒动。顷刻，圆柱水璧展开，黄羽翠翎的利齿巨鸟还未及让人看清形象，便纷纷四散开，头朝下往各岛直刺而去。
　　冲向1岛的疾风鸟足有7、8只。各队的坦克见状赶忙冲向前线开始嘲讽拉怪。巨鸟停飞在半空，展开翅膀，横幅无比宽大。它们劲翅一抖，罡风鼓动，玩家们不得近身。
　　“过不去，糟糕了。”云海轻道不妙。
　　DPS们也在懵圈状态，因为无论物理或是法术攻击，疾风鸟完全免疫。冰火交织，雷电铮鸣，巨鸟在围剿中受不到一点伤害，而怒气值却在蹭蹭往上涨。
　　不过数十秒，各队阵脚已乱，相继出现减员。想必其他岛屿也是此番景象。急躁的人已经在世界频道开骂了。
　　“大家小心些，有人说死了没法拉复活。”云海在众玩家的口水中迅速捕捉到有用信息。
　　疾风鸟攻击力超强，一阵风刃下来，玩家生命值以四位数往下掉。没有MT拉住仇恨，脆皮们实在吃不消。云海的装备不用说堆的血防，暂时还算撑得住，关山越的奶妈为了能站住也是配的智力生命套装。剩下的人则够呛了，莫说法萝，连大佬弓箭手小妹妹也在语音中大叫不止。
　　“奶妈干嘛呢！我要跪啦。”
　　“师兄救我！”毛熊缩在众人后面，也狠狠挨了好几下，血条快要见底。
　　“你们吃药啊。”倪臻有点头大，怎么能光指望治疗呢，冷却CD都要好几秒，而且这个奶妈有只奶MT的毛病……
　　关山越打游戏本是新手，好在手指够灵活反应快，见情况不好先一个群拉把全队生命补了一半，然后一个一个上治愈环。
　　几人拼命嗑药，加上时不时的治疗，勉勉强强站住了。只是罗林这个号是用作移动buff和队伍补给用的，装备也没怎么弄，实在是虚得不行。眼见它毛茸茸的壮硕身躯即将倒地，突然一道粉色的螺旋光圈出现，竟然加持了一个每三秒回1000血的强力buff。
　　“啊，我按到什么了？”罗林见自己不用死了，有点开心。
　　“夫妻回血技能，近距离一人触发两人联动，合体双修了解一下。”倪臻看着同时粉起来的关山越，笑得乐呵呵，“我都忘记这个了，老公我们也开嘛~”
　　额……虽然有点奇怪，但总比没有好吧，云海依言点开技能。于是在巨鸟的飓风攻击中，四人画风清奇，不断往外冒小粉心。队伍的治愈能力本是捉襟见肘，现在竟然都慢慢回上了。
　　“你们故意闪我的吗？”小妹妹看得快疯了，“居然被两对大叔喂狗粮，真是哔了狗。”
　　危机暂缓，几人终于可以分神思考任务提示。
　　“所以丢盔弃甲是什么意思？”倪臻发问，“难道要我们卸装备吗？”
　　“开玩笑的吧臻大哥？捂得严严实实都要死翘翘了，扒了直接扑街了呀。”罗林十分珍惜这条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我可不认为脱光光可以瑟诱到这些怪鸟。”
　　“那是你品质太次，可爱的我就不一样，人兽通吃~”
　　“你们注意点呀，这里还有未成年呢。”这段对话被人民教师赶忙打断。一个两个的在小朋友面前随意开车，污染祖国花朵。
　　“那个黑色漩涡的状态是什么？”关山越为了几人能活命，一直在一旁默默加血，也顾不上他们满嘴跑火车，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头顶的状态里多出一个陌生的图案。
　　此番世界任务来者不善，各队都是谨慎对敌，增益效果能上多少就上多少，再加上怪物给的debuff，玩家们头顶上的小方块闪闪烁烁满满当当。这些状态最多可以显示两排，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如今毛熊给吟唱的一大串加皮加血的技能刚过时间，后面增加的效果便现了出来。
　　云海把鼠标挪过去。“风神之怒。”
　　就没了？没个解释什么的吗？
　　“这个AI挺有个性的。”倪臻轻笑，语意不明。
　　“什么AI？话说这个风神之怒和丢盔弃甲有什么关系？”罗林傻傻问道，“脱了装备风神就不怒了吗？”
　　“有可能。”云海点点头，“不一定全脱，也许是某种特定属性的。”比如用风属性装备去打风神手下，不就是找虐么？
　　“熊，你快把风属性的都脱了试验一下。”
　　“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小妹妹是女士，剩下的人里你辈分最低。”
　　“啊？”
　　“你是越越师弟，我是他师叔，云海呢就是师婶。”倪臻慵懒的声音让人想揍他，“而且你最废呀，还不赶紧牺牲一下。”
　　罗林一听，有点不服气，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是这么个道理。
　　“哦。好吧。”他也不争辩，点开物品栏，开始老老实实卸装备，“不过你是师兄哪门子的师叔啊？”
　　风属性的装备轻便，移动速度快，附带攻击力加成，几乎所有玩家身上都会带个几件。毛熊把铠甲和鞋一扒，打出一个远程普通攻击。
　　“1”
　　巨鸟头上出现的阿拉伯数字让人欢欣鼓舞。
　　虽说是打出了伤害，但装备一脱相应的皮更脆了，罗林点了怪物一下，差点被掀翻，还好关山越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
　　看来这任务并不很难，卸下风属性，换上别的就是了。一般玩家每种属性的装备都会做一套，打怪时提前准备好，哪种好用穿什么。只是谁也不会随身全部带着。
　　“有用有用，掉血了！”小妹妹一见巨鸟有了破绽，立即激动起来，拿出传送石，“我去仓库取装备。”
　　陆陆续续，玩家们发现风神之怒的破解之法，纷纷在世界频道上分享自己的发现。
　　“千万别回chen！”突然有人急急忙忙写道，“边境已经被封锁，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好险，还好手慢了一点！可不能复活，又不给换装备，怎么这么坑啊……只好扒了风属性的硬着头皮上了。
　　弓箭手小妹妹咬咬牙，“叔叔们，开搞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1岛上，最后一只疾风鸟在各色光圈特效中轰然倒下。
　　系统提示，“疾风鸟先锋队伍还剩2只。”
　　看来这波强势攻击在所有玩家的齐心协力下总算是扛过去了。只待其他岛上战斗结束，就能进入系列任务的下一阶段。
　　虽说如此，塞壬湾遍地哀鸿，各队伍早已减员过半。任务没结束，躺在地上的玩家也回不了城，只好一边观战，一边唠唠嗑无所事事。毛熊罗林在打斗中早早就扑了街。而最后关头，法萝输出来了劲，直往前冲，被疾风鸟临死前的狂暴一击拿下，顺带把前来救他的关山越一道拉下了水。
　　“完了，我们这个队没前途了。”小妹妹摇摇头，“奶妈都死了，还玩球。”
　　“我们要不要和别的队伍合并，重新配置一下？”云海问她。
　　“你是猪吗？这个活动按队伍贡献排名奖励，开始以后就不允许随便换队伍了啊，那不就乱七八糟了嘛！是不是傻。”光听这段话就能脑补出小妹妹大大的白眼。
　　好像很有道理……云海默默接受大佬的批评，不再吭声，静静等待新的系统通知。
　　关山越往椅背上一靠，终于能歇下来了。他动了动快要僵掉的右手，看着弓箭手一闪一闪的语音绿点，想起最近轮转到儿科的罗林经常跟他抱怨搞不定小朋友。
　　有些孩子确实被宠坏了。
　　“疾风鸟先锋队伍全部被消灭，击败审判之师，即可守住西海大陆。”
　　系统消息刚发布结束，便开始自动播放动画。
　　海面上，滚滚乌云遮天蔽日。少时，云层中央逐渐打开一个圆形缺口，惨艳霞光万丈，从中倾泻而出，照得那片海域如同翻滚的血池地狱。
　　“哗啦……”一阵铁链声响。有什么正从缺口中下落。众人严阵以待，只见一口被锁链缠绕的铁质棺材缓缓降下，停在半空。
　　“IRON MAIDEN。”云海轻轻说道。
　　“嗯？那是什么？”罗林注意到棺材顶部雕刻着一副姣好少女的面容。她嘟着嘴，双目微闭，表情淡漠平静，病娇得可爱。
　　“钢铁处女，中世纪的拷问刑具。”倪臻对着屏幕眯起眼睛，声音少见的正经。
　　关山越捧起刚泡好的绿茶，抿了一小口。水纹荡漾，映在他的眼中，也带起了一层涟漪。
　　地动山摇，滚石飞沙。塞壬湾海边掀起无边震荡，似是被千钧巨人拉扯摇摆。海潮翻卷，筑水成墙，风雨飘摇中一座座铁棺从地下升起，直直矗立，滩涂上一片森然景象。身边危机四起，玩家们正要动作，愕然察觉早已动弹不得。
　　小姑娘狂点鼠标，“什么情况！动不了啊？”
　　只听哐当一声，众玩家皆被身后铁棺收入腹内。
　　“咔嗒”
　　冰冷的落锁声。
　　“啊啊啊好吓人，这要是现实，绝对完蛋了。”罗林见钢铁处女中长长短短的粗壮铁钉，想象在里面被扎成刺猬，不禁浑身发冷。
　　“嗯哼~运气好的家伙才能快点完蛋。铁钉长度可以调节，如果巧妙躲过要害，人在里面能被扎上很久哦。”倪臻忍不住恶趣味发作。
　　“这有什么吓人的，切。”弓箭手小妹妹对这种设定嗤之以鼻，“那个什么豆腐，我们怎么出去啊？”
　　“是不是动画还没完？再等下看看。”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又涌了出来，云海抿紧嘴唇。
　　半空中的铁棺，纠缠的锁链掉入海中，左右两扇冰冷棺门终于打开。
　　“审判……”
　　沾血的绷带松垮垮地卷着干枯的男人，灰败的皮肤丝毫看不出生气。皮肉随着他走出铁棺的动作被铁钉划开。男人的半边脸被灼烧得面目全非。他眼窝塌陷，满身污渍早已发黑干涸。
　　看样子这是boss无疑，还是亡灵系的。
　　云海轻啧一声，怎么突然从异族入侵变成亡者审判，剧情连不上呐？而且画面如此少儿不宜，文迅到底在搞什么……

　　“子夜的钟声里，
　　你与光明一同死去。
　　长长的灵车缓缓前行，
　　驶向你与希望永眠之境。
　　恐惧与怯懦织成的蛛网，
　　把不甘的灵魂层层裹藏。
　　黄莺站在低低的树上，
　　忏悔吧，如果你真的渴望永生。
　　无言的少女，将血红的玫瑰放在十字架旁。
　　忏悔吧，如果你真的渴望永生。
　　你问自己的影子，
　　是什么正在渐渐腐烂。
　　过去。它说，一个活着的死人。
　　赋予生命的死亡，即将不朽。”

　　boss朗诵完一大段不明所以的蹩脚诗句，动画终于结束了。
　　“守护西海大陆任务第二阶段：审判者的告白。请玩家在对话框中输入想对审判者说的话，答案正确即可脱困，错误则立刻死亡。每位玩家只有一次答题机会，限时十五分钟。”
　　系统提示一出，玩家们炸开了锅，这是要做什么？刚才还打得天昏地暗，现在变答题了吗？
　　异样的违和感让云海感到丝丝不安，抓着鼠标的手心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唔……”
　　不知什么原因，远处正在追玩具的图灵突然放下小球，摇摇尾巴乖巧地走到云海身边，把头搭在主人的膝盖上。
　　“有点奇怪。”倪臻说道，“你们先别回答，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那个……好像来不及了。”弓箭手小妹妹的手指还落在回车键上。她瞅着屏幕，嘴角抽搐。
　　“玩家吾命由吾不由天对审判者说 大撒比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审判我！ 徒劳的话语洗不清往昔的罪，任务失败。”
　　只见铁棺一动，耳麦中传出角色凄惨的叫声，血水从棺缝中汩汩渗出，看样子弓箭手在里面已经凉了。
　　“叫你不要轻举妄动的呀。”罗林见右上角存活玩家数又少了一个，有点着急。
　　还剩278人。
　　“一边去，操作差装备烂的熊渣渣，也不知道谁第一个死的。”小姑娘嘴巴一点也不饶人，“我这是给你们探路呢。”
　　“辛苦你了，小妹妹。”云海叹气。这种答案明显是送人头。可是系统是怎么判定对错的呢？正确答案难道连一个字甚至标点符号都不能有偏差吗？
　　正思考间，系统频道上的消息越来越多。
　　“审判者乖乖，把门儿开开~”
　　“一个月没洗袜子了，我忏悔！”
　　“放本座出来就送一打妹子，你看行不行？”
　　“文迅虐待NPC，衣服都破烂烂的。审判者菊苣要不要跳槽去网毅？”
　　……
　　“这些人怎么回事啊？”罗林参与不了只能干着急，“还有很多时间，好好想一下再说啊！”
　　罗林和倪臻他们不一样，是真的想拿点奖励和霸气称号的普通玩家呢，至少也不想再感受一次持续掉血的惩罚了。
　　频道里不断刷新着玩家们的答案。这些人抱着或试试看或好玩的心态，有调戏boss的，有敷衍的，还有要贿赂他的，统统无一例外地被无情钉死在处刑棺中。
　　很快，存活人数下降到两位数。
　　这样下去不行呀。答对了只是放出来，说不定还有第三阶段。如果碰到战斗副本，只剩这么几个人，任务就做不下去了。
　　“你们有什么建议？”云海问道。
　　倪臻想了想开口道，“说他想听的？”
　　“切，我们怎么知道他想听什么啊？五分钟以前才刚认识的啊，跟他一点都不熟。”小妹妹瘪瘪嘴。
　　“所以他才念了一大段嘛，我猜那里面应该有提示呢~”
　　死亡，忏悔，永生……生命的意义……
　　云海摸摸图灵的脑袋，很沉重的话题呀。
　　倒计时三分钟，活着的玩家还剩最后7个人。
　　眼前是闪烁的光标和弹出的对话框，云海的手停在键盘上，迟迟不能决定应该打出什么样的句子。
　　“永生，是神赐，或是酷刑？”
　　当前频道，有人没头没脑打出这样一句话。
　　死在地上的人族牧师正脸朝下，头上的对话气泡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喂，别捣乱了，你都没有答题资格。”附近玩家也在当前对他说。
　　“永生，是神赐，或是酷刑？”
　　他又问了一遍。
　　关医生？消声许久的关山越突然了动静，让云海有点吃惊。他发现什么了？他在对谁说话？
　　这句话很快淹没在聊天频道飞速的滚屏中，玩家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游戏惩罚了。
　　“完蛋了这下，不会副本全部关闭吧？”
　　“肯定比这个严重啊，任务完全失败了！”
　　“西海大陆沦陷，我们要都要被俘虏了吧。从今以后矿工打渔修铁路，都有可能啊！”
　　“你怎么认为？”
　　这是系统频道刷出的一行黄色小字，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可是云海看见了。
　　审判者的回应？！
　　半空中的boss，身形虚了虚，倏地消失了。待他再出现时，是云海屏幕上放大的恐怖侧脸。
　　审判者拖着带血的绷带，来到队伍中间。他悬停在奶妈的尸体上空，正居高临下望着关山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海觉得他布满血丝的眼珠，也在某一时刻朝他看了一眼。
　　关山越将手放在屏幕上，闭上眼。过了片刻，又在当前频道输入四个字。
　　“我不知道。”
　　boss和玩家实时对话中！世界频道又一次沸腾了。关山越身边的玩家们开始在频道里现场直播，这是文迅带给他们的又一次惊喜。
　　“你很诚实。”审判者说。他的双唇没有开合，声音从腹中发出，显得沉闷异常。
　　“你相信永生？”他又问。
　　关山越似乎没有思考，很快又答道，“信，也不信。”
　　“这种模棱两可不能作为答案。”
　　“只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哦？所以你想说的是？”
　　关山越的电脑桌上，一本不厚不薄的书册正端正地摆在键盘旁边。书册上印着一张诡异面容，一半是老人慈祥的笑脸，一半是不带一丝血肉的森然骷髅。老人双手托起，半边眼眸粲粲如星，点点绿芽和娇羞的花蕾正在他手中孕育。而那花泥，正是另一半蜷缩的面皮，早已和从手部脱落的筋肉混在一起……
　　云海妈妈的画册。
　　关山越沉吟片刻，输入了一串很长的文字，“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约翰福音12:25）
　　审判者沉默，随即大笑，“你真的明白了。”
　　屏幕逐渐亮起来，一丝光线照向岸边。审判者回头，海面上的乌云开始消散，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
　　“没有时间了。”他说。
　　晨曦划开天幕，洒向海湾的万丈霞光灿烂而温暖，瞬间驱散了所有诡秘绝望。
　　一团火焰从审判者身上腾起。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绷带，四肢，躯干一点点烧焦变黑。
　　倪臻死死盯着他的身影，直到烈火连那人的目光也一起吞噬殆尽。
　　“系统突发事件，神迹。上帝没有忘记虔诚的子民，光明审判黑暗，不该存世的亡者永堕深渊。守护西海大陆任务成功。全体玩家获得状态：主的赐福。每在线五小时即可收到系统随机奖励礼包一个，持续时间一周。疾风鸟阶段输出前十名队伍奖励将随后发至邮箱，请注意查收。”
　　审判者刚消失，任务成功的通知随即发布。
　　“这就完事啦？”
　　“虽然剧情很奇怪，但是还蛮跌宕起伏的啊。”
　　“文迅的NPC越做越好了，那股颓丧忧郁劲很有范儿啊。”
　　“不管怎么说，天上掉馅饼，下周挂机走起！嘿！”
　　任务结束，世界频道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云海众人一道回了城。
　　“你们最后在搞什么啊？奶爸，你跟boss说的话什么意思？”小姑娘一边整理仓库，一边嘴巴不停，“boss出个场也弄得神神秘秘文绉绉的，简直浪费脑细胞。”
　　“有时间少玩游戏多读书。”这是关山越今晚说的第二句话。
　　“你！”
　　“艳艳，明天补习班模考，你准备好了没有？”耳麦里传出母亲既温柔又催命的声音。
　　“啊……”小妹妹明显慌乱起来，“马上开始复习（预习），马上开始。”
　　“你皮痒了！看看现在几点！”妈妈的语气瞬间换成夜叉模式。
　　一点半！？玩了这么久了吗？
　　“叔叔们，我不跟你们说了，先下了拜拜！”
　　“糟糕，我明天早上还有班！”罗林也捂头大叫，“晚安啦各位！”
　　聒噪的人匆匆下线，剩下的三个人沉默了许久。
　　“倪臻。”
　　“云海，我在。”
　　“任务故事是AI随机编写的？”
　　“根据文迅的说法，是的。”
　　“可是……”
　　云海还要说什么，只见任务成功的庆典在各大主城开始了。
　　“感谢上帝！”微胖的贵妇虔诚地说。
　　“感谢上帝！”木匠放下手中的活，将满头小卷卷金发的孩子一把扛上肩膀。
　　“感谢上帝！”年轻的姑娘们挽起手在广场上翩翩起舞，踮起脚尖轻盈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啪！”庆祝的烟火升上天空。
　　“感谢上帝！”所有的NPC异口同声。
　　关山越不发一言，云海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电脑跟前。
　　这时候倪臻说话了，“这游戏真有意思。”
　　“云海，”他问，“如果真有上帝，你会对他说什么？”
　　我还不想这么快见到上帝呐，云海偷偷想。不过真要说什么的话……
　　“大概会是，你投骰子吗？”
　　“哈。”严肃的男人没有忍住轻笑。
　　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