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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   周六的博物院游客明显增多。
      云海行色匆匆,早已没了昨日游玩的从容。他走过围着青年人的咨询台,绕过带着黄帽的小学生参观团。他的步伐也太快了些,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领着孙女,奇怪地看了这个年轻人好几眼。
      古代青铜器精品展厅。
      云海循着编码一直走到展厅左手快到尽头的小展间。
      就是这里了。
      云海深吸口气,调整心情走了进去。屋子正中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玻璃立方体,几个小朋友正开心地在用小手机拍照。
      R30,这就是造型可爱,很受孩子们欢迎的青铜小鸠车。
      绿色的小东西静静地待在那里,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11:55分,云海看了眼手机,又将它装回口袋。他四下张望,开始寻找那位血鸠王的身影。
      突然眼前一晃,有什么东西从铜鸠车中迅速飞出,将将好蹭过他的侧脸。
      “哼,算你准时。”
      “呀!”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云海还是被冷不防的动静吓得轻呼一声。
      “嘘……大哥哥,博物馆里不能大声说话。”胖墩墩的小朋友奶声奶气的,用食指贴着嘴唇比着安静的动作。
      “抱歉抱歉。”第一次被小朋友教育,云海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稍抬头,面前一只蓝色的小鸟立在玻璃罩上,全身闪着奇异光芒。它的脑袋和尾巴都翘得高高的,正用君临天下的神情睥睨着他。
      有些气势,但并不可怕。
      只不过……自己从前见到的朦胧影子都是白色雾状,蓝色的倒是第一次见。
      它是什么来头?
      “见到本王竟然连句问候都没有的吗!”小鸟语气霸道目光凌厉,声音远没有昨晚听到的阴森,但这尖尖细细的调调,确是暗狱青焱血鸠王无疑。
      云海左右看看,不得已轻轻说了句,“你好,血鸠王。”
      博物馆里安静极了,这一声发出,身边的小朋友们齐刷刷地瞪过来,好像从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大人。
      云海的脸红地透透的。
      小鸟哼了一声,扑腾着飞落到云海头顶,如同皇帝上了金龙轿辇般趾高气昂。
      “你真没用!去那边角落的长凳吧。”
      云海乖乖顶着小鸟离开展间,心中盘算,这只小妖怪没有立即对他发难,似乎还有交涉的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
      “云海。”
      角落倒是僻静,云海在长凳上坐下,小斑鸠站在他身旁,开始和他说话。
      “昨天那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昨天?它指的是叶久吗?
      “你问他做什么?”云海警惕。
      “让你答话,谁允许你反问了?”小鸟的毛炸起来,啄了云海一下。
      疼!
      云海揉着腿,小心回答,“一个朋友。”
      “哦……”小鸟眼珠转了转。
      “你们平时都做什么?”
      “做朋友间做的事。”
      “比如呢?”
      云海不解其意。这是玩什么套路?它难道是冲叶久而来?
      “一起参加活动,聊天,开开玩笑,偶尔吵吵架。你认识他?”他问。
      “我怎么会认识愚蠢的凡人!”小鸟扑扇起翅膀,叽叽喳喳叫起来。
      铜鸠车小小的一只,到目前为止除了啄人一下之外也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力量。最近云海涨了许多见识,斗过问米婆,领教过情丝夫人,相比之下,眼前的算是小阵仗了。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或许能应付得了。
      下定决心,他瞪起眼睛,语气也硬起来,“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你怎么敢和本王……”
      话没说完,云海眼疾手快,一下捏住它两个翅膀。
      “你你你!”小鸟生气地甩头,身体拼命扭来扭去,无奈力气不够大,始终挣不出来。
      闹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停止动作,对上云海的目光。
      青年正冲它微笑,“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十分感谢你们昨晚送我婶婶回来。”年轻人把两个男人领进公寓,“叔叔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他倒了两杯热茶,很有礼貌地请二人坐下。
      公寓只有两室一厅,不大的70平方,这是廖昌昊在城中的居所。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能接受你们所谓的灵魂理论。没有经过科学论证的说辞,无法使我信服。”
      廖明远,廖昌昊兄长的儿子,十几岁时便随家人移居海外,如今是多伦多大学分子生物学在读博士。三年前他的父亲因病去世,现下母亲身体也不好。这次叔叔不幸车祸罹难,母亲交待他回国奔丧帮忙料理后事,顺带照顾着婶婶。
      客厅顶头的房间里,邵笑男正在沉睡。
      可怜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似曾相识的一番话。关山越坐在沙发上,没有打算与他争辩。
      “廖博,无论你的世界观是否与我们相左,调查清楚廖总的死因总不会有错。”
      与他说话的男人眼带桃花,笑容轻浮。从事科研的人一向对这种人持谨慎态度,更何况这位昨晚一见面便是满嘴的鬼怪幽灵。
      “我们找不到廖总的魂魄,只怕其中有蹊跷。”将神志不清的婶婶送回来时,倪震浩是这么对他说的。
      毕竟是年轻人,尽管廖明远有着良好的教养,倪震浩还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不以为然。
      “婶婶的状况不好,她的委托是否真有其事还有待商榷。而你们的怀疑……”
      或许只是所谓天师道士这种行业普遍的招财手段吧。
      倪震浩笑笑,将一挂附身符递给他。
      “廖博大概不愿意接受这是清心符咒的说法。那么就当做是邵董的朋友送给她,祝愿她早日康复的小礼物吧。
      “谢谢。”廖明远伸手接下。
      “正如你所说,调查叔叔的死因以及那位疑似女巫的童秘书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坏处,不论你们采取的手段如何。”他看着倪震浩,“昨晚匆匆一面,今天二位再来,是想了解些什么?”
      和头脑清晰的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关于廖总车祸,廖博有什么看法?”
      廖明远摇头,“叔叔的性格非常谨慎,有连续十多年的安全驾驶纪录。但再谨慎的人也难免疏忽,警方判定责任不在肇事的货车司机方,我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会导致车祸的原因实在太多。”
      十分中肯的回答。
      “廖博认识童秘书吗?”
      “是的。她是一位能干的女性。公司的事情现在都由她打理,叔叔的后事她也很出力。”
      “冒昧问一句,你觉得廖总邵董还有童秘书三者之间关系如何?”
      廖明远笑了,“在没有证据以前,我不会主观认为。”
      年轻人的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面庞的轮廓稍显刚硬,“我看到的,是她在叔叔的葬礼上表现得很悲痛。她甚至记得一周前婶婶的生日,那天是我和她一起陪婶婶过的。”
      “也许我无法提供更有用的线索,也不会赞同二位的调查方式。”廖明远看向卧室的方向,“婶婶并不清醒,但我没有权利取消她的委托。”
      “我尊重她的意愿。”
      “十分感谢。”倪震浩遇见过许多自然科学的忠实信奉者,廖明远明显属于容易打交道的那一类,“如果有其他疑问,我们可能还会再打扰。”
      廖明远点头,将两人送至门口。
      “这是一位有经验的精神科医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关山越交给他一张名片,“也许对邵董会有帮助。”
      廖明远笑道,“没想到你们和医院也有合作关系。”
      “他是我同事。”
      廖明远仔细地将关山越上下打量一番。和倪震浩的能言善辩截然相反,这个男人惜字如金,一张俊颜不怒自威,让他觉得这是倪震浩带在身边壮势的门面。
      “你是医务工作者,我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
      “我想我们是一类人。”男人离去前对他说,“我也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你叫什么名字?”
      “斑斑。”
      “你是什么东西?”
      “斑鸠仙人。”
      “好好说话。”云海斜了小鸟一眼。
      “你先放我下来!”小斑鸠喳喳叫得他耳朵疼,“翅膀要断了!”
      云海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只小鸟再没有其他攻击技能了。
      “你要是不老实,我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你。”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凶。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云海盯它看了会儿,见它确实服软了,便把它放回手心。小斑鸠立刻跳到板凳上,一脸不甘心。
      “你是谁?”
      “青铜鸠车化身的妖怪。”
      “为什么找上我?”
      “你是不是傻,明显只有你能看到我啊。”小鸟白了他一眼。
      云海忍住没有发怒,“说说你的目的。”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它嘟囔着。
      谁喜欢我?
      “我没听懂。”
      小斑鸠又炸毛了,“就是昨天那个人,你那个朋友!”
      “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叶久就喜欢他了……
      “你真是笨!”小鸟跺脚,“那个人陪你逛博物馆,还给你说故事,你听得那么高兴。他不喜欢你干嘛对你好!”
      哦,原来是指朋友间的喜欢呀。
      “你为什么想知道?”云海问他。
      小鸟气势汹汹,好像已经忘记刚被云海一顿整治,“没有为什么,想知道,不行嘛!”
      性格实在太差。
      “那就很抱歉了,”云海摊了摊手,“不知道为什么,本人不想回答,我看也行。”
      “你!”
      “就这样吧。”云海准备走人。
      “你不怕我诅咒你吗!”
      小鸟悬飞在半空中,小嘴对着云海的鼻尖。
      “那现在就试试呀?反正把我弄残了你还能再找别人。血鸠王嘛,这点事简单。”
      云海笑眯眯的,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个性是温柔,但绝对不是那种糊里糊涂就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小斑鸠气得目瞪口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拜拜。”
      “等等等!”小斑鸠着急起来。
      “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告诉我,不然我天天去你家捣乱。”
      云海想了想,语气很随意,“说来听听看。”
      小鸟听说,抖抖翅膀,眼睛瞟向一边,声音尖尖细细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天你那个朋友不跟你说话了,你会怎么办?”
      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云海弯下腰,仔细盯着它的脸。
      “干嘛!”小鸟往后跳了几下。
      “哦……”云海感叹一声。
      “你什么意思?”
      青年弯起眼睛,“原来是跟朋友吵架了。”
      “谁说的!蠢猫头鹰才不是我朋友!”
      “哎呀,猜错了。”云海朝它挥挥手,“真可惜。那我走了。”
      “你给我站住!”

      闹市区的高楼上悬挂着大大的V字。文迅的办公楼外墙上交替镶嵌着银白海蓝双色玻璃。
      十足的科技感。
      倪震浩和关山越已经在接待室等候一个多小时了。
      对于童秘书,倪震浩是有印象的。几次来文迅,她总是不声不响地跟在邵笑男身边,也不像其他女职员似的对他趋之若鹜。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上,真的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那天邵笑男打来电话,说有事要他帮忙调查,具体情况见面详谈。邵笑男的丈夫廖总不久前车祸去世的消息倪震浩是知道的,由于当时人不在麓城,他还曾托人送去花圈。这次委托想来不外乎亡魂心愿未了之类之类,他便一口答应下来,顺道带去了擅长招灵法术的关山越。谁知见面没讲几句话,二人发现这个女人的精神出了问题。根据后来廖明远所述,廖总去世,邵笑男郁结难舒,几度割腕自残。她时而清醒时而胡言乱语,总说能看见过世丈夫的幻影。过完生日后,她的状况越发差了。廖明远不放心她,把她带回公寓陪她一起住着。这天她趁侄子外出,自己跑了出来,糊里糊涂地在别墅家中约见了关倪二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倪震浩当时就想到召来廖昌昊魂魄和她再见一面,或许能解开她的心结。谁知书房中的招魂并不顺利。廖昌昊的七七还未过,相比死去许久不知是否已经投胎的魂魄来说本该更容易召唤。可倪震浩试了两次都失败了,而关山越加强版的招魂显影也是徒劳无功。这十分不正常,一个普通人的魂魄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消失,还是说他的死因本身就有问题?
      事发时廖明远身在国外,对来龙去脉并不清楚。邵笑男痴痴傻傻,言语中唯一的线索便是疑似会使用巫术的童秘书。不论出轨的事情是真是假,邵总魂魄的踪迹是必须调查的,而这位秘书小姐或许就是突破口。
      “不好意思,童姐有一场重要会议,二位请耐心稍待。”小姑娘给他们的纸杯里再次添满了水。
      “谢谢你,贴心的小妹妹。”倪震浩托着腮笑意盈盈,“都说企业会把最出挑的人放在窗口岗位代表企业形象,果真如此啊。”
      小姑娘看起来是个实习生,应对这样的调笑还青涩得很,这话又是出自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之口。只见她的脸一下红了,“倪……倪先生过奖了。文迅比我优秀的人还有许多许多,我只是最普通的职员。”
      “哦?更优秀的人?比如童秘书?”
      “童姐很能干,邵董告病休假以后,大事都是她在做决断。如今公司又在重要关头,多亏有她顶着……”
      “啊,我还要去打印几份文件,二位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小姑娘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话了,拿着水壶匆匆退出房间。
      “你总这样。”
      “怎么,这样做事方便啊。”倪震浩的语调轻佻惯了,“你又不肯出卖色相,师叔只能当仁不让了。”
      关山越颇为无语,“惹出事我不会再收留你了。”
      “越越怎么这么无情~我一向待你不薄……”
      说话间接待室外一阵响动。
      一身利落职业装的小个子女人陪着西装革履的银发老者从玻璃隔间外走过。
      董事长秘书童玲玲。

      身穿青灰毛呢外套的俊雅青年坐在墙边,目光定在身侧另一半的板凳上。
      “妈妈,那个哥哥在跟谁说话呀?”
      “嘘……不要看。”年轻妈妈拉着女儿的小手,从云海面前匆匆走过。
      云海低下头,只当作没有听见。
      “所以你的猫头鹰朋友三天没理你了?”他问道。
      “都说不是朋友了,它跟你一样,只是本王座下的小弟而已!”小斑鸠把头一撇,昂得高高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跟人说话特别是请别人帮忙的时候,态度要有礼貌?”
      云海语气严肃,小斑鸠抬头看了眼他,低低讲了句,“哦……”
      “你们是怎么回事?”
      云海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可能,自己在无意间冒犯了血鸠王,血鸠王想吃生人采补法力,他甚至怀疑前几天炖汤喝下肚的走地鸡是血鸠王的老相好。可他偏偏没想到小斑鸠是找他做友情商谈的。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本来不难,但参考关山越最近对他的态度,云海又没了自信。自己待人接物处理友情的方式,也许真的存在致命缺陷……
      据小斑鸠说,这里的文物除了它以外都没有化出元神。自它被放到展厅以后,每天一个人无所事事。直到一尊青铜鸮尊被地方博物馆送了过来。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猫头鹰。这件商代的青铜器胖胖的身体呆呆的脸,一到博物院就吸引住游客的目光,连宣传册上都主打它的图片。小斑鸠没忍住,也跑去看看这个鸮尊到底是多么三头六臂为什么那么讨人喜欢。没想到对面也是个有元神的,两人一见面就打了一架,当时输赢未分,双方冷战了许久。终于有一天,猫头鹰跑到小斑鸠的展台来,说被它的人格魅力征服,从此就拜在小斑鸠麾下,甘愿做它的小弟。当然这些都是小斑鸠自己说的。
      这只小鸟的性格别扭到了极点,居然还能交到朋友。那只猫头鹰绝对是只宽容大度的好鸟……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它?”云海问它。
      “开玩笑,让本王纡尊降贵去找它,成何体统!”
      “那你们以前怎么见面的?”
      “都是它来觐见啊。”小斑鸠昂头,将翅膀一抱,满脸的理所当然。
      云海忍不住弹了它脑袋一下,“你这样要完蛋。”
      “嗷!你手劲很大知不知道!”小斑鸠用屁股对着云海,扭头冲他喊。
      “你脾气这么差,说不定它终于受不了你,早就被新来的小黄鹂小喜鹊拐跑了呢。”云海往墙上靠了靠,歪头看它。
      “它敢!”小斑鸠气得原地蹦跶。
      跳了一会儿,它消停了,把头低下,尾巴也耷拉下来。
      “它不会再也不理我了吧。”
      “你们以前有这样过吗?好几天不见面不说话?”云海问它。
      “除了第一次打架,以后他每天都会来找我呀。”
      “嗯……那猫头鹰既然能忍你的坏脾气这么久,不该无缘无故突然不理你了。”云海想了想,“你有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
      这也是他最近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我想想,有吗……”
      小斑鸠回忆了下它们的日常相处模式。
      “没有啊……”小斑鸠低头原地转着圈,突然“啊!”地一声。
      它跳到云海身上,左腿右腿间来回蹦,“它可能真的生气了。我……”
      一周前,有批珍贵文物从国家博物院送来巡展。小斑鸠听工作人员说其中有一只陶土鹰罐格外雄壮威武,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它一直羡慕老鹰搏击长空的勇猛,于是就滔滔不绝地跟鸮尊说了一整天。
      “后来它就没再来找过我。它会不会吃醋了?”小斑鸠问云海,小脸有点红。
      “你怎么跟它说的?”
      “我说陶土鹰一飞冲天豪气逼人英勇果敢。”
      “还有呢?”
      “我说它矮肥挫圆只有脖子软能做270度旋转。”
      ……
      “它会生气吗?”小鸟细声细气地问。
      云海很想扇它。
      小斑鸠看看云海,哼哼了一下说道,“你瞪我也没用啊,我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怎么办?快帮我想想办法。”
      “很简单,”云海说,“去道歉,告诉它你很重视它,还想和它做朋友。”
      这是常识。
      “不行!”
      “为什么?”
      “这样很肉麻很不好意思呀……”小鸟扭扭捏捏,“这种道理我也懂啊,要是做得到还找你干嘛……”
      咕……肚子开始抗议了。云海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好饿呀……
      “给你两个选项。”云海竖起手指比划,“第一,现在去找鸮尊,我可以陪你,也许还能帮你说点好话。第二,今天被你坑过来连午饭都没吃,没我的事我就不奉陪了。以后你也别找我麻烦。自己选吧。”
      云海把话撂下,小斑鸠琢磨半天,又挠头又蹬脚,终于开口道,“你可要帮我说话的。”

      鸮尊的展柜在青铜展厅一进门右边的小房间里,和铜鸠车正好是个对角线。小鸟站到云海肩膀上,嘴巴不停。
      “跟它道歉有用吗?”
      “希望吧。”
      “啊!你也没有把握的呀!”
      原谅,很多时候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昨天的道歉信鱼沉雁杳。关山越很晚才回来,绝对安静的顶楼,云海可以听到他开门关门的声音。
      “情感是世界上最坚韧,也是最脆弱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小鸟晃晃脑袋。
      云海没再说话。

      “青铜鸮尊出土于商代一位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墓中。通高约45厘米,表面饰以纹饰,富丽精细。喙、胸部纹饰为蝉纹;鸮颈两侧为夔纹;翅两边各饰以蛇纹;尾上部有一展翅欲飞的鸮鸟,堪称平面与立体的完美结合。”
      柔柔的灯光下,青铜鸮尊散发出厚重幽远的年代气息。五六个游客站在展柜旁边,正在听解说员声情并茂的讲解。
      云海侧头示意。小斑鸠从他颈后探出个小脑袋,犹豫片刻,终于跳进展柜。
      “大猫猫!我来找你啦。”
      小鸟红着小脸,凑近鸮尊。它撅起小尾巴,冲猫头鹰抖抖翅膀。
      “大猫猫?”
      青铜鸮尊纹丝不动,看上去就像其他普通文物一样。
      小斑鸠连叫好几声,又用翅膀戳了戳,终于一脸委屈地回头,“它还是不理我。”
      “你们的元神是蓝色的?”云海小声问道。
      “嗯,妖精的元神都是蓝色。”
      “那它的元神好像不在这里。”
      云海仔细盯着猫头鹰看了半天,它的青铜身躯上没有小斑鸠似的蓝色光影,倒像是个死物。
      “嗯?”小斑鸠定睛一看,确实如此。
      “它是不是跑到外面去了?”
      “不会呀!”小鸟跳回云海身上,“我们这些小妖怪,不能离开本体很远的,活动范围只有附近几个展厅而已。”
      “那你怎么去的我家?”
      “任意门呀。”小斑鸠嘟起嘴,“你拍了一张我的照片,我就可以借助图像显形。高科技吧~”
      云海叹气,原来是因为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引发的事件呐。
      “你别得意了,快想想它会去哪里。”
      “会不会去找土陶鹰了?”
      云海突然感觉肩膀上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
      原来是小斑鸠打了个哆嗦。
      “没怎么,就是感觉这里冷冰冰的,我们快去看看土陶鹰那里吧。”
      ……
      “仰韶文化以精美彩陶而著称,陶鹰鼎的问世表明此时的人们不但擅长彩绘图案的创作,在造型艺术方面也有很强的实力……”
      导游的讲解声适时响起。
      “你确定这是你口中霸气威武的老鹰吗?”云海跟在游览团后面,眼角抽搐。
      傻乎乎的脸,粗壮的大腿,看上去更像火机吧……
      小斑鸠没睬他,直接跳过去,在展台上东蹿西蹿。
      “大猫猫!”
      云海四下望去,可哪里有猫头鹰的身影。
      小斑鸠前前后后找了数圈无果,又失魂落魄地回到云海身边。
      “这个土陶鹰也没有元神……它们会不会打架一起打死了……”小斑鸠垂下头,早就放下了高傲的姿态,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
      “是你说的,死物幻化出元神需要许多机缘巧合。”云海把小鸟抱起来捧在手里,“况且我们不能确定猫头鹰的失踪和它有关系呀。”
      “那大猫猫猫会在哪里?”小鸟抽噎地话都说不顺了。
      “你们不能离开太远,那就顺着这几个展厅原路返回找一找吧。说不定它已经回去了呢。”
      见小鸟哭得伤心,云海心又软了,“我会陪你的。”
      小斑鸠点点头,跳上云海的肩膀。

      云海带着小鸠车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展柜顶上,长凳下面,瓦罐瓢盆,甚至是金缕玉衣的肚子里,小斑鸠慌慌忙忙,到处乱钻。云海跟着它,也在努力地集中精神捕捉蓝色元神的踪迹。
      其实他们刚才也只是经过了特展和吴越文化两个厅而已。很快一人一鸟便把这两处翻了个遍,又返回到青铜厅鸮尊的展柜前。
      绿色的猫头鹰依旧呆立在那里,全身上下死气沉沉。
      小鸠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再也见不到大猫猫了……都是我不好,总是欺负它。可我就是喜欢看它不忍心凶我的样子……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大猫猫……”小斑鸠又哭又喊,声音凄惨极了。
      云海摸摸小鸟的脑袋,心中也是奇怪,这个鸮尊能跑到哪里去呢。
      忽然,手心里的小斑鸠又抖了一下。
      “你没事吧?”
      “呜呜……这里好冷。”小斑鸠掉着眼泪,一下钻进云海怀里。“你身上比较暖和。”
      文物藏品对储藏环境要求严苛,博物馆内恒温恒湿,室温总是偏低的。是空调太冷了吗?
      “斑……”
      身后有微弱的声音传来。
      “斑斑……”

      “倪先生,半年没见了。”
      面庞清秀的女人和二人握过手,与倪震浩相对而坐。
      两个小时的等待,神秘的女秘书终于露面。
      名叫童玲玲的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衣服却是一丝不苟笔挺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腕上绕了一道又一道的珠珠串串,和一身正装极不协调。
      倪震浩笑得玩味。
      “想必倪先生也听说了,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她说。她的容貌本属于清纯的类型,可她偏偏不爱笑,显得气场过于冷漠了些。
      倪震浩点头,“廖总出了事,邵董又告病,实在令人非常遗憾。种种不幸接踵而至,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呢。”
      女人眉头微蹙,“倪先生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们尝试召唤廖总魂魄,多次无果。”
      闻言,童玲玲难掩惊疑之色,“你们为什么要召唤廖总魂魄?无果代表什么?”
      “我夜观星象,察觉廖总死因蹊跷。”倪震浩毫不避讳地直接抛出主题,“这位可怜的先生大概已经魂飞魄散了。”
      童玲玲一时愣住,右手按在左腕的珠串上,紧紧抿住嘴唇。
      “我想童小姐也许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倪震浩交叠起放在桌上的双手。
      正午的阳光反射在漆面会议桌上,光芒耀眼。女人沉默不语,接待室中安静至极。
      “或者一些只有你和廖总之间的秘密。”
      童玲玲猛地抬头,男人狭长的美目正含笑看着她。如果换一个场景,如果他没有说刚才那番话,她会觉得这双眉眼中暗藏情愫。
      “不。”她说,“廖总私人的事情,我并不比你们知道得多。”
      “那公事呢?”
      “无可奉告。”
      “哎~”倪震浩叹了口气,“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啊。”
      男人外表散漫,弦外却有余音。而他身边坐着的英俊男子,凌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直白会不会对一位女士失礼。童玲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倪震浩笑得随意,“作为有社会责任感的正道栋梁,廖总魂魄的行踪我会继续追查。童小姐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那真是有劳倪先生了。”女人声音冷淡。
      “哦,对了。”倪震浩将手背到身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轻松熊毛绒毡玩偶放在她面前,“最后我想说,如此愁容一点也不适合美丽的秘书小姐,幸福从来只会眷顾懂得快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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