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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云海,你这位朋友真重口!”快速参观完,叶久奔出展厅深吸口气,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嘴。
      “所以昨天就讲让你别来嘛。”
      真要去艺术展,同样的奇葩等级,云海更愿意看草间弥生那圆圆点点密集恐惧的装置艺术,至少不会做噩梦……可每次老妈的画展画册出来,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捧场,也许自己就是M属性的吧。
      “我还是喜欢温暖阳光一点的东西。”叶久嘟囔着。
      “是是,那就去二次元继续养你的软萌小怪物吧。”云海边说边从包包里取出一本杂志,《周刊少年Game》“上次你让我推荐游戏,喏,最近新出一个叫《风与雷之诗》的RPG,听说还挺有意思的。”
      叶久接过杂志看了看,“嗯,我知道,最近炒作地很厉害。只是这种要组队下副本的最麻烦了。”封面上的图片超级酷炫,字也是超级的大,开发商倒是一点也不怕广告做得太夸张。叶久盯住云海,“看不出你这样的人总玩打打杀杀的游戏,反差可不一定总是萌的,小心没人要哦。”
      一下被提及伤心事,云海呆了呆,又很快对叶久报以灿烂一笑,“不会呀,有小久要我就好啦。”
      “啊,云海你这样很恶心哎!”叶久快跑几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哼哼,恶心就对了。
      难得来一趟,叶久陪着云海在主展区也好好逛了一圈。不愧是省博物院,这里的藏品规格高,种类多,琳琅满目的让人目不暇接。
      青铜是岁月的铠甲,承载着千年的沧桑;玉器是信仰的魂,从鸿蒙初始至今始终散发着温润的光;而书画艺术则是传承的心,娓娓诉说着生命的淡泊悠然或是慷慨激昂。叶久对历史相当熟悉,解说也十分生动有趣,云海听他讲了一路,也轻轻笑了一路。整个博物院走马观花地看完,已经快到闭馆时间了。
      “云海,我不陪你啦,回去再把事情整理一下。”叶久溜了大半个下午班,终于想起来要做点正事了。
      云海点点头,跟叶久道了谢,也开始往回走。

      小雨还在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周五的晚上总是情侣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时间。云海撑着伞,独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华灯初上,公寓楼一个个小小的窗口向外投出橙色的光,带着那么柔和的温度。千千万万的灯火,属于我的那一盏在哪里呢?他悄悄想,以后也会有个人站在这样暖暖的窗前,静静等候他的归来吗?
      宁宁的订婚仪式应该正在举行,云海心中苦涩。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脚步,身边是一家新开的礼品店。爱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友情是不是还可以拯救一下?关医生既然没有拉黑他的嘿信,是不是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倪先生,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很有本事的。”倪震浩的笑容如牛郎般俊雅,似乎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把别人闪瞎。
      关山越朝面前的女人点头致意。
      邵笑男,文迅网络公司董事长,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十年里,她带领团队从小小的网游作坊做到了年收入几十亿元的知名游戏公司,一时成为传奇。
      “这次请二位到家里来,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查一查。”邵笑男笑着开口,不过从她面色看来,这笑容倒只有两三分是真了。
      “跟您的先生有关?”
      邵笑男点头,“是的,他出轨了。”
      廖昌昊,出轨?
      讶异神色仅在男人眼中一闪而过。倪震浩十分有礼地向对方解释,“这种事情找私家侦探或许更合适。”
      邵笑男摇头,“找侦探没有用。”
      钻石饰品点缀在女人的颈间腕上,衣服的优良质地和绝佳剪裁均昭显其不菲的价值。没有一丝皱纹的光洁面庞妆容厚重。可她笑起时,表情却一点也不生动。
      抛了人的流光,春颜易秋容。邵笑男的颓丧之气,再多的珠宝粉饰也难遮掩。
      倪震浩将这朱颜辞镜的无奈与悲伤看在眼里,停顿了数秒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就请邵董先说说事情经过吧。”

      “咔”,感应灯亮起。静悄悄的顶楼,一张小巧的道歉卡被塞进关山越家的门缝。云海直起身,在走道上发了一会儿呆。
      从初识开始,关医生就很照顾他,对他的印象应该是不差的。那么是什么导致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云海知道有些人是不喜欢被外人打扰生活的。以关山越一丝不苟的人生态度和按部就班的生活习惯来看,或许他就属于那样一类人。而自己呢,不断将他牵连进棘手事件,几次三番让他以身涉险,又自说自话送饭送菜……终于让人心生厌烦了吧。
      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

      雨天,没有机会出门溜达的图灵正在家中肆意释放多余的能量。它追着小球,再一次碰倒小茶几。茶几上的东西哗啦啦滚了满地。云海认了命,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祖宗,都是单身狗,何必为难我呀。”
      “吼……”
      图灵瞪起眼龇着牙,发出一阵威胁的咕噜声。
      反了你了!云海伸手就要拍它。突然,掉在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正朝下,机身在光滑的地砖上缓缓打起转来。
      奇怪,从博物馆出来以后就设置回响铃了才对。云海捡起手机,把它翻了个个儿。
      黑屏?
      “吾乃暗狱邪神,青焱血鸠王。”扬声器突然发声,幽长的音调,尖细阴森。
      “啊!”
      近在咫尺的怪声让云海炸了毛。手机划出一道弧线,被他远远甩到沙发上。
      “明天中午12点前到博物院青铜厅R30展柜,否则你的至亲将被诅咒……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猖狂笑声很快消散。云海坐在地上等了半天,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而图灵的表情也慢慢松缓下来。
      怎么回事?声音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清晰响亮的吐字,云海做不到用手机坏了之类的拙劣理由搪塞自己。
      他艰难地爬起来走到沙发边,不情不愿地用两只手指拈起手机。
      忐忑地解锁屏幕,上面赫然是一张今天下午拍的照片:
      六朝铜鸠车(222-589)
      南康郭濮墓出土
      绿色的青铜小斑鸠,身侧两个大大的轮子,身后是翘翘的尾巴。这是最受当时儿童喜爱的两样玩具,“鸠车竹马”其中之一。云海在博物院见小东西蠢萌蠢萌的,随手照了下来。
      难道它就是要诅咒亲人的血鸠王?
      云海很无奈,自己似乎又莫名其妙招惹到奇怪的东西了。这个血鸠王看起来并不大靠谱,可刚才又确实十分恶毒地威胁了他。
      自从科学鬼魂世界观崩塌以后,云海发觉他能听见、看见奇怪东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了。旁观者置身事外,也许会羡慕他天赋异禀。但对一个害怕鬼怪的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在沙发上坐定,脑海里一番思想斗争。明天去的话,很可能发生解决不了的状况。如果不去,假如它说得是真的,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它找到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云海仔细回忆了今日经历,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很快他意识到了,以前遇到类似事件,总有个人在身边帮助提点他,而自己根本没有特别费过心。
      如今,对那人无论如何是问不出口了。
      他又想起一个在他所有朋友圈动态下都留了言点了赞的人,这个人曾经也讲过遇到问题可以尽管找他帮忙……
      “唔”图灵蹭过来歪起脑袋,似乎在问云海答案。
      云海摸了摸狗头,终于下定决心。
      他可不是遇事只会逃避躲在人后的软蛋。诅咒亲人是么,绝不让你如愿。

      别墅中,三人密谈仍在继续。
      “我是不久之前发现的,小三是我的秘书。”邵笑男语气还算平静。
      “您是窃听跟踪了您的先生吗?”倪震浩的食指绕着头发,男人正在思索。
      “不需要那些手段,”女人摇头,“其实因为在一些事情上有分歧,我和先生并不是每天见面。他平时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但每周末都会过来与我同住。在此之前我们彼此是忠贞的。这点我很确定。”
      “最近他对我的态度变了。回家后也不理人,就像没有看到我。那天他收拾了些东西很快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到此处,邵笑男脸上终于现出些愠色,“而那个女人当时就在楼下等他,光明正大毫不避嫌。”
      邵笑男的家中一点也不温馨。豪宅奢华归奢华,可茶盘里的茶杯倒扣,电水壶里没有水,面朝下的相框,内容也被藏了个严实。女人生活富足,日子却过得像口枯井。
      关山越静静听她诉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落了一层薄灰的灶台。
      “这件事只在这里讲一讲,二位还是不要出去传的好。”
      倪震浩点头表示理解,“您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看到她去药店。”邵笑男原本无懈可击的表情又崩塌了些许,“那女人可能怀孕了。而我和先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她沉默,又再次开口。
      “他对她笑,喝红酒听音乐,还在她家里一起弹钢琴!”言语间,女人妒火燎原。
      “不可饶恕!”
      咬牙切齿的邵笑男双手抓头,情绪近乎失控。
      作为成功企业家,平日里有多少鲜嫩的男孩讨好巴结她。可她只要她的丈夫。而那个女人,山窝里飞出的野鸡,居然真以为自己是凤凰。她的今天是谁赏赐给她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关山越问她。
      “我就是知道!”
      邵笑男大声吼了出来。因为抱头的动作,本是合体的黑色西装袖缩了上去,露出手腕一道道伤痕。
      新旧交错,纵横扭曲,触目惊心。
      倪震浩和关山越交换了目光。
      觉察到失态,女人放下手臂拽了拽衣袖,重新调整好表情。
      “如果仅仅这样找私家侦探就可以。”她又说道。
      “但这个女人十分古怪。这段日子往身上挂了许多珠串,躲起来偷偷念咒,神神秘秘的。我以前让她戴点金银饰品她可都不干的。她是从云缅边境的村庄里出来的,只怕这个狐狸精用什么下作方法迷惑了我先生,诸如……降头之类。”
      邵笑男把手臂搭上细腻柔软的皮质沙发,目光锁定倪震浩。
      “所以邵董是想让我们调查您的秘书?”倪震浩扬起眼角。
      “是的。但不仅如此,”女人的声音和面色一起低沉下去,“或许还要麻烦倪先生也为我下一个情降,让不听话的男人乖乖回家。”
      做生意的人总有些迷信。文迅传媒初具规模时,曾请来倪震浩为他们选办公楼地址。办公楼建成后,倪震浩又去看过室内风水,顺带着为职工测了八字手相,在文迅颇有口碑。邵笑男的公司顺风顺水一路壮大,她觉得面前这个风流俊美的男子也算是功臣一位。
      “邵董,秘书的事交给我们您可以放心,不过情降……”
      “我以为凭倪先生的本领这是小事一桩。”
      情降,顾名思义,就是那些痴男怨女找降头师做法来挽救自己的爱情。而降头之术,可拆解为“降”与“头”。“降”指施法的所用法术或药蛊手段;“头”指被施法的个体。降头以施法为主,辅以草药和未知名生物。有用对方指甲头发做法的,还有的会在降药里加入谜之成分,例如骨灰尸油姨妈血之类……想到此处倪震浩一阵恶心,这种东南亚的没品邪术跟他可不是一个体系的。
      他的头脑转得飞快,“邵董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真下了降头,法术破解您的先生自然会回到您身边。”
      “况且,那些小三惯用的无聊伎俩,像邵董这样成熟优雅的迷人女性可用不上。”倪震浩笑眼盈盈,嘴角弯地恰到好处,“毕竟连我都已经拜倒在您的风姿之下了呀!”
      “呵……”
      女人对恭维讨好的话总是没有抵抗力。邵笑男想了想,没有继续坚持。
      “在调查秘书之前,”倪震浩指了指书房的门,“我想给邵董的宅子做一次免费法式,清一清邪祟,您意下如何?”
      “倪先生随意吧。”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到处都是空落落的。
      两个男人还在书房中,法式已经做了许久。
      邵笑男神情焦躁,阿玛尼黑色亮片西装上有几道不起眼的褶痕,脸上妆容也开始花了。
      女人在客厅来回踱步。
      进口重蚁木地板是去年新铺的,灯光下本该漆光油亮,可不知怎么上面积了一层灰,被她走过时带起,纷扬在家中。
      家政阿姨没有好好打扫么。
      她想起周五是鲁阿姨固定到家里做晚饭打扫卫生的日子。可她今天没有来。
      连个招呼都不打,不像话。
      邵笑男不悦起来,她顺着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卧室。
      床头柜,灯罩上尽是浮尘。
      King Size双人床上的高档绣花丝绵七件套,此时已被一张白色的大床单盖住。
      丑死了,什么人干的。邵笑男想把它掀开。
      突然,手顿在半空,开始轻轻发抖。
      呆立半晌,惊惧的女人奔向客房。
      白色的床单,白得刺眼。
      怎么回事?
      她捂住头,竟然想不起来今天做过什么,什么时候去的公司,又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她发疯似的冲到一楼客厅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
      女人忍不住身体的颤栗。她早就注意到家中的相册都已被反扣住。
      是自己做的吗?
      如果现在把它们立回去,她会看见什么?
      书房的门缝里有微弱的光线,说话声透了出来。
      面前的深色木门,光滑而厚重。邵笑男突然觉得它很像某种冰冷阴森的东西。
      双脚发软,女人茫然无措。
      自己究竟是怎样发现丈夫出轨的?
      她忆起在童秘书家撞见廖昌昊与那女人私会的情景。
      童秘书做了很多家常可口的饭菜,仿佛正妻的理所当然。
      男人吃得很开心,轻轻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子。
      然后,他们一起弹钢琴,亲昵地玩闹。那首曲子似乎是叫《梦中的婚礼》。
      无耻透顶。
      可她是怎么进到秘书家里的?
      邵笑男抱住头,她想不起来。
      但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之前的几日,就在自己家中这个客厅里,童秘书和丈夫一起为她庆祝了生日。
      那天,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为她点起蜡烛。
      男人看着蛋糕沉默不语。烛火映在童秘书瞳孔中,摇摇晃晃,像是正在陨落的星。
      伴随邵笑男回忆而来的,还有如同漩涡一般的恐惧,正将她吸入冰冷幽深的海底。
      她终于发现,那一天丈夫和秘书都不大对劲。
      她想起女人满眼悲伤,她说,“都过去了,请振作起来。”
      “我会一直在这里……”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了?或者,我怎么了?
      邵笑男低头,手腕上是那十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
      她猛然意识到左手那条怎么也愈合不了的伤口代表着什么。
      女人怔住半晌。原来如此。
      她苦笑。
      邵笑男伸出手,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把门推开。她有一种感觉,那后面的东西足以让她清醒,也会令她崩溃……
      眼前一片漆黑。

      扭曲,跳跃,如同不安的灵魂,烛火发出燃尽生命的噼啪声。
      关山越放下手中的铃铛,眉头紧锁。
      倚着墙的男人吹了一声口哨,“问题严重了。”
      房间里光线幽暗,窗帘严丝合缝,气氛沉闷无比。
      男人在阴影中抱着手肘,语气还是那么玩世不恭,“刚才或许我有失误,可你不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最擅长,不是么。”
      黑暗能掩盖许多东西,例如他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猜疑。
      关山越将厚重的窗帘打开。
      月色惨淡。窗外的梧桐正在落叶,仿佛残破的蝴蝶在轻轻打转。
      风起时,大地是枯叶的归宿。风暖时,江海是冰雪的归宿。人事随风,瞬息枯荣。无论是流浪的心,还是游荡的魂,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最终归于平静。
      “也许你拿不到她的委托金了。”月光照在关山越浅灰色的毛线衫上,冷清极了。
      “上次已经拿够了本,这次就当作无料service吧。”男人把休闲西装敞开一颗扣子,目光不经意地瞟向房门,“我们得轻点声,不要吓坏迷路的小羚羊。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天晚上,关山越很迟才回到家。
      他打开门,捡起地上一张小小的卡片。
      简单素雅的花边,短短的句子,每一个字都写得认真漂亮极了。
      目光落在右下角的署名上。
      “许多麻烦”吗?其实并没有。
      关山越闭目再重新睁开。
      身边的千丝万缕中,只有一根细线的颜色红得耀眼,就像沾染了一腔最浓烈的心血。他想了想,将手抚上那根丝线,念了句口诀。
      红色渐渐退去,变成了柔和的粉色。
      完美的伪装。
      称得上麻烦的只有这一件事而已,但真的十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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