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望星

5、第五章 曾经的天黑黑

　　我满心期待坐等庞水清的道歉，看看她多年不见还会不会编故事了，她说：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抢走属于你的东西，因为林启辰的出现，打消了我的这个念头。我的确可以凭努力抢走你的很多东西，但是我再怎么努力，也抢不来林启辰对你的喜爱。”她顿了一顿，继续说，“当时无数次从中作梗，拆散你们，让他厌弃你，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喜欢林启辰，因为你们两个人的眼里，有同样一种光芒，互相照亮彼此，不管是你看着他，还是他看着你，那种眼神，让我生厌。他听我说，你讨厌他，捉弄他，他误会你。蔡笑笑，你应该很恨我吧，恨我我也要说，咱们谁都不小了，不要再意气用事，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答应我，这一次，再也不要放手了。”
　　“说什么？让人听不懂，他喜欢我！你有没有搞错，什么你从中作梗，你拆散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好吗？”
　　“你还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喜欢他就去追，这一次他回来，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是我骗自己，而是启辰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我，他喜欢的人，是我二姐，是那个美丽又聪慧的蔡琦琦。我在他眼里算那根葱？从前所有的甜蜜，都是我虚幻虚构出来的，他对我好一分好一百分，都是托我姐姐们的福，他不爱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庞水清丫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该不会这几年她都在为这些事情而感到惭愧，忏悔不已吧？
　　“你哑巴了，怎么一声不吭，还像以前那样，有什么都往肚子里咽，多小孩阿！”水清拍拍我的脑瓜，说：“等下你要他的联系电话或是微信号，你不好意思，我给你弄来。”
　　“傻丫头，大人的事情你少管。”我站起来，决定逗逗她，说：“你还拿我当情敌，这杯酒干了。”
　　不过，我记得这丫头这几年好像和我家邻居庞天明有了些交集，该不会她终于移情别恋，不爱林启辰，爱上了天明哥？
　　“你跟天明哥，你们……”
　　她瘪了嘴巴，用手臂挤开我说，“说你的事情，扯我们干嘛。”
　　“我们，快说快说，什么时候请喝酒？”
　　她站起来喝了一杯，“现在就请，要喝多少没有。”
　　“你还要不要脸了，这酒是你请的吗？”我瞪了她一眼，才见一个姑娘从我们身边经过。
　　模样俊俏，是个当模特的料。
　　庞水清用眼神指了指，说：“长得好看吧。叫林妃笑，那是我远方表亲，我可告诉你，她可是有意于林启辰的，你再不争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陪喝了一杯，又给各自倒上，倒满满，“丫的，她跟你亲戚你还不快帮她撮合撮合，将来她嫁给了林启辰，林启辰做了你家亲戚，你脸上也有光啊！？”
　　“她看起来比我还高傲自大，我看不惯。我情愿是你和林启辰在一起。”
　　“说得好像林启辰已经是你的人似的。”我眨眨眼，又咕噜咕噜一杯倒下，扶着她的腰说，“我知道，你不就是想利用我抢回林启辰嘛？可你太看得起我了，就算请动我二姐也不见得能把他套住。至于你跟你表妹有什么过节，那是你们的事，你们慢慢闹。”
　　“反正争不争取是你的事，我和你已经没有隔阂。你爱争不争。”第三杯，我已经看到她昏昏沉沉就要倒地了，我把她拉到庞伯父身旁，让他们家人带回去了。
　　我坐回原处，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
　　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我记得那时候游泳馆开放，我跟琦琦约了林启辰一起来，那时候琦琦感冒了，只有我单独等他来，大半天没见他来，我自己回家去了。后来才听说他也因为有事不来了，合着那天，我被他和琦琦二人双双放了鸽子。难怪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来，他理直气壮地说不想来了。
　　有一回，我们几个人一起去看电影，他丫的竟然跟别人换位置，特地地远离我，粘着琦琦坐。害我尴尬的，遇上了旁边的一个死胖子，肥的把我的座位都占了。
　　还有一回，他丫的竟然……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忘了想这一起往事让我喝了多少杯酒，只知道肚里撑了满满一肚子的水，又想作呕，迷糊间还见到好多个林启辰，他们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我伸手去抓，却扑了一个空。
　　“你喝醉了。”好多个林启辰在发话，哭丧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这样的林启辰真的很不好看！
　　我爬起来，寻着声源要去抓他，明明他就站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就是抓不住，眼眶聚然湿润，热泪滚在脸上，我觉得我像个神经病一样，在他面前落魄地像疯婆子。
　　头开始发晕，越来越重，下一秒就要坠下，可下一秒，一只手腾空而起，抓住了我。
　　被人打横抱起，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我不觉得我是个公主，那个抱着我的人，也不顾我的感受，一路上不免让我和那些建筑发生碰撞，可磕痛我了。我大骂：“林启辰，您他妈能不能轻点！”
　　他那里理我，鲁猛抱着我，到了宴席场外，同薛阿姨打招呼说：“妈，我先送她回去。”
　　薛阿姨，唯唯诺诺点头说，“赶紧的，也难为她了。启辰，小心点开车。把她送到家了，等她清醒了再回来。”
　　林启辰点点头，拿了车钥匙要去开门。
　　清醒？我一直很清醒，更何况，我可是喝不醉的，我还没有喝够呢。
　　“我、还、没、有、喝、够！”我仰天大叫，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开了车门也没有保护一下，硬是把我往里面塞。
　　“小明，帮我处理一下。”林启辰关了车门，又开了车窗，林小明跟在车窗口外，等他吩咐。
　　“放心哥，你送我嫂子回去吧。”林小明笑出了虎齿，跟我们回首说拜拜。
　　“别瞎说。”林启辰回头望了我一眼，一下子便把车速开到了飞快，嗖的一声，我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我从后座爬上来，圈着他的脖子，大喊，“林启辰，我还没有喝够，你来陪我喝，喝！”
　　“闭嘴！”他一声厉斥，吓得我赶紧往后到。紧接着他停了车，翻到我身后找安全带，将我平摆在车里，说了句，“系上安全带。”
　　他整个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动也不敢动，却感觉有股热量，压得我喘不过气，等他离开了，这热量又一下子被抽空，四周漠然有股冷气，我抱着手臂弯说，“把空调关了，关了。”
　　喝醉的人，就像讨债的，林启辰就是欠我的。我笑笑，车子再次开动，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那双眼睛，明亮的就像夜明珠一样，看着前方，飞速前进。
　　看见了他，人突然间就清醒了。
　　“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没几天又要走，是不是？”
　　“有公事要办。”
　　我松了松安全带，趴上他的座椅，故意用嘴巴贴着他耳朵吹气。
　　他一氧，把我的头按了下去，说：“我开车呢，别闹。”
　　我吹了吹凌乱的刘海，继续刚刚的动作，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车速也慢了许多。
　　我说：“林启辰，一夜情你听过吗？”
　　“没有。”他不耐烦，开车转弯也不只吱声，害我碰到了车窗。
　　“你！你一个男人，大半夜送我一个女人回家，你想不想……”
　　“不想。”
　　我起身，趁着酒意，胆大妄为。我知道，真的只有今夜，可以这样任性妄为了。我的手探入他的衬衣里，摸索着他身上的温暖，他拍了拍我的手，只说：“别闹！”
　　毫无暖意，林启辰给我的，从来只有冰冷。
　　我乖乖躺下，摸了摸眼角的泪，心里想着，他可以送我回来，当然也可以送那些长舌学姐回家。我不过是他的一个义务，是薛阿姨拜托给他的任务。送我回来，他就要走了。能有什么一夜情，他稀罕我什么呢？
　　“你记得，送我回去后，帮我把门关上，不要让贼半夜三更进来，我是放荡，我是爱玩，可我不是什么公交车，林启辰，别让我一个女孩家处在恐惧之中。”
　　许是因为车里开了暖气的缘故，身边又有他，我一倒下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很快就到家了。
　　“下车，现在。”他松开我的安全带，把我扯了出来，我睁眼一看，车子已经在我们小区楼下了，最讨厌别人在我睡得香沉的时候，吵醒我，我动也不动，压根不想起来。他一把把我扛在肩头，拎起我的包包，往公寓走去。
　　“我好头晕，头晕头晕……”我感觉胃里有很多东西在翻滚，翻江倒海地撑着我的胃，下一秒就忍不住吐在林启辰的身上了。
　　“该死！”林启辰把我放到床上，痛骂了一句。
　　我躲在床上，哭笑不得，以前总是他欺负我的多，这种让他面目狰狞，让他感觉不爽的事情，我很乐意做。
　　我一个醉人，他敢拿我怎么样？
　　“林启辰……”过了良久，屋里没什么动静，我叫了几遍，也没有他的回音。我想，他一定是走了，遇上我，就是用一个溜之大吉的词来形容，也不过份。
　　我就知道他厌烦同我共处一室，哪怕多一秒，也叫他感到恶心？我到底是有多恶劣，以至于让他逃之夭夭？
　　最烦就是喝醉，头要炸裂一样难受，我爬起床准备想到一杯水喝，口干舌燥了都。可是刚走几步，就真的晕了，我索性躺地上睡去了。
　　醒来了，天就亮了，屋子里一概大乱，不知道昨晚我是不是醉酒又起来练空手道了，呵呵。
　　我收拾着房屋，才看见林启辰的西装外套还在我家，又想着自己身上穿的是人家林妹妹的衣服，于是赶紧脱下，换上我的衣物，把晚礼服拿到了干洗店去了。
　　大概两天的光景，我又去找上林启辰，只是没见到他本人，只有他那林妹妹，我也顺道把衣服还给她了。
　　“蔡姐姐，等一下。”她追了我出来，在他们家的一个小公园里，拉着我坐了下来。
　　叫我蔡姐姐，怎么那么显老，我嘟嘴，强颜欢笑。
　　“你喜欢我哥对吧？”她有点明知故问。
　　“你哥哥长得帅又多金，那个女人不爱慕。”我没有否认，过了这么多年，那份情只是深埋心底，并没有从此消失。
　　“喜欢就承认，我不会敌视你的。我也喜欢我哥，可惜他不喜欢我，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不过喜欢就要去争取，你不试一试，又怎么能行，对吧？”
　　“嗯。”我点点头，愣在原地，她不是应该讨厌我的吗？我是她一个大情敌，没错吧？
　　“回去吧。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回屋里去了。”她蹦蹦跳跳，指了指里屋，应该是有事情要忙。
　　我点点头，回首say再见，说：“嗯，我先走了。”
　　是没想到她比她表姐庞水清可爱多了，敢怒敢言，这样直爽的人我喜欢，不像庞水清，说一套背着我又做另一套，笑里总藏奸。
　　不过刚刚她说“感情不能勉强”，为什么我一直看不开，也许我真的就应该放下过往，好好企划一些将来了。
　　我又徒步在他们家的小公园走了一圈，几次经过林启辰的窗台，那里爬满了爬山虎，绿光中，好似那个少年依在，而我那时悸动的心早就恢复了平静。
　　他再美好，也是旅途风景，得不到长久，遗失在过往了。
　　放下吧，蔡笑笑，他的天空中，从来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放下吧，再逼着自己，也终是无果。
　　我心里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笑笑。
　　天竟然下起了雨，今年最早的一场雨水，烟雨蒙蒙，一滴两滴，滴着我的脸上，我才意识到要去躲开，而不是像从前般雨中漫步，人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下雨了，就要躲起来，不被雨淋到。简单的道理，我却一直没有开智。
　　一直特别喜欢孙燕姿的那首《天黑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叉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也许，这就是长大成人的代价，一路得到，一路失去。我心有不甘，幻想林启辰此时此刻就在窗口，看我。我又走在公园那条小河道的小桥上，蹲在那里，看着他家那扇窗户，此时的意境就有点像，“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林启辰不过是我多年来的一场梦，是梦，都终须散场，终须清醒。不管我等在桥上多久，他也不会出来，不会真的就在楼上看我，我笑笑，因为蹲得累了，扶着桥栏爬起来，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去。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也空空荡荡的，我扒在窗边看风景，小区楼下好像停了一辆白色小车，车里似乎有人，我隐隐约约觉得是林启辰来跟我道别的，那么久了，他上次走的时候就没有道别，这次，会不会？
　　我穿着件睡衣就冲了下楼，刚走到楼下，车就给开走了。
　　我匆匆追着，走到了转角处，不慎摔了一跤，一如多年前的那次，再次目送他离开，于我而言何其残忍。
　　我知道我知道，他这次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就算回来，身边也许也会多了个人吧。给他沏茶倒水，洗衣做饭，生儿育女。林启辰，不过是我人生的一个过往，再也回不来了。
　　我走在曾经和他游玩的每一个角落，这么多年过去，想来物是人非，这里是陌生的，却还恍如昨日。这里没有林启辰，也不会有蔡笑笑了。
　　岁月恨般过，留下无声赠你我。再见，林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