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52、遁世

　　这边永娴已然收拾好行李，带着李王爷、李昀儿还有自己父母坐上了牛车。一时李暄从小花园出来，也上了车。
　　此时天色已渐晚，没有人留意李王爷一家竟然只坐了一辆牛车，从侧门离开王府，出城而去。
　　夜幕来临，辉州城的居民还不知道巨变就要发生。
　　先说这李暄一行乘着牛车来到家庙，遣走了众仆婢，并带了林姨娘一同离开。这林姨娘糊里糊涂的坐在车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等牛车行了小半里路，林姨娘才明白过来原来李王爷、李暄已经放弃了万辉郡。
　　当下林姨娘问道：“世子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那你父王呢？他在哪里？”原来这林姨娘不知道李王爷已经吃了那还童丹的事，根本不认得同车的小男孩就是李王爷。
　　当下李暄不好详细解释，只好说父王会在目的地与众人会合。
　　那林姨娘又问道：“咱们匆忙离开辉州，那我的金银细软还在王府中，这可怎生是好？”
　　李暄道：“这次我们离开辉州，是准备去山林深处隐居，姨娘的那些细软，就不要也罢了吧。”
　　林姨娘一听这话，立刻尖声说道：“殿下怎么能这么说？那些东西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你虽看不上，可那些都是我后半辈子的倚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李暄道：“战争年代，性命不丢就已是福大命大，姨娘还是放宽心些罢。”
　　林姨娘不听，直喊：“停车停车！我要回王府拿细软！”
　　正在驾车的永娴父亲听到叫喊，便只得将牛车停在路边。
　　李暄强忍不快，劝林姨娘道：“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以后若有机会再回去拿细软也不迟。”
　　林姨娘道：“殿下莫要诓我，那京里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迟些再去，恐怕宅子都要被占了，哪还有拿细软的机会？”说罢便立刻要下车。
　　县主李昀儿拉住林姨娘，道：“阿娘别回去了，咱么还是快启程吧，只要阿娘在孩儿身边，就算是粗茶淡饭又有何惧呢。”
　　林姨娘甩开李昀儿道：“蠢孩子！没有银钱的日子我包你过上三天就要怕！”说罢林姨娘便下了车，对那李暄道：“我今晚在回家庙对付一夜，明日拿了金银细软再同你们会合。你把目的地的地名告诉我。”
　　李暄道：“此次行程我等要机密行事，目的地是哪儿我不能说。姨娘若是不上车，我们只好各走各路了。”
　　林姨娘道：“暄儿，你自小长大，我虽没出过力，可也没亏待过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李暄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恕我不能在此事上让步。”
　　林姨娘冷笑道：“那好，反正你和王爷离开万辉郡后，也就算是寻常人了，再跟着你们也是无益。我回去拿过金银细软，便去投奔我娘家人。以后咱们各不相干。”
　　李暄道：“如此重大的决定，还请姨娘想好了。”那李昀儿则哭喊道：“阿娘别丢下我。”
　　林姨娘对李昀儿道：“现在是战乱时期，我一个人带着你也多有不便，你就跟着你哥哥过吧。等以后不打仗了，你若想我，便去我老家找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昀儿哭闹着要下车追随母亲，被那李暄拦住。
　　而变成小童的李王爷见自己的妾室如此绝情离开，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边李暄见林姨娘执意离开，便也不再停留，牛车缓缓启程，与那林姨娘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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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李暄一行因为担心行踪暴露，不敢在客栈投宿，众人便寻了一处僻静荒山，在岩洞中休息。
　　永娴与母亲去打了水，点起篝火煮了干粮，大家便开始吃晚饭。众人再也没有珍馐美馔可以享用，每人碗里不过是年糕薯块汤，再加一点咸菜而已。
　　李王爷见这饭食太粗陋，便说道：“以后每日都要吃这些寻常粮食，暄儿、昀儿，为父真怕你们吃不了这苦。”
　　李暄望着已经变成小童的李王爷，实在喊不出父王，便回道：“只要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吃什么都不重要。”
　　李昀儿听到这话，想起离去的母亲，不禁低头垂泪。永娴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方好。
　　食过晚饭，众人便准备休息。
　　这时李暄拿出了五粒还童丹，分别递给了永娴父母、永娴还有妹妹昀儿，还剩一粒，李暄拿在手中，说道：“各位至亲，咱们离开王府流落至此，虽是落魄，却也是为救千万百姓性命而不得不行的义举。如今我已不再是尊贵的世子，而永娴也不再是世子侧妃。从今日起，我决定，永娴是我李暄的妻子，唯一的正妻。”
　　说到这里，李暄永娴互望对方，眼神中都是说不出的温柔。
　　李暄又道：“我要感谢父亲，感谢岳父母，感谢永娴，也感谢我的妹妹昀儿，当我要抛弃世子的地位，离开辉州时，你们没有阻拦我，更没有舍不得那荣华富贵，反而都是支持我，为我谋划，为我打气。一路走来，我李暄感激不尽。现如今齐衡的军队就要来到辉州，我等若不改变形貌，断然会被齐衡找到。是以现在还请各位服下还童丹，咱们一同变为小孩，或许便能悠游一生。”
　　众人听到这话，便都将还童丹服下，唯有这昀儿，犹犹豫豫的不想吃还童丹。
　　李暄道：“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昀儿道：“我怕吃了这还童丹，以后再见到我阿娘，她就不认得我了。”
　　李暄道：“你身上不是有你从小就戴着的玉佩吗？有此信物，不怕你阿娘不认得你。再说吃这还童丹年岁会回到十岁，与你现在岁数相差不大，林姨娘还是会认出你的。”
　　昀儿听了李暄的劝，这才犹犹豫豫的将还童丹服下。
　　众人服过还童丹后，都腹痛高热不止，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方才退了热。
　　这时，永娴父母，李暄，永娴还有昀儿，通通都已变成了十来岁小孩儿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都通通嫌大了。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在观察对方新变的模样。
　　永娴父母本来都是年近五旬的人，现在返老还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开心。而李暄永娴互望对方，都笑道：“原来你小时候是这般模样。”昀儿的变化最小，可是心情却有些落落寡欢。李暄见妹妹不高兴，便笑道：“昀儿，等咱们到了目的地安了家，哥哥一定会给你盖一个大房子，把最好的那间屋子留给你。”
　　昀儿道：“我不想要什么大房子好屋子，我只是想我娘了……”
　　李暄道：“哥哥答应你，等战事一结束，便带着你到你阿娘家乡去找她。”
　　昀儿道：“此事当真？”
　　李暄点头道：“我说的话，真而又真！”
　　昀儿听到这话，方才开心了些。
　　接着众人便都在洞中睡下休息，长途跋涉了一天，众人都疲累了。唯有这永娴不辞劳苦，取出针线，将众人的衣服改小以适合现在的身形，直到天将蒙蒙亮，永娴才做完针线，睡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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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李暄一行走了五日，终于在这天清晨，来到了万辉郡边境的一座大山，秀云山下。此山一面临海，另一面则是万辉郡与东山郡的边境。李暄选择此地作为隐居的地点，一是考虑此处临海，交通方便；二是考虑此处与东山郡接壤，如有危险也能快速离开万辉郡。
　　众人下了牛车，便准备登上高山去寻找合适的地方安家落户。
　　这永娴道：“咱们这牛车可怎么办？就扔在这儿吗？”
　　永娴母亲卢氏道：“咱们带的盘缠也有限，不若将这牛车卖掉，也好换点银钱。”
　　李王爷点头道：“暄儿，那你就去附近的集市，将牛车卖掉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李暄便架着牛车准备离开，永娴昀儿想要去逛逛集市，便也一同前往。李暄沿途向农人打听集市方向，直到快到中午，终于来到了附近村镇的集市。
　　小镇的集市人还挺多，卖吃的，卖用的，都在吆喝，可以说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只听李暄也吆喝道：“卖牛啦，买牛车啦，都是好东西，乡亲父老们都快来看看吧。”李暄的牛和牛车都是上等的，一阵吆喝后，便有人围了上来问价。
　　李暄道：“这牛五两银子，牛车二两银子。合着一起卖，一口价七两银子，不还价。”
　　这时有一老者见这李暄口音不同，又是个衣着光鲜的小孩儿，便问道：“你家大人在哪呢？怎么卖牛车这么大的事，竟没有大人陪着你们？”
　　李暄笑道：“若是事事都有大人陪着，何时才能长大？我家大人就是为了锻炼我们，才让我们几个小孩儿来卖牛车。”
　　又有人问道：“这牛和牛车都是上等好货，咱们这这镇上怕是没几户人家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别是你们偷来的吧？”
　　李暄笑道：“我们是外乡人，途经此地，临时起意卖牛车补充盘缠。众位也看到了，这牛车是上等好货，绝不是我们几个小孩儿可以偷到的。”
　　围观众人解了疑惑，方才不再置疑。
　　这时那位老者仔细看了看牛的牙齿和牛角，道：“这牛的年岁也不小了。我出六两银子，若你同意，我就买了。”
　　李暄笑道：“七两银子，少一个钱不卖。”
　　那老者便不再还价，抬腿离开了。
　　昀儿道：“哥哥，要不咱们将牛车卖便宜些，也好早日出手。”
　　李暄笑道：“好妹妹别着急，咱们这牛车卖七两银子，已是便宜了，千万别因为别人的砍价而自乱阵脚。之后自然会有那识货的人来买牛车的。”
　　于是李暄永娴昀儿三人便悠悠闲闲的坐在牛车上休息，一直等到快到申时，那老者果然又回了来，拿了七两银子给李暄，买了那牛车。
　　李暄银货两讫，便带永娴昀儿去摊子上吃了面，又去买了些盐巴、火石、菜种子、米面、镰刀等日用之物，之后三人便离了集市，回秀云山去。
　　这时李暄三人没有牛车代步，便徒步沿着乡间土路往回走，谁知由于李暄卖牛车得了银子露了富，早被那贼人盯上了。现在李暄三人行到了僻静之地，那五六个贼人便跟了上来，拔刀想要抢李暄的七两银子。
　　李暄久经沙场，那几个贼人还没近身抢钱，李暄便已然察觉。当下李暄对永娴昀儿喊道：“快退到路边！”永娴昀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李暄已拔出佩剑和那五六个贼人缠斗在一处。
　　虽然现在李暄只有十岁的身形，可是他的剑术并未退化。当下只见他剑法敏捷飘逸，招招到位，不但让那几个贼人无法近身，更是差点刺到他们的要害。
　　为首的贼人越斗越觉得讶异，真真不敢相信一个小毛孩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此刻已有两三个贼人挂了彩，而李暄却一点伤都没受。当下那贼首领大喝一声：“停手！”众贼人便都停止了进攻。
　　那贼首领大喝道：“你这毛孩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身本事？快快把你师父的名号报来，老子要知道是谁这么厉害！”
　　李暄冷笑着诓骗那贼人道：“说起我师傅，那便是以独剑闻名天下的悠悠道人。别说凭你们几个小贼，就算是十几二十个剑术高手，也决难近身于我！”
　　那贼首领被李暄唬住，担心那悠悠道人就在附近，便试探问道：“你师父现在何处，在下倒想讨教讨教。”
　　李暄冷笑道：“我所卖的牛车就是我师父的，他此刻正与我几位师兄现在半里外的小村庄等着我，你们要不要随我去瞧瞧？”
　　那贼首领听见有数位高人就在附近，便不敢再打抢银子的主意，只说道：“我等着实想去拜访那悠悠道人，只是还有要事缠身不便前去。告辞！”
　　说罢那五六个贼人便不再与李暄缠斗，转身离去。
　　永娴昀儿见贼人离开，都松了一口气，忙忙来到李暄跟前，细瞧他有无受伤。
　　昀儿道：“哥哥，我好怕，还会有贼人来吗？”
　　李暄道：“暂时不会了，可是此处还是不安全，咱们快走吧。”说罢三人便一路小跑，回到秀云山脚下，与李王爷等会合。
　　李王爷听说李暄他们竟然遭了贼，大为后悔之前叫李暄卖牛。李暄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笑道：“既然咱们做了平民，就是要面对这些事情。区区七两银子，以前我才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这却是咱们一家过日子的倚靠，不能拱手让人。”又转而笑道：“父亲大人、岳父大人，现在咱们都已变成小童，身体轻盈便捷，耳聪目明。以后您二位要不要随我学习剑法，以作防身之用？”
　　李王爷和永娴父亲都说很好，一定要学。
　　众人商量定了，便都一同上秀云山，寻找可以安家落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