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51、取舍

　　下了山，李暄永娴乘坐牛车回府。路上，永娴疑惑道：“殿下，你说这还童丹是真是假？如果这丹药没有效用那可如何是好？”
　　李暄道：“陆老先生言辞恳切，事先也不知道咱们前去造访，应该不像是作假。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这还童丹最好还是找人试上一试。”
　　永娴道：“请别人试丹药，难免走漏风声，不如就由妾身来试吧？”
　　李暄道：“此事咱们回府再从长计议。”
　　晚间李暄永娴回到王府，特特与李王爷商议此事。
　　李王爷本不愿意舍弃如今的财富地位，将万辉郡的控制权交给皇帝。可是当李王爷听闻这还童丹可以返老还童、延年益寿后，便变得十分感兴趣，立刻答应了李暄的计划。
　　李暄道：“现在咱们还不知这还童丹是不是真的有效，一切还只是纸上谈兵。”
　　李王爷道：“暄儿，这几年我将万辉郡托付给了你，父王知道你很辛苦。现在到了父王为你出力的时候了，这试丹药的事情，就交给本王吧。”说罢也不等李暄答应，便叫来下人，道：“明日起我将不再在府中长住，你们若是找不到我，莫要惊慌，我想回府的时候，自会回来。”
　　下人领命而去。此时屋中只剩李王爷李暄和永娴。
　　李王爷让李暄给他一颗还童丹吃，李暄担心丹药会出事，有些不想给。
　　李王爷面色不悦，道：“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出了什么事父王不怪你。”
　　李暄没想到父亲对返老还童有如此大的兴趣，便只好拿出一颗还童丹给李王爷。
　　李王爷吃下丹药，三人呆坐了一会儿，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王爷道：“什么还童丹，根本没用！孩子们你们受骗上当了。”话刚说完，李王爷忽觉得腹痛不止，浑身发热，想到床上去躺一躺，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李暄永娴见状，忙忙扶着李王爷去里屋床上躺下。
　　躺在床上的李王爷只觉得身子发飘，周身疼痛，兼又忽热忽冷，不禁忿忿对李暄说道：“本王若是真的能够返老还童，你要替我好好谢谢那陆隐士。若是这还童丹无效，你就去把他拉来重重治罪！”
　　李暄点头称是。
　　李王爷则渐渐昏睡过去。
　　李暄永娴不敢走远，只在外屋守着。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实在好奇，便又进里屋去瞧李王爷。
　　李暄走近床沿，瞧见床上躺着的已不是年老的李王爷，而是一个稚子小童，不禁吓了一跳。
　　这小童被李暄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说道：“暄儿，父王变年轻了吗？”说罢这句话，李王爷被自己清脆的童声吓到，惊喜道：“暄儿，父王真的返老还童啦！”
　　永娴走去拿了镜子递给李王爷，李王爷瞧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是个耳聪目明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不禁开心笑道：“什么金银财宝，什么军权王位，都比不过老夫这少年之身！我的好暄儿，父王多谢你啊！”
　　李暄道：“父王，孩儿明日便会去处理各项事务，之后便会同娴儿，昀儿一起服食还童丹，然后咱们便一起离开辉州，过那隐居山野的好日子。”
　　李王爷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话语神色都和一般孩童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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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李王爷看起来只有十岁大小，李暄便对府里人说这个孩童是永娴家的远亲，暂住王爷府，是以并没有人怀疑这小童的来历。
　　次日一早，李暄和永娴来到金库，命人将库中所有金银财宝拉出，又命人去辉州各处张榜说明，要将府中所有金银财宝平分给万辉郡的百姓。
　　本来大战在即，辉州居民都是惶惶度日，现在又听闻李王爷要散尽家财，辉州居民不喜反忧，一时处处都有传言，说是李王爷一家不想再管辉州了。
　　万辉郡的百姓们不舍李王爷离去，便都不去领取金银财宝，只想着李暄能够抵御京里的进攻，继续管理万辉郡。李暄得知万辉郡百姓的想法，也着实感动无比，然而前线战事吃紧，李暄不能再在辉州久留，于是便将诸事交给永娴处理，自己则快马加鞭返回前线。
　　来到桃花江畔，李暄询问战事情形，吴劲松答道：“敌方并没有进攻我方，只是仍在每日杀数千百姓为乐。”
　　李暄点了点头，道：“劲松，你跟着我也有近十年了，我有话同你谈。”
　　吴劲松道：“殿下有何差遣，属下无不从命！”
　　李暄道：“我若放弃这辉州，你会做何感想？”
　　吴劲松道：“殿下，咱们拥有百万雄兵，还有无数百姓做后盾，咱们并不怕那齐衡，殿下何以初初开战便要放弃？”
　　“旧时我同你一起对战海盗、打流寇，经历过那么多艰难困苦，足以证明我李暄从不是个轻易言败之人。现在那齐衡以杀害百姓来要挟我，我实在是不忍心让更多百姓成为刀下亡魂，所以才想到要放弃。”
　　吴劲松道：“杀害百姓的人又不是咱们，齐衡他倒行逆施，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民心一定会慢慢倒向我方。咱们就隔岸观火即可，何乐而不为？”
　　李暄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百姓失去性命，毕竟说到底此事还是因我而起。这事拖不得了。”
　　吴劲松见李暄已经拿定主意，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殿下，那您是准备去向那齐衡投降？”
　　李暄摇头道：“非也，明日我会回去与家人相聚，共同远离辉州，隐姓埋名在他乡生活。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只要对齐衡说，你已叛变我，而我已逃离辉州即可。”
　　吴劲松道：“殿下，这样的话齐衡一定会全力追捕您，到时殿下一家岂不危哉？”
　　李暄道：“我已有万全之法，劲松你不必担心。”
　　吴劲松将信将疑道：“属下明白了。可是属下真真不愿意去投靠拿齐衡，。”
　　李暄道：“我知你不情愿，可这是拯救那些无辜百姓的唯一方法，也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军令。”说罢李暄拿出一沓银票，递给吴劲松，道：“我李某真真愧对于你。你带着军队投诚齐衡后，那皇帝也一定会重重赏你。等此事过去，你便辞官回乡，过富贵平安的日子吧。”
　　吴劲松推辞不过，接过银票，道：“殿下，属下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吗？”
　　李暄道：“虽然咱们不会再相见，但是相信我，我一定会不时关注你的消息。”
　　吴劲松难过无比，与李暄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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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李暄只带了数位亲兵，策马飞驰回到辉州城。
　　到了下午，吴劲松便命人在江岸边挂上白棋，示意投降。
　　齐衡得知这个消息不禁大喜过望，然而他又怕其中有诈，硬是拖到次日才派了使者来到吴劲松这边打听情况。
　　吴劲松按照李暄交代好的计策，对使者道：“在下已决定忠于圣上，是以特挂白旗，向齐衡大将军示好。”
　　使者疑惑道：“那世子李暄去了哪里？”
　　吴劲松回道：“世子李暄冥顽不灵，当他得知在下想要投诚时，便已即刻逃离军营。现在在下的人正在全力搜寻那反贼李暄！”
　　使者将信将疑，只说会回去请示齐大将军。两方的这次会面，便草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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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李暄回到辉州府中，得知永娴已将父母接来并且打包好了行礼，李暄便准备开始着手处理府中的收尾之事。
　　永娴问道：“殿下，那沈遥该做何处置？”
　　李暄道：“由得她留在府中，等齐衡的军队来了，自会照管她回京。”
　　午后，李暄召集了王府所有的下人，在花园空地上开会。
　　只听李暄道：“今日我找大家来，不为别的事，只是为了和大家告个别。众位都在我府中做了许久了。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后这里没有李王爷府，我也不再是世子殿下了。大家今日去账房领过结算工钱后，就可以离开了。”
　　众位仆婢听得云里雾里，都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无论山长水远，咱们都跟着您。”
　　李暄没有回答，只是命人捧出所有仆婢的卖身契，扔在地上烧了，道：“山长水阔，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吧。”
　　众仆婢哭成一片，李暄也眼眶红红。
　　这时有位老仆问道：“殿下，老朽斗胆问一句。对京里这场仗，咱们是不是打败了？”
　　李暄道：“不是败了，而是我不忍那齐衡滥杀无辜，放弃了军权。以后这辉州地界，也再不是我父王的封地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都大为讶异，上下哭声震天。
　　李暄无奈道：“过不了几日，那齐衡的军队便会接管辉州，你们以前是我的家仆，我担心那齐衡会为难你等，趁着今日天好，你们都快收拾收拾离开辉州吧。”
　　众仆婢听到这话，着实慌乱了一番，之后便三五成群的回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而永娴的仆婢晴雪小婵，也都领了银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王府。而永娴的养女小喻儿，也被送回了育婴堂。不过一两个时辰后，诺大的王府里的人便渐渐走空了。
　　被关在玉兰院的沈遥也无人照管，由得她自由出入王府。这沈遥得知京里的军队就要接管辉州，真是心花怒放，料想圣上一定会嘉奖她在辉州这段时间的劳苦。
　　正当沈遥在玉兰院高乐时，李暄进了院门，来到沈遥屋中。
　　沈遥见李暄来了，便得意笑道：“殿下久未踏入妾身院门，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暄拿出一封信笺，递给沈遥道：“我来送和离书给你，有了这和离书，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沈遥接过和离书，明知故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暄道：“想必你已知道，我和父王将放弃万辉郡这块封地，将其交由皇帝管理。”
　　沈遥掩面而笑，说道：“世子殿下啊世子殿下，妾身以为您可以在战事中旗开得胜，没想到啊没想到，您竟然不战自败了。”又道：“看在您对妾身，哦不，有了这和离书，我应该自称为奴家了。看在您给了奴家自由之身的份上，奴家可以帮你向圣上乞求，求他留下你全家的性命。你看如何？”
　　李暄也笑道：“不劳沈娘子费心，在下的事，在下会同自己家人一起解决。”
　　沈遥见李暄这么说，冷笑道：“是啊，你有你的家人，而我，自始至终都是外人。”
　　李暄道：“你我的婚事，本就是一场错误的闹剧。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还望沈娘子恢复自由身之后，可以事事随心，早日觅得良人。”
　　沈遥道：“那是自然，我定会嫁给一个比你好百倍千倍的人。”
　　李暄道：“在下祝福娘子。”说罢便转身出屋。
　　沈遥望着李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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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了沈遥的事，李暄便独自一人来到王府花园小憩。
　　望着眼前这些无比熟悉的亭台楼阁，李暄说不出的不舍。自己就要改变身份，离开自小至大生长的地方，再也不能回来，也再也不能做高高在上的世子，说不心痛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值得么？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百姓而放弃这一切，值得吗？李暄在心中反反复复的问自己，答案都是：“值得！”
　　想到这里，李暄不再感伤，起身离开花园，与永娴他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