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18、永娴巧解农人晕倒之谜

　　时日到了下午，陆陆续续有中年男女被引荐而来。永娴隔着纱屏，对他们一一进行了面试。其中言语粗敝、行动不爽利、记性不好者，永娴便请他们另行高就。
　　初试合格者有十五人，被分至各处试用。余下的一些空缺，也将陆续招人填补。
　　因为永娴处事公平公正，所以王府上下并未有什么不满。众人都说新侧妃省事，不拿捏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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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李暄和永娴一早前去拜见段王妃，李暄道：“前些日子王府事多，都未曾带侧妃出去逛逛。今日孩儿想和阿娘告个假，带永娴出去玩几天。”此时的段王妃，双手已渐渐能活动，也能略略做些表情。当下段王妃微笑挥挥手，示意她同意了。
　　李暄永娴二人便带着众婢女乘牛车出府。李暄本想直接带永娴去辉州远郊庄园住几日，永娴则提议先去看看师父何素真。
　　到了何素真家宅，永娴敲门，何素真一家忙忙出来迎接。
　　何素真与李暄永娴在院中花架下品茶倾谈。
　　一时何素真拉过永娴的手，把了把脉，道：“你底子一向不错，现在要孩子正是时候。”
　　永娴李暄两人对望了一眼，李暄道：“何娘子，在下和颜娘子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何素真奇道：“这是为何？”
　　李暄道：“实不相瞒，因为在下有些家事耽搁，我和永娴准备过几年再要孩子。”
　　何素真道：“孩子什么时候要来，怕是也由不得你们啊。”
　　永娴道：“还请师父赐予暂时不要孩子之法。”
　　何素真摇头叹气道：“此乃逆天而为之，哪有什么好办法？”又道：“你们现在年纪小，很多事不懂，极容易被欲望牵着走。等你们大了后，才会明白节制欲望的重要。”
　　李暄永娴听闻何师父的一番教训，心下失落至极。
　　何素真见状，对永娴道：“我有凉花丸一方，此丸剂有清凉解毒之用，可以使人身体处于寒凉的假象中，因而可以避免要孩子。不过服食此丸后，一切荤腥辛辣之物都不可食，你可能做到？”
　　永娴听闻，忙忙点头。何素真进屋拿来了一盒凉花丸并纸笔，将方子写给永娴，道：“每日服用一丸，食完后你自己配制。此丸用作避免孩子的方剂，未免大材小用。不过既然你们有此需要，为师也不免要帮帮你们。”
　　李暄永娴谢过何素真，又聊了聊别的，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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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乘着牛车，一路来到了辉州远郊的私家花园。此园占地三顷，周围全是王府的私家农庄。
　　李暄带永娴进了园子，只见园中山峦河水，竹林深幽，一眼望不到边际，又有青瓦粉墙的房舍散落在花丛中，真真是人间佳境。
　　李暄带着永娴在花丛中闲逛，又命人在草地上架烧烤炉子，准备野炊。
　　永娴叹气道：“以后只能吃蔬菜豆子了。”
　　李暄笑道：“娘子真成了个小兔子了。”
　　永娴捶李暄道：“都怪你。”
　　李暄道：“新鲜菜蔬也很美味滋养。我命人去田里采摘最新鲜的菜蔬来。”说着命守园子的下人去田庄里采摘各种菜蔬来，又命人去农家采买些地道豆腐、年糕、腐皮、甜酱、面筋来，下人们领命而去。
　　李暄永娴一边赏景，一边等候，然而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仍不见蔬菜送来。一时倒见庄头老张慌慌忙忙的跑了来，因为永娴在，老张并不走近，只远远的行礼，道：“世子殿下，庄上险出人命，已乱作一团。恐怕无法供应殿下的午餐了。”
　　李暄道：“这话怎么说？”
　　老张道：“农人下田割菜，有五位都晕在田里，久唤不醒。”
　　永娴道：“炎天暑热的，怕是中暑了？”
　　老张摇头道：“已将他们搬至阴凉处，凉茶也都上了，众人一同中暑，似是不太可能。”
　　李暄便道：“带我去瞧瞧。”永娴也想跟去。李暄便替永娴戴上幕离（帷帽的一种），两人牵手，跟着张庄头前去，众婢女随行。
　　众人走了一盏茶功夫，才到了田边。只见许多村民围在树荫下，给几位躺在地上的农人扇风；又有数位农妇在一边哭号，骂张庄头刻薄，一定是给她们的亲人，也就是这些长工吃了霉烂东西，才会这样。
　　永娴一开始也好奇为何众位农人都晕倒在地，之后放眼望去，农田里全是芹菜，又见那数位农人双掌双臂都有红斑，便豁然明了了。
　　永娴拉过李暄道：“殿下，那些人不是吃坏了东西，只是因为割芹菜才会晕倒。”
　　李暄道：“这话怎么说，芹菜是美味好物，怎会致人晕倒？”
　　永娴道：“芹菜中有些特别成分，人大量吃了或者接触后，便不能晒太阳，不然便会不适，甚至晕倒（光敏）。今日阳光剧烈，割下的芹菜又多，那些成分他们沾染过量，便都晕倒了。您瞧他们双手都起了红斑，便知奴家所说无误了。”
　　李暄过去一瞧，众位晕倒的农人双手双臂都有红斑，便笑道：“娘子所言不虚。”遂把永娴的话复述给众位农人听。
　　众人便都问那晕倒者能否醒来，永娴道：“没事，他们过一会儿便会醒的。”又道：“芹菜是营养又美味之好物，只要不在大太阳底下割，便没什么事。”
　　众人都点头称是。
　　那李暄便让人好好看着晕倒的长工，自带着永娴去农家逛逛。
　　两人逛到一处小村落，先在石磨旁看人磨粟米，又在场院里看人打年糕，一时有路过农人见来了外客，便走上来递了两根糖高粱给李暄永娴。李暄永娴都未见过此物，看着这一指粗细，绿高粱杆子模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那农人笑道：“你们城里人也真可怜，连这都没见过。这叫甜高粱，只要放在嘴里嚼嚼，把渣子吐出来就好啦。”
　　李暄永娴依言行事，尝了尝那甜高粱，果然觉得滋味鲜甜无比。永娴笑道：“这比甘蔗好嚼，还想再吃。”
　　李暄笑给了那农人一块碎银子，让他再采摘些送来，那农人将银子揣在兜里，笑吟吟的去忙活。旁边的农妇起哄道：“哪要这么多银钱，你们城里人也忒傻大方。”
　　李暄笑道：“不碍事。”
　　一时那农人抱了一大捆甜高粱过来，李暄笑请大家一起吃。
　　众人便都围坐在场院树荫下吃甜高粱，那甜高粱主自我介绍道：“俺叫张六斤。你们是啥人？来咱们庄上做啥？”
　　李暄笑道：“在下辉州人士，今日天气好，就带我家内人来郊外闲逛。一逛就逛到你们庄上了。”
　　众人都道：“辉州城的人真是不得了，你看看这衣裳都这么鲜亮。”又有人七嘴八舌的问：“辉州有多大？”那去过辉州的农人便道：“从城南到城北，怕是走一天也走不完。街市上的大房子，大铺面，那也是数也数不完。那城墙更是有十来丈高，那护城河也有六七丈宽。”
　　众人都点头道：“有生之年，一定要去辉州城见识见识。”
　　又有妇人问永娴：“小妹儿，你手咋这么白。可是涂了啥好东西？”
　　永娴道：“下次我送你些，包你用得好。”
　　那妇人笑道：“你下次还来？咱们这地方又不值得你逛的。”
　　永娴道：“你们这里山好水好景好人好，奴家可喜欢了。”
　　那农妇笑道：“小妹儿你嘴可甜。”
　　时光已然快晌午，那张六斤非要拉李暄去他家吃饭，李暄怕扫他的兴，便带着永娴与众婢女去他家。
　　几人到了一处农家小院，张六斤喊他婆娘宰鸡杀鸭，李暄忙道：“张大哥不用麻烦，在下和内人就爱吃你们新种的小米、菜蔬、炖豆腐，那荤菜就不必了。”
　　张六斤道：“你们城里人口味可淡。”便喊他孩子下地摘菜，又喊他婆娘去鸡窝摸新鲜鸡蛋。永娴和众婢女过意不去，想要帮忙，被那张六斤的婆娘拉出了厨房。张六斤家众人一阵忙活，终于忙好十多人吃的饭菜。
　　一时众人在院中分两桌坐下，张家的毛头小孩子和众婢女坐一桌；张六斤和他婆娘，陪李暄永娴坐一桌。田庄上的人豪气，炒菜都用大盘子装，只见桌上有鸡蛋炒鲜松茸一大碗，香辣炖豆腐一大碗，炒各色菜蔬三盘，辣椒笋片炒咸货一盘，蒲菜年糕汤一大盆。
　　众人开席。永娴掀起幕离来吃菜，那张家人见永娴貌美如画，都看呆了。张家婆娘笑道：“妹儿，你怎么那么俏，我真是头一次见和画上一模一样的美人。”
　　永娴笑道：“张嫂过奖了，奴家不过是抹了粉，气色略好些。”
　　张家婆娘笑对张六斤道：“你看看人家夫君，给老婆买花买粉的。你呢？这么多年连个梳头油都不曾替我买过！”
　　张六斤笑道：“买买买，赶明儿我也进城，给你买最红的胭脂、最白的粉！”
　　张家婆娘笑捶张六斤道：“那可涂成戏台上的大花面了。”
　　那张六斤给李暄倒了一大碗米酒，笑喊李暄干了。李暄平日从不喝酒，但为了给张六斤面子，抬手就将那米酒一饮而尽。张六斤笑道：“郎君是个痛快人。”
　　李暄与张六斤边吃菜，边谈论收成年景之事。
　　那张六斤道：“这几年年景不错，粮食打的多，只是丰年粮贱，卖不出个好价。官府按平价收了些粮去，可也不能全部吞下咱们所有余粮。有的人家那前几年的粮都霉烂了。”
　　李暄道：“为何不卖掉？”
　　张六斤道：“你们城里人真是想当然。那粮价还不抵运费折腾呢，来收粮的人又少，可不得留着霉烂？”
　　李暄道：“丰年要为荒年做准备，可咱们这里气候湿润，总无长久存粮之法。”
　　张六斤道：“日子就这么过吧，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