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神物会当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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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像猫咪的舌头一样舔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我慵懒地张开眼睛，眼前一片眩目的光影，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然后我发现，项非的脸就在距离我不到5公分远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耳廓上的绒毛。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他整个人都被一个耀眼的光环包围着，如同一个会发光的天使。他沉沉地睡着，手臂紧紧圈住我，呼出的热气轻轻吹在我脸上。
望着他两排浓密的睫毛，轻轻抿起的嘴角，心里有片刻的眩惑。我不敢动，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会把他从梦中惊醒。我就那样看着他，直到他睁开眼睛——意外地，我在他眼中发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羞涩，但也只是那惊鸿一瞥的瞬间，旋即，他的眼神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倨傲和冷漠。
他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不理他，起身倒了杯水，伸手递给他：“我记得自己酒醉之后会口渴。”
他接过杯子，探究地望着我，似乎在猜测我此刻的想法。
我靠在窗台上，故作轻快地耸耸肩膀：“你的钥匙不见了，我敲了好久，没有人开门。”
“我奶奶是聋子，她根本听不见。”他淡淡地说。
心被轻轻抽痛，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跟着一个有残疾的奶奶，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
“那她怎样把你带大？”虽不忍心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给别人算命。”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或许，他早已学会接受命运——既然无法选择，就唯有接受。
“她耳朵听不见，怎么给人算呢？”我好奇地问。
“她不是先天耳聋，是我爸爸死后生了一场病，所以才变成这样子的。”他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抬头看我一眼：“她会读唇语。”
我凝视眼前这个男人，心中隐隐作痛。他的童年一定是没有色彩的，不但没有色彩，也没有快乐，没有安全感。他稚嫩的心灵里只有耻辱和自卑，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还有背后的指指点点，那些无形的伤害会比任何一把刀子都锋利，在他心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你这样子回去，奶奶会担心的。”我指指他脸上的伤。
他的神色黯淡下去，紧紧抿起嘴唇却不肯做声。
“我有个好主意。”我眨眨眼睛，自作聪明地说道：“我可以对她说，你是为了救我跟流氓打架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如同开水烫到脚一般跳起来，一步步逼到我面前，眼神冷冽得象一块九玄寒冰，他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收起你的善良和天真，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打架受伤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你也不要妄想能把一个流氓变成英雄！”
我默默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怯懦和退缩。
“项非，你给我听清楚，我并没有你想像的那样——有那么多可以滥施的同情心！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很可怜！”我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如果有人给你一把刀，你可以用它劈开挡在前面的荆棘，也可以按住刀柄把它插进自己的心脏，人活这一生，不断会有人给你大大小小的刀子，刀子本身不会伤人，但用刀的人，是你自己！”
他原本暴戾的眼神此刻变得十分复杂，有惊诧、有愤怒、有震撼、也有折服，更有一些我所不能了解的东西在里面。
“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我瞬也不瞬地逼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如果以为我同情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只是替你奶奶不值，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难道就是为了看你这样自甘堕落吗？你拒绝别人的帮助，把那看成一种施舍，只不过是为了维护你那点可怜的自尊！”
项非的身子一震，仿佛被我击中要害，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把脸凑近我,眼中充满了讥诮与痛楚：“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不要以为你几句话就可以把别人从地狱里面拯救出来！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我的确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冷笑一声，挺直了脊背，“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救得了你！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只容回忆，不容耽溺，怨艾又有何益？如果你再继续这个样子下去，只会让那些轻视你的人更加轻视你！”
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却不再说话。我们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对视着，如同在进行一场心与心的较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他垂下睫毛，不再看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他的伤疤，但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知道在那个伤疤底下，隐藏着一只毒瘤，如果不彻底把它连根剜掉，那个伤口就永远不会真正愈合。尽管他不愿意，但是他却需要一个真实而坦白的声音把他唤醒。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做这个手术，但是，我却真的很想尝试。
我拖起他的手，鼓励地看着他：“走，我陪你回去。”
他抬起头，眼神变幻莫测。
“你为什么要管我的闲事，”他冷冷地开口，语气却不再强硬，“你何必自找麻烦。”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对他扬扬头：“除非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我配做你的朋友吗？”他轻嘲地说，仿佛对自己，又仿佛是对我。
“你刚才的骄傲和咄咄逼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对他眨眨眼睛，故意踮起脚尖跟他比了比身高：“起码，跟你走在一起会比较有安全感，不怕被人欺负！”
他淡淡看我一眼，不再说什么。
“来，讲和了！”我笑嘻嘻地对他伸出手：“你以后就是我老大，有什么事情，你都要罩着我哦！”
他弯弯嘴角，拉住我的手。
“糟糕，你的钥匙不见了，等下怎么开门回家？”我忽然想起来，发愁地看着他。
“奶奶会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他淡定自若地说。
“你奶奶那么神？她就会算准你丢了钥匙？”我有点不相信。
“你敢跟我打赌吗？”他斜睨了我一眼。
“有什么不敢！”我扬扬头：“说吧，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就做我女朋友。”他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如果我输了，就做你男朋友。”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指着他的脸忍俊不禁：“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加菲猫，简直难看死了！”
他伸手摸摸头上的纱布，苦笑道：“还不是你把我包成这样子的，居然还笑！”
“没办法，本小姐包扎的手艺就局限于这个水平。”我摊摊手，“不过，做饭的手艺嘛还不错！这样吧，如果我输了，就烧一道我拿手的私房菜给你吃，怎么样？”
他点点头：“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我随他走到门口，他看我一眼，弯腰掀起摆在门前的那一小块地毯，果然有一把钥匙安安静静躺在下面。
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抬起头，见他正得意地看着我：“不会反悔吧？”
“哼，反悔是小狗！”我撇撇嘴：“一顿饭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他用那把钥匙打开门，回头示意我跟进去。
我跟在他后面走进房间，房间里面很凌乱，几只纸箱堆在地上，桌子上和沙发上也到处都堆着东西。
我向卧室里张望，见奶奶正对着一个很大的佛龛在烧香，佛龛里供着弥勒佛和观音，大大小小不止一尊。佛龛旁边的墙上，还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胡三太爷”、“胡三太奶”等等一大串奇怪的名字，那张红纸下面，也摆着香炉和供品。
项非把沙发清理出一个位置，请我坐下。奶奶这时才转过身子，看见项非，一笑：“我刚刚烧过香，就知道你没事。”
“奶奶……”我对她微笑，刚要开口，却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显出一抹异色。
她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拉着她的那只手也在不住地颤抖。我诧异地看看项非，见他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
“奶奶，你怎么了？”项非扯扯她的衣襟。
奶奶并不理会他，仍然愣愣地望着我，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我却连一个字也听不懂。
项非也被她的样子弄得不知所措，一下看看她，一下又看看我。
“孩子，”奶奶终于颤巍巍地开了口：“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奶奶，您到底看出什么了？”我抓着奶奶的手，急切地望着她。
“欲问过去因，现在受者是，欲问未来果，现在做者是……”奶奶口中念念有词：“因果轮回啊……”
“奶奶，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茫然地注视着奶奶苍老的面容，不知其所云。
“孩子……”奶奶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我是怕说出来会吓坏你。”
“奶奶，您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些天发生的奇怪事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今天可以在这儿找到答案，实在是求之不得。看来，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项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好奇和询问，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他把脸转向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奶奶不去理会他，伸手拉我坐下来。
“人们都说死去后应该是万事皆空，不留痕迹。其实不然，一如因果报应，如影随形，不堕不灭，无生无死。”奶奶淡淡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凝重。
她的目光慢慢转向窗外，仿佛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人生的终点有一条路叫黄泉路，”奶奶幽幽地开口：“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忘川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孟婆汤可以让你忘记一切，三生石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奶奶的眼神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仿佛可以透过尘世的幻景看到某个神秘的所在。“人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一碗忘川水煮的孟婆汤，于是忘了一切，忘却三生。”
“奶奶，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终于忍不住问。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我说：“奶奶就是在奇怪，你难道没有喝下那碗孟婆汤？”
我一怔，她的意思是说——我还记得自己前世的事情？难道，我在梦里所经历的一切，确实曾经发生过？那么，楚鸢真的就是我？我前世的确是唐宫里的贵妃娘娘！那么,锦鸾呢?皇上呢?他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在千百个轮回里生死浮沉?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此刻又在哪里?
奶奶拉起我一只手，像中医诊脉一样扣在我的手腕上。我一瞬不瞬地瞪着她，生怕错过什么。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半晌，她才喃喃自语道：“难怪啊，难怪……”
“难怪什么？”我把脸凑近奶奶，催促道：“您快点告诉我啊！”
“你真的要知道?”她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奶奶担心你……”
是的，也许我真的会害怕，可是此时此刻，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早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知道谜底！
我吸口气，镇定地望着奶奶：“您说吧！”
奶奶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似乎在猜测我的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大。
我给了她一个鼓励和期待的眼神。
她叹口气：“好吧，既然你想知道，奶奶也不瞒你。”她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身上附着异灵。”
我惊呼失声。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是，仍然不免大惊失色，心脏疯狂地跳动，仿佛要从腔子里挣脱出来。什么叫做“身上附着异灵”？难不成就是鬼上身？
“奶奶！你在说什么？”项非一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你想吓死她吗？”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额头上冒着冷汗，寒毛全部竖起，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幸亏项非在身边，用他温暖的手握着我，不然，我真担心自己会晕倒。过了好半天，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慢慢恢复了思想。
“是我让奶奶说的，我要知道真相。”我抬头看一眼项非，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
“不用怕，它是想帮你！”奶奶看我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帮我什么？”我好奇地问：“它为什么要让我想起前世的事情？”
“帮你完成未了的心愿。”奶奶拉起我的手，轻轻对我说道。
“您怎么知道呢？”我更加感到好奇。
“是它自己告诉我的。”奶奶微笑。
原来，她把手搭在我的脉搏上，就可以通过意念跟它对话。玄学这个东西我原来根本不相信，念大学的时候，同寝的女生半夜请笔仙，我在一旁嗤之以鼻；如果哪个同学跑去算命占卜，我更是觉得那人不可救药。然而今天，事实就摆在我面前，真的让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对奶奶说了一遍，奶奶一边读着我的唇语，一边默默沉思。
项非在旁边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原来以为奶奶那一套都是装神弄鬼糊弄人的，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事情？”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拉起奶奶的手，问她：“那天我晕倒的时候，明明是倒在地上，可是醒来的时候为什么会在床上？”
奶奶略微思索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点了点头，抬起眼看着我：“按时间算，这枚铜钱已经修炼了一千年，想必当日是与你一同落入井中，最终与你的骨肉相融才有了灵气！如今它虽已修成灵物，但是，必得与你落水那晚的诸景相合，才方可修成正果。那天，你戴着它一同沐浴，夜里就看到它发出异光，说明在那晚它与你的肉身已经合一了。”
怕我听不懂，奶奶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说——你晕倒之后，它的灵魄已经附在你身上了。”
“它会一辈子都附在我身上吗？”我想一下，觉得有点恐怖。
“它只是借着你的肉身修炼，有一天……”奶奶说了一半忽然止住，然后神秘莫测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有一天什么？她为什么不说？难道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我的好奇心空前膨胀到极限，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不过你记住，它是不会伤害你的。”奶奶拍拍我的手背：“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害怕。”她转过头，看了项非一眼：“这个姑娘是你的贵人，你好好陪她聊聊，奶奶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说完转身走回卧室，随手掩上了门。
我抬头看项非，他正默默注视着我，闪烁的黑眸当中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
“我身上附着异灵，你怕不怕？”我斜睨他一眼，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想起他昨晚抱着我睡了一夜，不知此刻会不会后悔。
“我是魔鬼我怕谁？”他挺了挺脊背，冷哼了一声。
“可是，我真的有点害怕……”我仰起脸，无助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轻轻走到我身边，在奶奶刚刚坐的位置坐下来。
“不用怕，”他柔声说：“奶奶不是说它不会伤害你么，再说，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以找我。”
我点点头，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惊悚电影，心里不免有点发毛——蜘蛛侠彼得.帕克只不过在实验室里被一只基因变异的蜘蛛咬了一口，就手脚分泌出粘丝，可以飞檐走壁；研究人体传送机器的科学家不小心与一只苍蝇重新组合，后来居然变成面目狰狞的人蝇怪兽；而我，此刻却被异灵附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神物会当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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