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沉水袅残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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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瑞的车子在无数狭窄的街巷之间七拐八弯，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胡同口停下来。
他拔下车钥匙，转头对我和雪彤说：“下车吧，车开不进去。”
我狐疑地向胡同里张望，只觉得狭窄曲折，如记忆中退色的照片。我想不出这个地方究竟能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文熙瑞是怎样找到这里，而他又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我和雪彤跟在他后面，一直拐进一座四合院。青石作阶，黑油大门，门上有黄铜门钹一对，两侧贴着对联。院子不大，正北三间房，一明两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皆是卧砖到顶的起脊瓦房，房前有廊以避风雨。梁柱门窗及檐口椽头上，都漆油画彩，虽没有宫廷苑囿那样金碧辉煌，但也是色彩缤纷。
南房的两扇门开着，门前盆栽着一株金桂，一株栀子。正值栀子花开，花瓣洁白芬芳，绿叶硬朗青翠。
主人闻声迎了出来，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穿一身裁剪合身的中式唐装，举止儒雅，样貌清俊，颇有几分卓然出尘的神韵。
文熙瑞与他倒似投缘，看起来两人虽不熟稔，却极为契合，落座倒茶，并不拘礼。
文熙瑞介绍了我和雪彤的名字之后，指着那人说道：“这位就是刚刚那家店的主人，爱新觉罗.沫淇。”
沫淇倒是先笑了：“怎么，你们刚刚去了那边？”一句话说完，却似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目光中微露惊诧。
雪彤抢先答道：“真是大快朵颐啊，那道秘制酥皮虾实在是太好吃了，还有那个水晶鱼冻，简直都把我看呆了，怎么能做得那么精致呢？”
沫淇见雪彤眉飞色舞，连声夸赞，自是十分高兴：“皇家御膳，宫廷秘制，自然是极尽铺排与奢华，我那里的牛排，用的是牛身上第六根或第七根肋骨，所以肉质才会如此细嫩。即便只是小小配料，也异常讲究，比如那道银杏炒酱瓜里，菜心虽然只是辅料，可是，十斤榨菜，也只出一斤半的菜芯。”
沫淇娓娓道来，自是如数家珍，听得雪彤连连咋舌。
我抬头细细打量室内陈设，只觉一字一画、一器一物皆非世间凡品，偶然瞥见桌案上的一只青花笔洗，不觉蓦然一惊。
那是一只并不多见的方形青花笔洗，洗漱内壁有凸起的井字格，青花深沉亮丽，绘的是万字不到头的连绵纽花，胎质细腻，釉面莹润，正是烟绯案上的那一只。
倏忽忆起烟绯与敦佶十指相叠，两情依依，一横一折写就的红笺小字：“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一时间，只觉心中酸楚莫名。
我轻轻叹了口气，一回头，正对上文熙瑞追随而至的眸光。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想必我刚刚神色之间的微妙变化，皆已被他尽收眼底。
“文少，”沫淇笑道：“你今天专程来我这里，想必不是为了听我碎叨这些吧?”
文熙瑞微微一笑，反问道：“先生以为呢？”
不知为什么，沫淇竟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吟片刻，才说道：“是不是为了上一次提起的那桩事情？”
文熙瑞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吧。”沫淇起身，随即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随他转过一架屏风，后面另有一间不大的屋子，室内陈设皆无，唯有墙上大大小小十来幅画像，既有绢本，亦有纸本，但都保存完好。画像下面，设着香案，案上檀香缭绕，鲜花供果皆十分齐全。
沫淇先上前敬了三炷香，才转身说道：“画上之人皆为鄙人祖上先辈。”
偏是雪彤眼尖，伸手指了墙上一幅画像，惊讶道：“这位穿着龙袍的是谁呢？”
那是一幅绢本清代宫廷人像，画上之人身穿石青色五爪行龙四团蟒袍，腰里赤金衔玉朝带上嵌着两枚东珠，脚下是青缎粉底朝靴，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大椅上，面如美玉，目若星子，一张脸上，除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华与高贵之外，还隐隐透出一丝英武。
沫淇听见雪彤的话，却笑了：“那不是龙袍，而是清代郡王的团龙补服。”
雪彤把脸贴近那幅画像，仔细瞧了又瞧，然后回头去看文熙瑞：“BOSS，这位王爷跟你倒是像得很呢！”
文熙瑞颔首一笑，却抬眼看我：“香凝，你觉得像么？”
我咬了咬嘴唇，只好点头道：“的确有些像……”
沫淇走到熙瑞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似是故人来，想必，这其中的玄妙，亦不是我这个肉骨凡胎可以想见的。”
雪彤早已觉得好奇，此刻便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呢？这其中又有什么玄妙？”
沫淇沉吟了片刻：“几位书房看茶吧，容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茶是上好的西山碧螺春，条索纤细，卷曲如螺，茶汤银澄碧绿，清香袭人。
沫淇放下手中茶盏，缓缓说道：“遇到文少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做梦？我不由微微一怔——这样一间宅子里，既挂着敦佶的画像，又摆着烟绯用过的旧物，说不定哪件器物亦有灵性？
“那夜，我竟梦见一个极美的红衣女子，”沫淇眯起眼睛，仿佛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她再三叮嘱我，要我次日在店中等候，必然可以遇见意外之人。”
我深深吃了一惊——红衣女子？难不成是烟绯？
“那女子可是我给先生看过的画中之人？”文熙瑞问道。
沫淇抬头望了我一眼，却摇了摇头：“不是。那画中女子倒是与韩小姐十分相似，然而，却并非是我梦中之人。”
给沫淇托梦的女子竟然不是烟绯，那么，她又会是谁？而且，文熙瑞竟然带着烟绯的画像来过沫淇府上了。看来，这其中的种种玄妙，必然令他大惑不解。难怪他一直对我百般试探，难怪他看我的眼神一直充满好奇，这一刻我才明白，他早已对这一连串的巧合产生了好奇，并且正在努力揭开谜底。
“喂，香凝！”雪彤摇了摇我，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惊奇与迷惑：“什么画像？真的和你很相似？怎么会这么奇怪？”
我有些嗫嚅：“也许……只是巧合……”
“我想，不该会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吧！”文熙瑞一瞬不瞬地望住我，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忽然，我觉得颈上一阵灼热，那枚古币竟然微微发起烫来。我心中一惊，自从那夜婴宁唆使道姑施过魇咒之法后，妖就一直没有出现，无论是我和文麒身处绝境，还是我穿越时空回到现代，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而这一刻，它却忽然有了温度，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成一片斑驳的色彩，于视线之中逐渐淡去。我听到文熙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仿佛隔着一层什么，让人听不真切。只觉得身体一寸寸绵软下来，最终却倒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里，那个怀抱是如此熟悉，散发着淡淡的兰草香气，仿佛是我渴望了千年，而终于寻到的那个归宿。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60章 沉水袅残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