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三尺之南

12、突然拦路

　　竟然是靖宁帝的声音！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郑晏直起身子，笑道：“舅舅，这般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就寝？”
　　靖宁帝一身玄色常服，背着手立在屋中，板着脸道：“这话该朕问你才是。怎么三更半夜地在外面跑？倘若不小心惊动了巡夜的兵丁，只怕你就要变成马蜂窝了。”又朝着承影厉声道：“主子胡闹，你也没学过规矩吗？”
　　“舅舅，承影不过是听我的命令行事，这事可怪不得她。”暗地里朝承影挥了挥手，郑晏上前拉着靖宁帝的袖子晃悠道。
　　“你今日可是及笄，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如同以前那样胡闹呢？夜闯禁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倘若有个万一，你的小命怕是别想要了。”靖宁帝挥开她的手，轻轻斥道。
　　见靖宁帝有些动怒，郑晏不禁低下头，半晌方才道：“舅舅，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娘了。”
　　靖宁帝低下头，却只看到郑晏乌黑的发顶。他抬起手，顿了好长时间，终是颓然地放下去，道：“进来吧。”
　　郑晏忙跟了上去，却见里面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壶一杯，走进来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气。
　　靖宁帝在桌边坐下，见郑晏缩着手站在一旁。他笑了笑，道：“怎么？还要舅舅请你不成？”
　　郑晏忙在靖宁帝对面乖巧地坐了。靖宁帝却站起身，自多宝格上取了一只小巧的桃花冻石酒杯，斟了七分满递给郑晏，道：“人们常说，一醉解千愁。你也大了，这些酒倒也能沾一些了。舅舅无能，只好咱们爷俩也来醉上一会吧。”一仰脖，便把自己杯中的酒饮尽。
　　郑晏见了，也仰头把杯中酒全数喝完。可这酒却不同于她平日里惯喝的果酒米酒，一股浓郁的辛辣之气冲上喉头，直达肺腑。郑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伏在桌上咳个不住。
　　靖宁帝哈哈大笑，道：“你个傻丫头，还以为自己是个酒中豪客呢。这酒可烈的很。”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看着靖宁帝道：“舅舅，我要告诉我娘，你让我偷偷喝酒。难喝死了！”口中还用力地呸了几声。
　　“这么快就醉了？”靖宁帝疑惑道，他伸手在郑晏面前晃了晃，道：“晏晏，这是几？”
　　郑晏一把抓住他的手，口中喃喃道：“一、二、三…哎呀，舅舅，你别晃了，弄得人家都没办法查清楚。”
　　靖宁帝把手抽回，轻轻笑道：“这倒不像你娘，竟是一杯酒就倒了。”想了想，他朝外面喊道：“承影，带公主回去吧。”
　　承影进屋，见郑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她疑惑道：“圣上，公主这是怎么了？”
　　靖宁帝指了指酒壶，道：“醉了，你带她回去休息吧。”见承影把郑晏抱起就要走，他道：“罢了，我让张忠送你们回去，也省得惊动了巡夜之人。”说罢，他朝门外喊道：“张忠！你送晏晏回去。”
　　张忠已经提了一个大大的宫灯站在门口，道：“承影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看着郑晏一行人出了大门口，靖宁帝才缓缓地踱回室内，轻声道：“皇姐，你看现在晏晏多可爱！”
　　空旷的室内每遇任何的回音，只有蜡烛灯花爆破的声音。
　　靖宁帝却又执壶自己倒了一杯酒，略带神经质地笑道：“皇姐，朕将是我大穆朝最英明的帝王，而晏晏则是我朝永远璀璨的明珠，真真正正的公主。”

　　隔日醒来，郑晏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趴在枕头上痛苦地□□。映雪端了一盏温热的茶水进来，见状，不禁埋怨道：“公主可真有本事，昨夜里竟拿酒水当蜜水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现在难受了吧？”又上前坐在床塌上，扶起郑晏，柔道：“公主，先喝口温水缓缓吧。”
　　郑晏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觉得头疼缓和了些，才道：“不过是一杯罢了，谁承想那酒竟这般厉害。”
　　映雪帮助郑晏重新躺下，倒抽一口冷气，念叨着：“原来竟是烈酒！公主真是的，你可从未喝过那些东西。若真想喝，这殿中有些果子酒，还甜甜的，可不比那好喝上一万倍？”
　　郑晏拿手捂着额头，求饶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不这样了。我现在头还有些疼，你让我再躺一会。顺便打发人去给舅舅告个假，我今日没办法去请安了。”
　　映雪笑了笑道：“公主，圣人一大早就遣人来了，道公主昨日累着了，便让公主安心休息。今日宫妃们的拜见也不必理会，好好睡上一觉，下午再出宫。”
　　郑晏在床上躺了半日，直到未时方才辞过靖宁帝，带着满满的赏赐出宫回府。
　　她这一躺，倒是又让周昭仪恨地直咬牙。她前两天才被郑晏的侍女打掉了牙齿，如今虽已补好了，到底不似先前那般自然。她已经连着三天把靖宁帝推到别处，倒惹得死对头淑妃好一顿嘲笑。今日好容易才下定决心，欲抬举身边的合欢固宠，不承想靖宁帝根本没来。
　　她遣人打听，好容易才自谨身殿中一个洒扫的小太监处得知：靖宁帝昨晚上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去。想到靖宁帝一大早就发了那样一道口谕，她心中猜测昨晚靖宁帝定是和郑晏一处吃酒。
　　郑晏，当真是她的克星！

　　已经出宫的郑晏自是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周昭仪在黑账本上记了一笔。她靠在马车的侧壁上，半眯着眼，由着映雪念书给她听。
　　这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郑晏手中的茶水悉数洒在了她的裙子上。映雪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承影也一只握紧了腰间的字母刀，一只手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长安公主，别来无恙啊！”一个含笑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郑晏掀开窗帘，却见到当日在集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铁公子正倚在路边的一棵柳树上，手中正吊儿郎当地玩着一根柳枝。见到车窗里露出的一张美人俏脸，铁九公子心内暗暗赞道：“好一个国色天姿的俏公主！”
　　想到自己刚才被跌碎的那个牧童骑牛瓷砚台，郑晏气道：“铁公子，你倒真是和你家妹子一样，都讨人厌的紧。”
　　铁九公子把手中的柳枝一抛，朝马车走来，口中还道：“小公主，你说话可真是伤我的心！我今日可是给你送礼来的。”
　　郑晏一把放下窗帘，冷笑道：“铁公子，若是你的银钱当真多的花不完，不妨去贫苦百姓家多走两趟。我和你非亲非故的，受不得公子的礼。”
　　铁九公子摸了摸鼻子，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帘子，笑道：“公主，上次舍妹冲撞，铁某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却不知是哪里惹恼了公主，公主竟不肯受我的赔礼？”
　　郑晏道：“你妹子冲撞我，我已经报复回去。你我之间并不相欠。乔叔，我们回家吧。”
　　谁知，铁公子却轻轻拍了拍手，路两旁便窜出来一群黑衣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