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三尺之南

11、公主旧居

　　玉华阁
　　“娘娘，那边的仪式已经结束了，这会子正在摆宴呢。”一个碧青色窄袖上衣绯红长裙的宫女轻声道。
　　“哦？已经结束了？”身着仿前朝的抹胸式襦裙，外罩一件轻薄纱衣的周昭仪斜斜地倚在贵妃榻上，翘着白嫩的手指任由宫女给她涂抹着艳丽的蔻丹。
　　着绯红长裙的宫女没有回话，因为她明白周昭仪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果然，周昭仪把已经涂好的指甲凑到眼前看了看，轻轻皱了皱眉，才低低地叹息道：“可惜本宫身子不争气，不然倒也能亲眼看看咱们长安公主的风采了。冬青，你来给本宫讲讲吧，只当是本宫去了一趟了。”
　　冬青低声应是，便把延福宫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周昭仪先是还只是听着，待听到靖宁帝竟给郑晏用了逾制的凤冠，她那描画精致的俏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冬青忙唤道：“娘娘！”
　　周昭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双眼闪过一丝狠毒。突然她张口便把小指上蓄着的寸把长的指甲狠狠咬掉，厉声道：“把合欢带过来。”
　　“娘娘，这管指甲养了好长时间的。”冬青忙抢上前，捧起周昭仪的手，满含心疼道。那光洁圆润的指甲边缘已经沁出了淡淡的血丝，周昭仪却不甚在意地甩甩手，道：“罢了，去办本宫吩咐的差事吧。”
　　闻言，冬青面上闪过嫉妒，她低头，语带不甘道：“娘娘，那小蹄子怕是不愿。”
　　“愿不愿的，她一个奴才能有多嘴的余地？”周昭仪满含嘲弄道，她伸手挑起冬青的下巴，也把那来不及掩藏的嫉妒收在眼中。她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冬青的脸颊，叹道：“冬青啊，本宫也想倚重你。可惜，谁让你的爹娘没给你生张好皮子呢？”
　　冬青慌乱地低下头，道：“奴婢一心服侍娘娘，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周昭仪不置可否，只道：“去吧，带合欢过来。”

　　许是今日及笄的缘故，郑晏在床上辗转了半宿，满脑子都是昭阳长公主和靖宁帝的样子，竟然没有丝毫的睡意。
　　不管长公主曾经是何等的威风八面，随着她的过世，一切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再加上郑锟长期领兵在外，建威大将军府骤然间没了主事之人，带来的混乱可想而知。当时全府都靠着郑晏一人独立支撑。
　　可长公主在世时，把朝中大臣几乎得罪大半。长公主活着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如何。但长公主一朝过世，那些人顿时如蝗虫般一拥而上，妄图趁乱报复一二，再借机捞两把油水。手段虽不至于杀人放火般恶劣，但给大将军府使袢子，找麻烦倒是频繁的很。
　　也因此，纵使身边有许多帮手，郑晏应付起那些官场老狐狸也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天知道，她以前不过是个闲散的闺中小姐，每日里的事情除了担心打仗的父兄外，也不过是些看看书赏赏花的消遣。偶尔出外应酬，又昭阳长公主和大将军在，也是别人奉承讨好她的多，展现在她面前的也大都是一派和乐之像。
　　幸好有靖宁帝在背后撑腰，三五不时地便召郑晏进宫，有时常赏赐与她，向众人昭示着他对这个外甥女的看重，也令那些人收敛了气焰。如此，郑晏方才能够慢慢地成长起来，渐渐地稳住了大将军府。
　　所以，郑晏是打心眼里感激这位皇帝舅舅的。可是今日靖宁帝的举动倒是令她升起了淡淡的疑惑，甚至是不安。
　　他对郑晏的宠爱太过了，甚至超出了一个帝王对公主的宠爱！就如闵老太妃所言：不合规矩！

　　越想越乱，郑晏索性披上衣服去外面走走。刚走到门口，承影却拿着一领缠枝莲纹云锦斗篷道：“公主，夜里寒气重，还是披上斗篷吧。”
　　郑晏点点头，把斗篷披上，方才道：“可是我吵醒你了？我睡不着，便起来走走。你快去睡吧，今儿忙了一天，明日里还要早起收拾东西回府呢。”
　　承影摇了摇头，道：“我们习武之人，精力充沛，倒是不觉得累。我陪公主一起。”
　　知道素来承影决定的事情便不会改变，郑晏不再多说。主仆二人在廊下站了一会，郑晏突然道：“承影，可惜现在各处都落锁了。不然的话，我倒是想去含章殿。”
　　承影考虑了片刻，抬手揽起郑晏的腰，脚下一个用力，两人便站在了高高的宫墙之上。郑晏惊慌地抓住了承影的胳膊，嗔道：“你干什么呢，承影？吓了我一跳。”
　　承影低下头，道：“对不起。外面有巡夜的人，我带着公主避开那些人，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郑晏顿时来了兴致，道：“飞过去吗？”
　　承影朝含章殿的方向看了看，为难道：“公主，怕是不行，这里离含章殿有些远。飞过去容易引起巡夜的注意，我带着公主，躲着他们走，便不会惊动任何人。”
　　远远地便看见一对巡夜的兵士走过来，郑晏忙拉着承影蹲下身子。二人凝神屏息了片刻，正当郑晏犹豫要不要起来的时候，承影道：“公主，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现在也走吧。”
　　郑晏点点头，被承影揽着在夜晚的皇宫之中几个跳跃，期间又躲开了两队巡夜之人。承影悄声道：“公主，我们已经到含章殿了。现在我就带你从跳下去。”
　　她正欲从含章殿的宫墙上跳下去，突然，惊疑不定道：“公主，我怎么瞧着殿里面好似有灯光？”
　　听闻此言，郑晏睁大眼睛，费力地看了半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只好泄气道：“你带我过去，咱们悄悄地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承影低低地应了个是，带着郑晏跳下去。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地朝着正殿慢慢靠近。好容易走到正殿前面，郑晏还来不及探头张望，却听得里面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是谁在外面？”同时屋内灯光大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