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满阶梧桐ff

6、六， 冲出了茶社

　　书店里没有几个客人，所以找人很容易，一眼就可以看到。

　　“冷萸。” 子旆的声音从冷萸背后传来，很轻，很清。

　　“你回来了！” 冷萸回头看子旆，一件淡紫罗兰色厚棉衬衣，很精神。跟冷萸的蓝裙子倒是很和谐。

　　“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冷萸没有问去哪里，只温顺地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跟在子旆身后。

　　外面是春天柔软的风、 和煦的阳光，温暖的。 走到路口，子旆停了下来，拉起冷萸的手， 对冷萸微微一笑，拖着她穿过马路。冷萸的心一僵，一阵寒意略过心头：只为了那个寒冷的一月之夜，你曾牵住我的手，我竟是半生孤苦。

　　子旆为冷萸拉开大门，老茶客，一家茶社。 因为是下午，没有什么客人， 冷萸和子旆在临窗的桌前坐下，子旆要了一大壶千日红，和几碟茶点小食。窗外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熙熙攘攘；屋内是闲然自得的安静之所，茶香四溢。

　　冷萸抿了口茶，问： “是一个人，还是一家人？” 她轻轻摇晃着茶杯，看着茶水在杯中一漾一漾，仿佛她这一问毫不在意，也仿佛她并不等回答，又仿佛没话找话，轻描淡写地。

　　冷萸的眼里是平静， 这么多年之后又再见到子斾，她以为她会有点激动，但是没有。 时间真是把无形锉刀，可以消无声息地锉掉了你以为还存在的心绪。

　　“你希望我是一个人？还是一家人？” 话才一出口，子斾就后悔了，便淡淡地笑了笑，接着说： “我和太太都是基督徒。” 子旆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冷萸跟前的小碟里。 冷萸扬一扬起眉，看着子旆的眼睛，好像听到了她很有兴趣的话题。 “她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我们在教堂里常听牧师说天堂是何等美好，人间难及一、二，她便决定亲自去看看。我猜想那里一定是真的非常好，没有疾病，她很满意，所以她就留下，不再回来了。”

　　冷萸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垂下眼帘，低头喝茶。 “你没变，还是那样。” 子旆向着冷萸微微倾了一倾，伸手握住冷萸的手，在心里说：依旧是“一低头的温柔”。

　　冷萸抽回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心里想怎会没有变，我的青春早已走远了，我孤苦地带着儿子，我的生活毫无温柔可言，我的辛苦我的寂寞又有谁知道。于是她扫了一眼子斾，又瞟一眼窗外，面色极为平静地说：“老了。过去了，终是过去了。”

　　“别记恨老太太，她已经仙去了。” 子旆顿了顿，“你可愿意到美国去看看吗？”

　　“那.....” 冷萸只说了一个字便打住了，她是有个问题，有关老太太的，但是她突然不想问了。去美国，她从没想过，况且成才和九兰都依靠着她，她不能丢下他们。

　　“我有个女儿，在读大学。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束缚她太多。在美国长大的孩子单纯地让你难以想象，也独立、懂事地让你难以想象。 ” 子旆看着冷萸的眼睛，那眼睛里是万水千山， “你愿意去吗？”

　　子旆从冷萸那没有变化的表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听冷萸轻声问道： “什么意思啊？ ” 冷萸在心里说：难道是跟你一起去吗？这算哪门子啊？何况，你我的人生都走过了一大半，又如何重复昨天的故事！ 我可不上你的当！

　　“再信我一次，这回，没有阻碍。” 子斾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里充满真诚。

　　“嗯？” 这让冷萸感到疑惑。她在心里暗想：你把话说得如此暧昧，是会让人会错意的。

　　“是的，冷萸。” 子旆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桃花潭水，漾起他深深情义。他用双手捧住茶杯，因用力，指尖发白， “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你伤心失望的。 而且以你我现在的年纪，也是伤心不起的。” 子斾顿了一顿， “我的口袋里有一枚给你的戒指。我怕太唐突，怕惹你不开心，但是又想你知道我的真心，真的，我真的很想给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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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妈。” 成才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高声叫着， “妈今天在家化妆了，我就觉得有事。看看，果真有事。二叔，你约我妈喝茶也该叫上我啊。” 成才自说自话， 一边端起冷萸的茶杯喝茶，一边吃点心。

　　“成才！” 子旆让服务员添水加杯， “好多年没见，你长大了，大人啦。”

　　“二叔，这么些年了，还惦记着我妈呢。虽然那时我挺小的，可我记得，你们俩......”

　　“住嘴，成才，你怎么可以尾随着我！” 冷萸冲着成才没好气，“我和二叔都是你的长辈，你说话这样没礼貌。”

　　“好，我直接说。二叔，我打算办个公司，计划已经做好了，可我妈她不准，你就支持支持我呗。” 成才趁机要胁，打起了子斾的主意。

　　“成才，你怎么可以向二叔开口？！ 我为什么不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几年，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如何相信你！ 你确定没有高估了自己？办公司，你说得如此轻巧，那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吗？”

　　“妈，这就是你的借口。你就是扣，不肯出钱。” 成才转向子旆，“二叔，你想要跟我妈结婚，对吧！ 那总得出些钱吧！ 我就用这钱办公司。” 成才直截了当，且没皮没脸的。

　　“成才，你用妈妈.....，你用妈妈跟二叔做交易！ 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冷萸气愤。

　　成才不理会冷萸， “二叔，你不会跟我妈一样是葛朗台吧！”

　　“成才，你的公司打算做什么？是哪一个方面的？” 子斾已经大致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成才，我就希望你能好好地找个差事，踏踏实实地好好地工作。什么办公司，不合实际。老板也不是好当的，你要找当老板的感觉，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工作，做到经理，一样是能体会到的。” 冷萸因有些急怒，脸色微微泛红。

　　成才不高兴了，每当冷萸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觉得烦，永远都是这一套。他喝口茶，皱着眉，对着冷萸，说： “我在家里，你说我没出息，不思进取。我要做点事情，你又说我不切实际，眼高手低。总有开始吧。” 他说的似乎极有道理，紧接着向着子斾，说： “二叔，你也不愿帮帮我？看在我死去的老爸的份上，你也不帮我？看在你要跟我老爸的老婆结婚的份上，你也不帮我？看在你跟我妈多年前勾搭的份上，你也不帮我？”

　　冷萸啪的一下抽了成才一巴掌，指着子旆对成才说：“他就是你的生身父亲！ ” 她的声音很低很沉，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 子旆和成才同时看着冷萸，惊问。

　　“你滚，你这不肖子。” 冷萸怒火中烧，“你给我滚。”

　　成才愣了一下神，接着快速地冲出了老茶客。

　　冷萸看着子斾，目光略显散乱， 心里却是兵荒马乱，排山倒海，她没有说话。她的脸很红，是气恼，因为不成器的成才。是羞愧，又想到那个一月的夜晚，还有那时的躁动，那时的气息，那晚的清月光。是苦楚，青春在无望中殆尽。她感到眼睛里有些潮湿， 心里有些堵闷，于是，她拿起小挎包急急地走出了老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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