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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低头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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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萸系一条浅玫紫色的围巾,与她的蓝裙子搭配得很好,提着小挎包出门了。她喜欢把时间留得充足些,这样步履悠闲,不会慌张。
回城后,子旋很幸运地进到一家工厂工作。 冷萸则去职业学校上学,毕业后到了建筑设计所的绘图室。冷萸很珍惜自己的工作,所以格外卖力,所以很受科室主任青睐。 她还常把没有完成的图纸带回家,挑灯夜战。 每当这时,子旋就自觉地在客厅角落里支张临时小床。冷萸总有那么多图纸要完成,好像绘图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似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有意无意地,她在回避,回避夜幕降临后的时间,回避与子旋同房。
平淡无奇的生活日复一日,无波无澜的静水似流似滞。 我们不知道命运在我们身上暗藏了怎样的生命密码。有些事情总是在你没有料到的时候突然而至。如果我们早知道,如果我们能预见,如果我们事前想到,但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起起落落,生活里没有如果,本就是聚散无常。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生活里没有导演说戏,没有练习和彩排,每一天都靠自己把握。
那年初春,成才读小学一年级。那是个阴郁的早晨,冷萸发现子旋没有了生命气息。谁都不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子旋是怎样度过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安静地,走了。后来,医生证实是心肌梗塞,发生在凌晨的某个瞬间。
子旆回来了,回来奔丧。 虽然几年不见,在他眼里冷萸美丽依旧,并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因为子旋去世,她显得无比憔悴和忧郁。 人是这样的,一年一年改变着,不知不觉。
这些年,冷萸一直很希望能够有机会好好问问子旆,他远离故土,长居北方,是不是因为她。 她幻想过无数个与子旆相见的场景,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再次见到子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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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旋去世后第二年年末,南方城市的冬天没有雪,阳光好不容易穿透云层,已失去了温度,有些凄冷。冷萸一到办公室就看见桌子上有张明信片,一样的是绽放的蓝色风信子。背面只有三个字:“祝安好!” 落款是子斾。
两个月后,冷萸又接到子旆的电话。
“我回来了,这下不走了。” 子旆说,“一起吃午饭吧。我等你,在蠡园。”
冷萸没有机会拒绝,实际上,她不想拒绝。子旆是她隐藏心底的秘密爱人,是她心里的渴望。放下电话,她心情大好,甚至不愿藏匿地任由快乐浮在脸上。
“在外多年,最想念的是家乡的味道。” 子旆夹起一只小笼包放在冷萸的碗里,说,“ 我看见前面街角有家咖啡厅,和平咖啡,等会儿,我们过去喝一杯,好好说说话。”
这是冷萸第一次走进咖啡厅。 坐在舒软的沙发里,幽暗的灯光下,子旆在咖啡里加了点奶精,又夹了块方糖,用小匙搅匀后递给冷萸。他一脸认真,目光温柔,看着冷萸,说:“我是经过好好思考,再三思量,深思熟虑,才决定回来的。你应该清楚,我心里有你,只有你。所以,我回来,是打算跟你结婚。做我的太太吧,冷萸。”
冷萸完全没有想到子旆如此直接了当,这曾是她的幻想,如今真实地摆在她的眼前,她竟有点不知所措。她的大眼睛闪动着,先是一惊,摇摇头,又是一笑,垂下头。尽管三十多岁了,一阵红云慢慢地漫上她的脸颊,像三月里的桃花。她张开嘴,刚想说话,却被子旆止住了, “别说,什么也别说,用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爱我。”
冷萸低下头,喝了口咖啡,那苦涩味道从口腔滑进喉咙,回味时有一丝丝甜,一丝丝香,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味道。一缕头发垂坠在她的前额。 “最是一低头的温柔。” 子旆轻语,便伸出手帮她把头发顺了顺,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然后,用手背婆娑着她燃烧的脸颊。 “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少问题要问我,不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我想一辈子的时间足够来回答你所有疑问。”
爱,无关时间长短;情,亦可翻山越岭。有缘的人总会在某个拐角坦然对眸,会心一笑。子旆是冷萸心之所依。这个下午太美好,好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太快乐了, 有美梦成真的感觉,有腋下生了双翼,想飞的冲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旆一直忙着找工作,但是仍会抽时间陪冷萸吃吃饭,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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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儿谢了春红,柳丝儿媚了水岸,娇艳的杨梅成熟了, 恼人的雨丝儿恣意妄为地飘落,,无所顾忌,悠哉悠哉,湿漉漉的空气弥漫着,这是濡湿红尘的烟雨。
冷萸连续几天赶图纸,主任给她一天特假让她松弛一下神经。 成才一早已去上学,格外休闲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望着窗外涟雨潺潺,细数一朵朵在雨雾里飘动的雨伞。 “要是子旆在,可以出去走走,呼吸一下被梅雨润泽的空气。” 冷萸自言自语。 这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竟是子旆。
冷萸一身藕荷色柔软丝质的居家服很好地展现出她错落有致的轮廓。子旆脱下外套,微笑着,看着她在厨房和客厅来回走动,她煮水,沏茶,一小碟茶点。子旆浅酌一口,握住冷萸的手,她默默地感受着子旆手心的温暖和力量。 反应由内向外, 犹如是地壳内的滚烫的熔岩流淌,犹如疾行的电子在体内狂奔不止。 不经意间,他稍一用力,便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双手环着她,顿时,夏日傍晚天边燃烧的红云漫上她的脸颊,她垂下头,依旧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于是他拖着她的手进了卧室。冷萸收拾得很干净整齐,窗台上有一小盆盆栽,是风信子。
呼啦一声,随着冷萸手臂的挥动,窗帘拉上了,卧室里立即昏暗下来,世界的精彩在窗帘之外,里面仿佛隔世桃源。凝眸对视的瞬间,她的眼睛里可有热切的期待,是他认为的期待;他的目光中可是爱恋,是她等候的爱恋。他拥着冷萸在怀里,像搂了件宝贝,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一样。 他在她的额上蜻蜓点水,她感触到他的鼻息。他用鼻尖婆娑着她的脸旁耳侧,她迷离在他的喘息声里;当他把湿热的唇印在她的嘴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雪孩子,在子旆的燃烧下正一点点消融。静静地闭上眼睛,她仿佛是微风里的一片羽毛,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任由地飘,轻盈地飞。在他眼里,此刻的冷萸就像是一朵花瓣重重叠叠的牡丹,红艳的牡丹。无论她羞涩,她娇艳,她流芳,他都要把这殷红的繁繁复复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每一次撞击,都是飞花碎玉,一地碎红。当最后一片花瓣飘落, 他醉了,醉在绵软地,醉在落花乡。人需要时间吗,不,像草原上的羚羊看着日出日落,足矣。人需要世界吗,不,这张床是多好的地方啊,叫人怎么舍得。冷萸躺在子旆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的一只的手臂环住子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