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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蹑景纤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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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咸阳城,便是天地任我逍遥了。嬴政跨上蹑景,英姿矫健,玄衣猎猎,比那浴血沙场的将军也不差。赵高随后就牵着其中一匹青鬃马,将缰绳递给张良。
“这是纤离?”这匹马毛色雪白,唯有脖子上一圈青鬃,俊采英挺,迅如飞电。张良之前没有在意,到了眼前,反一眼就认出来了。
“子房好眼力。这匹马的祖上,正是穆王五瑰之首,造父山人所献之纤离。”嬴政笑吟吟地说着纤离的来历,“没想到时隔五百年,又有人向朕献上了一匹纤离。朕从六地得到的十匹神骏,也只有纤离能与蹑景并驾齐驱。”
“先生请吧!”
这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张良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轻薄还是赞扬。但他也不甘示弱,飞身上马,一挥鞭一扯辔,马儿便四蹄攒起,随后如惊雷般驰骋而去。这可把赵高吓个半死,要是这位先生趁机跑了,陛下定然要找自己算账。但转念一想,张良这时可不是几年前散尽宗族家仆的时候了,还有个小圣贤庄在呢,他肯定不敢违拗陛下。
想到这里,赵高心里放心了些。但是再一抬头,周围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两匹马,一匹黄骠马与他大眼瞪小眼,一匹背着水袋和食物的黑马漠然看着远方。黄骠马见他愣住,便打了个响鼻,似是不耐又似是提醒。赵高如梦初醒,心里不禁抱怨,那堆随从都是死的?都不知道喊自己一声?还好行程是他安排的,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但是这时候嬴政张良却碰到了些小麻烦。
张良心里一直憋着气,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发火。所以这趟出行,竟成了他们两个在赛马。蹑景和纤离在山林里也穿梭自如。一路上鸟鸣啾啾,到了前方更为茂密之处,鸟鸣声反而变得微不可闻。张良猜前面大概是有劫道的山匪,或者有人在那里打猎,便勒马停下。嬴政不多时便追了上来,与他并肩驻马,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株野兰。
“怎么,不和朕斗气了?”
“前面有人。我们回去。”
若是那些护卫都在,前面不管是什么人,嬴政都不会忌惮。但是蹑景纤离跑得太快,护卫们都被甩得远远的,他们这又是缓带轻裘又是名剑宝马,万一碰到了山匪,可就麻烦了。嬴政点点头,目光里全是诧异:“朕还以为你求之不得呢?如果前面真的是山匪,一刀砍了朕,你不就大仇得报,再无遗憾了?”
张良一怔:“果真如此。多谢陛下提醒。”说着,就要朝蹑景挥鞭。嬴政眼疾手快,紧紧将鞭子扯住,原本戏谑的目光也变得阴鸷起来:“你就这么想让朕死?”
“六国之人,莫不如此。”张良咬咬牙,直接丢下了马鞭。嬴政力气突然落空,身体往一旁倾去。张良本待策马前去。久留在秦宫之中,那种事情必然会发生,不如在这之前死了算了。但是一想到小圣贤庄,刚刚暴起的火气又衰竭无踪。
他暗暗心惊。他的性情算不上谨小慎微,但也绝不至于敢在位高权重的敌人面前如此无法无天不知轻重。而且不知怎么地,就算他惹怒了嬴政,他也不愿意道歉,内心深处总觉得嬴政不会对他怎么样。
嬴政刚刚坐稳,就见张良已经调转了马头,大概是打算和其他人会合了。他松了口气,幸好子房现在有所牵挂,不敢乱来。如果是五年前……不,如果在五年前,他根本就不敢带他出来。
但是他们没能立刻离开。一只还在扑楞着翅膀的山鸡从天而降,就落在嬴政马前。蹑景处变不惊,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乱了阵脚。那山鸡背脊被穿了个窟窿,蹑景蹄子上被溅了几滴血。嬴政有些不豫,但也清楚是自个儿跑错了地方。
随后林子深处就冲出了三个人,约莫是怕他们拿走猎物,便一左一右一前,弄得堂堂皇帝进退不得。张良见状,温言细语地解释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只是不小心闯进这里,并非有意来抢夺猎物。兄长,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张良以为他们是普通的猎户,好好说道一番,他们自然是懂理的。岂料这些人并非只是猎户,偶尔也做些剪径的事。他们一看这两人的服饰马匹,便知道非富即贵,纵然身无长物,光抢了马也是大赚一笔了。嬴政看他们眼神不对劲,再三催促也不放行,心下立刻确信,这些人并非善类。
“子房,你先走。”说着蹑景就腾蹄而起,撞到了挡在前面的人。蹑景颇有灵性,与主人配合默契,往前跑了两步后又绕树而回。那两个还站着的山匪见状不妙,连忙吹了声口哨,示意同伙快来。很快,深林里又呼啦啦窜出十来个人。
不过这时候,嬴政今天带的一队护卫也到了。张良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顺手拔出了赵高带着的凌虚剑。但是护卫们又怎么可能让匪贼接近他呢?见皇帝已然脱离了危险,他面上浮现出浅淡的、带着几丝欢悦的笑意来,不像只狐狸,倒像是林中湖边悠然的小鹿。
“这还是你第一次笑。”皇帝被这明丽的笑颜弄得有些恍惚,“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我确实很高兴。原来你的统治,也并非是全无破绽。就在咸阳城外,便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匪徒。”
他等着皇帝的大发雷霆。他知道,到目前为止,只有这句话才最让嬴政动怒。他最好能一剑杀了自己,又或者贬斥到牢狱之中……总之,最坏,也坏不过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