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余生十二弦》秋风倦客

3、第二章 咸阳旧事

　　成功将那名罗网暗探的死栽赃给阴阳家后，卫庄也未多留。他不是个经常思故的人。但是曾经发生的事情，他都切切实实地记着了，就好像当年秦宫里的事情。
　　当年内史腾攻破新郑，兵败之后无计可施，他和赤练站在春山之上，看着那场烈火将韩国烧得一丝不剩。若要复国，并非是靠武力就可以的。而他到了张府后，却发觉只余三百仆从跪着守灵，而不见主人。他心底一沉，难道连张良也……那些仆从见了他，纷纷哭泣哀求不已。
　　“大将军，是大将军来了。求将军救救我家小主人！”
　　韩国已经亡了，何来的大将军呢？然而这时纠正这些并无用处。他只能耐心听着，以找到张良的下落。
　　“相国大人已经殉国了。内史腾破城时明明说不犯百姓，不伤公族，可是今天早上，他率人进来把小主人带走了！”
　　那些仆从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卫庄听得出来，张良算不上是被抓走的，而是内史腾请去的，甚至可能极为礼遇。卫庄有些不解，张良虽然身份贵重才名远播，但毕竟并非王族，而且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至今也未曾任一官半职，直白地说，至少目前还无足轻重，秦军为收民心，也不应该动他才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他救出来。
　　随后他便派了墨玉麒麟去打探消息，不过半日，麟儿便火急火燎地回禀说，张良已经被送往咸阳了，巳时便已离开。卫庄当即就觉得不妙，将人带走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送去秦国，这嬴政，到底是想做什么？他当机立断，领着手下追了上去。到了一处岔路口时，最前头的白凤停了下来。
　　“左边这条路，通往新丰城，补给丰富，右边这条路，通往北冥谷，路途更近。”
　　“他们会走哪条路呢？”苍狼王提议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
　　“不。走左边这条路。走快些。”
　　手下人虽然都不解，既然秦军如此匆忙就将人带走，那么应该选择更近的北冥谷才是，但是他们从来不质疑卫庄的决定，他一下令，众人便加快了速度。卫庄临去前，瞥了眼挂在右边树梢上的梅花纹玉璧，袍袖一挥，还是将其取了下来。
　　那是韩非临走前，张良送给他的玉佩。将那块玉璧拿到手中后，卫庄就知道，这并不是张良送给韩非的那一块。那一块是张良亲手所刻，虽说费劲心思，但手艺所限，纹路并不十分精细，而这一块，很明显是良工巧匠才能雕琢出来的。卫庄没有深思，只认为是张良后来又找人雕了个相似的。但不管是怎么来的，张良既然将它挂在那上面，就是一个警示，警示他们不要走这条路。
　　不过，即使他懂了张良的意思，这追击也无法坚持下去。秦人果然狡猾，新丰城之后一路上城镇云集，秦军自然畅通无阻，可他们就无法正大光明了，不得不为了隐匿行踪放慢速度。这一来二去，竟比秦军迟了一天的行程，怎么也追不上了，要中途阻击夺人，也不可能，只能进咸阳再做打算了。进了咸阳城后，打探到的是，张良并没有被关进监狱里，而是被送到了咸阳宫中。不少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何故。那些见过张良的人，则在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依着卓绝的身手，卫庄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宫中。再次见到张良，就是那只小狐狸披头散发，被护卫架住不得动弹的样子。
　　嬴政似乎并不很生气，只是命令护卫们将他送回去。盖聂就站在嬴政身前，手中拈着一支类似簪子却比之更为锋利的物什。青衣垂发的小狐狸眼中含泪，似乎又是愤怒又是后悔，看得嬴政也心软了：“寡人不会逼迫你，这一次的事也不会计较。只是，你以后可得收敛些。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寡人可找不出借口饶你。”
　　随后又看了看积案如山的奏折，叹了口气：“先将他送回去。”张良难以忍受被拖拽着的窘迫，终于开口了：“我自己会走。”嬴政便让他们放开。走到殿外后，张良突然发难，折了根花枝朝身后护卫的右手上打去。那护卫刚刚在殿上与他交手时，因为秦王有令不准伤他，反被他打伤了手。现在被打到了痛处，一时间懵然不知所措。张良纵身掠上屋顶，朝藏在那里已有一盏茶时间的卫庄轻轻一笑。待到护卫们反应过来，跟着盖聂跃上屋顶时，盖聂见到卫庄，又愣了愣，对着俩人都无法下重手，而卫庄可没有那么多顾虑，谁挡杀谁。
　　那时附近的护卫全部出动，而受困的只有两人。可是一个是王上明令不准伤害分毫的人，另一个又迅疾如风，内力如海，神鬼莫测，就连剑圣大人对上他也怯退了，是以出动再多的护卫，也无法拿住二人，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了。
　　卫庄犹然记得，那一日到了咸阳城外流沙据点时，他问嬴政为什么这么做时，张良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悲伤与悔恨。他那时才想起，嬴政也曾来到韩国。他们若是在那时见过，有了什么交游，倒也不足为奇。张良大概是后悔当时没有直接给嬴政来一剑吧。
　　但他们这些知道嬴政身份的人，不也没能做什么吗？
　　然而回去后，张良也没有留在流沙。他一回去，就散尽了家财与童仆，孤身一人远赴桑海，一心求学，仿佛将国恨家仇通通忘记了，渐渐的，天下人都知道儒家有一位三师公，才学广博敏慧善辩，却偏偏生得倾国倾城好女貌。卫庄则率流沙纵横天下，声名日盛，白发古袍，手中鲨齿，不知成了多少人的英雄，又不知成了多少人的梦魇。
　　一别多年，昨日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