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吃瓜看戏的松鼠

75、确定

　　罗爷是个实践派，徐长松无比确定。
　　徐氏几人在一处说笑，便见丫头领着一个穿着颇为体面的婆子进来，那婆子请了安，呈上帖子，方笑道：“见过老夫人，夫人，请两位安，本不敢打扰，只因最近春光正好，园里的桃花也开得好，家里预备了一班极好的昆曲戏班子，我们夫人便想着请夫人姑娘们到时去坐坐，热闹热闹。”
　　“除了我家，还请了哪些人家的夫人？”
　　婆子道：“都是我家夫人平日相处的几家夫人，最是爽快的人了，我家姑娘还请了她的几个手帕交，听说您家的大姑娘，很是高兴能认识呢。”
　　徐氏看了一眼王翠花，颔首道：“替我谢过你家夫人，届时我会到场的。”又叫小丫鬟带她下去喝茶。
　　“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王翠花念了几声佛道：“阿弥陀佛，该是那天拜的好香，月老也看不惯松子拖太久了，要拉条好红线呢。”
　　“呃，那走前带松子去还愿？”
　　“娘，真要成了还走甚走，先把事情敲定，把姑娘骗到手才对。”王翠花摩拳擦掌，当年婆媳两个联手利落顺当的把白氏娶回家，要诀就是“快”，婆婆老了精力不济，没关系，她还是有把握给松子清货出仓的。在这方面，兄弟两个继承了徐山的呆笨，完全没有那股爽利劲，徐氏和王翠花深感遗憾。
　　徐家收到了来自罗家的赏春宴请帖，对于这个照顾徐长松颇多的好人，即使徐氏想装作不知道，腹诽两句，也还是提上了日程。

　　罗家的赏春宴安排在府城一个著名的园林——菲肃园。
　　尚未下轿，就闻到了一股清甜花香，待得下了轿子四周一望，便见是个极大的园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桃花海，如云似雾，春风轻抚，洋洋洒洒飘下，恍如沉浸在粉色花雨之中。中有河渠弯曲流淌，仙乐起，琴者何处寻。岸边柳树，庭前红花，不知今朝是何年。
　　徐家的女眷是初次见到如斯美景，心神俱被摄入，直到身边的婆子提醒才醒过神来。
　　王翠花带着儿媳白氏和孙女徐幼蕙赴约，为了不在罗家面前露怯，连压箱底的绸缎衣服都翻出来，把自己捯饬出庄重大方的贵妇模样，但到了园子一看，各个雍容的年轻夫人簇拥在院落里言笑晏晏。
　　原以为贵妇之间的聚会除了来的人身份高一些，吃的宴席制作工艺高一点而已，但是富商夫人聚会秉持着男人赚钱她们花钱的作风，十分豪奢，简直要把眼睛亮瞎的节奏。
　　入目一应装饰以华贵为主，和清逸脱俗的园林截然相反，白玉为堂金做马，金堆玉砌锦绣铺地。那雪白绣百花戏春图的绒地毯看着就金贵，婆子仍是恭敬耐心的在前面带路，王翠花略尴尬的停了一下才接着往前走，鞋底上沾染着灰尘泥土，不会一步一个黑脚印吧，话说回来铺这种容易弄脏的地毯很不实用，每天要洗一遍又一遍，而且刺绣用的丝线掉色严重，能接着用吗？
　　神飞天外的王翠花走入，罗夫人起身相迎，尽可能的让几位客人宾至如归，“徐夫人，我听老爷说过许多遍，他有一个很要好的小友，只是徐小相公家不在本地，一直无缘得见呢。”
　　“罗爷太夸大了，我儿蒙罗爷照顾良多才是。”
　　罗夫人捂嘴笑道：“话说我家老爷和徐小相公同辈相交，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很是苦恼了一阵子。”在场的徐家夫人有两个呢。
　　王翠花道：“我们各论各的，让那群老爷们头疼去。”
　　罗夫人为她们引见各位夫人，一一认识。虽然衣着打扮略为逊色，像是误入仙境的丑角，不如夫人们花团锦簇，但是没有恶言相向，王翠花暗暗松气。
　　入座后，王翠花把目光移向夫人们身后的一众姑娘，皆是十来岁的年纪，个个生的鲜花嫩柳一般，正式最灿烂的季节。
　　罗夫人身旁侍立的两位姑娘最为出色，看面貌，稍显年轻稚嫩了些许。听罗夫人介绍，一位是罗家姑娘，另一位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了。
　　罗家姑娘娮容秉持着一贯的娇艳，身量尚未长开，红绫彩蝶褙子配石榴裙，却如同一朵鲜妍娇美的玫瑰花，矜持又高傲。
　　侧目看向另一位，路家姑娘一袭桂子绿齐胸绣浅绿藤萝襦裙，可爱的桃花髻上簪了两朵珍珠碧玺攒成的桃花形珠花，脸蛋圆圆的，粉团儿似的，温柔可亲。
　　王翠花满是欣喜的夸赞道：“这样的好看，天上的仙女下凡莫不是也是这般？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比我家的小魔星强多了。”
　　其他夫人听见对自家姑娘的赞赏，忙客气的回夸她的孙女，徐幼蕙恰到好处的低下头，作腼腆害羞的模样。
　　和路家姑娘说了会话，越看越爱，脱了手腕上的玉镯子给她戴上。
　　路细曼略推拒一番，王翠花仍然是笑着为她戴上，玉镯晶莹剔透，碧绿浓翠，衬得手腕霜白，脸颊微红的行了一礼道谢。
　　厅中的夫人坐在一处也没什么话好说，左不过是说些衣裳首饰并炫耀数落自家儿女等等的话题。
　　次座的夫人微微一笑：“和我们几个老的在一起怕是闷坏了，让小孩子们去院子里玩儿，大人说话，他们留在这里也只会觉得没意思。”
　　罗夫人点头：“容儿，照顾好几位姑娘，徐家姑娘没来过，园子里的岔道多，别迷路了。”
　　“是。”
　　罗娮容领着众位姑娘往花园里走。春暖花开的季节最少不了的是各种花，不过园子里只有一眼忘不到头的桃花海。
　　徐幼蕙和众人不熟识，落在最后静静跟着，勾下一枝桃花数有几片花瓣。
　　“那是白碧桃，你喜欢吗？”罗娮容的脸蛋强势印入她眼眸。
　　“啊，你……”徐幼蕙吓了一跳，步伐踩空摔倒在地，瞳孔微缩，任谁看见大活人凭空而来，都会有反应的。
　　“嘻嘻，吓到你了吗？惊喜吗？”罗娮容俏皮的眨眨眼睛。
　　“不是惊喜，是惊吓吧。可怜的孩子，遇上你这个祖宗。”淳奚挽着路细曼的手臂走来，弯腰向徐幼蕙伸出手，“幼蕙妹妹，地上凉，快起来。”
　　徐幼蕙迟疑，轻轻搭上那只细嫩的小手借力站起来，“多谢姐姐。”她们不是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走的吗？是发觉她落单了？徐幼蕙怯怯的看着面前三个眉目如画的少女。
　　路细曼抱歉的笑笑，给她挑出头发上肩膀等处粘上的桃花瓣，“娮容就是这么个调皮的性子，总爱捉弄人，我认识她时，她就轻佻的摸我的脸，若是生作男儿身，定是个浪荡的公子哥，真该拿条绳子捆在柱子上，让她和柱子相亲相爱。幼蕙妹妹若恼了打她一下子，替我们出气。”
　　徐幼蕙忙道不敢。
　　罗娮容佯装气恼的跺脚，“什么嘛，明明你们也很喜欢的。”
　　淳奚道：“是谁给你这种错觉。”她要去把那人干掉，竟然胡乱教坏小孩子，灌输不正当的思想。
　　罗娮容歪头，狡黠的吐出一个名字，然后飞快的跑了。
　　淳奚听了再端不住优雅的范儿，追着她打，两人围着桃树转圈，罗娮容左右躲闪，在淳奚一次次落空后说“姐姐你抓不到我的啦”，“姐姐，你恼羞成怒了吗”。
　　路细曼嗤嗤的笑，贴近疑惑的徐幼蕙耳朵解释，徐幼蕙脸颊爆红，“啊，这个姐姐……”好坏。但是一点都不会讨人厌呢。
　　罗娮容跑了一会儿，鬓发散乱，笑声银铃般清脆。
　　淳奚气喘吁吁的押住好不容易抓到罗娮容的肩膀让她道歉，罗娮容一边做鬼脸一边作揖，“妹妹，我错了，原谅姐姐一回好不好嘛？”声音甜如蜜糖，脸蛋晕染出霞红，做出哀求的神色，看得徐幼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被诱惑的只懂得点头。
　　罗娮容笑嘻嘻的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表示鼓励。
　　徐幼蕙：小姐姐好漂亮。
　　淳奚直恨徐家姑娘太小，理应把她这个哄骗小女孩的人打出去让她狠狠长个记性。
　　嬉笑玩闹后，四人在桃林中漫步。
　　两个小姑娘和好后牵着手在桃树下吱吱喳喳，分享着好玩的事。淳奚靠近路细曼的耳朵道：“可像两只麻雀。”
　　路细曼抿嘴笑了，浅浅的梨涡盛着糖渍的桃花。
　　“真希望是两只喜鹊儿。”
　　喜鹊是灵能报喜，故谓之喜的鸟啊，成双成对，意味着好事将近。
　　路细曼懊恼的启齿轻咬下唇，“淳奚姐姐太坏了，又拿我开玩笑。”说着甩开她的胳膊，“姐姐十四了，要是……也是姐姐占先，喜鹊飞来，定是给姐姐报喜的。”
　　淳奚大度的接受，“所以说，是麻雀嘛。诶，妹妹等等，那里是去桃花涧的方向。”
　　路细曼：……哼╯^╰

　　众多客人逐一离去，罗夫人功成身退。
　　王翠花慈爱的看着乖巧的孙女，“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结识到新玩伴？”
　　徐幼蕙倚着奶奶的手臂，“姐姐们都非常温和，迁就我。”今日奶奶交给她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王翠花没有催促，静静的用手梳理她凌乱的长发。
　　悄悄瞅了一眼白氏，白氏柔柔鼓励她说下去，徐幼蕙扭捏的说，“奶奶，路姐姐很温柔，和她的长相一样和气，罗姐姐捉弄她几回都没生气呢。她还会画画，画上的花鸟可漂亮了，路姐姐说回头润色好了送给我。”
　　王翠花露出一抹笑，“好，回去奶奶给你封个大红包。”仅是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做不得数，短暂了解后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断。

　　客栈小院中，徐山陪徐氏拜访了几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后回到家中。
　　徐氏锤着肩膀道：“老了老了，我这把老骨头都没走多久就不行了。”
　　徐山帮着捏肩，道：“胡说，娘你长命百岁，还要看松子娶媳妇，生曾孙呢，如果翠花今天顺利，明年就能如愿，一年抱两，两年抱三不是问题。大蘅那么丁点大，我记得大柏和松子这个年纪，你还送兄弟两个去学堂，大蘅最喜欢你了，娘，你可得一碗水端平，总不能让大蘅没太奶奶送吧。”
　　“当我老妖怪呢，我就没见过几个活到一百岁的。”徐氏摆摆手，都多少年没来了，借着机会和老友们再一次相聚，心情是激动愉悦的，那些老友走的走，老的老，认识的人是越来越少，焉知下一个是不是她呦。
　　“你和翠花闲的长毛，劳动我老婆子你也好意思，哦，嫌我碍地方了早说，回去我就搬回村里，省的你埋汰我。”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嘴笨不会说话。腿酸了吧，我给你捏捏。”徐山好声好气的哄着，老小孩就是要哄的嘛。
　　徐氏心安理得的享受儿子的孝顺，她操心惯了，放不下能怎么办？拉倒呗，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