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吃瓜看戏的松鼠

76、悲催

　　徐长松挥手告别了一大家子，整个人像游魂一样飘走。
　　他要推翻之前的结论，他的祖母和母亲才是真正的实践派。两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单身狗变成即将有家室的人，以后他就要像大哥那样娶妻生子，养家糊口。
　　徐长松总算明白当年大哥的感受了。不过他还想挽救一下，徐氏和王翠花把他的无理要求驳回。
　　两家人达成共识后，一方怕迟则生变，一方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徐家以火速给路家下纳采礼。
　　用王翠花的话大概就是人看多了眼花，挑毛病是永远挑不完的，所以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就快刀斩乱麻，把人定下来。
　　徐长松风中凌乱。
　　果然，媳妇是给娘娶的，娘的喜好为重……
　　由于此行是为了散心，徐家轻车简从，有了路家这意外之喜，徐家反而不急着走了，王翠花打发徐长柏回家一趟取来早已备好的礼品和庚帖，又请了当地有名的媒婆说合。
　　因为女方家的门庭高，加上家里日子欲加宽裕，王翠花置办纳采礼时比白氏要厚三分。亏得白氏心胸开阔，换做别家弟媳压住长媳有的是架要吵。
　　徐长松看到喜庆的盒子，着实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从头到尾，徐长松都没见过王翠花口中美丽动人的路家姑娘，路家教养的姑娘是矜持的，怎么能随便跟外男相见，他就更不能唐突佳人了，行为太孟浪容易遭人家嫌弃，而且未婚男女之间在成亲前就不要再见面了，不吉利。
　　徐长松：……
　　定亲后经常相见的徐长柏和白氏：……
　　不过买一赠一的岳父是个挑剔的，古板守旧的同时意外的疼女儿。亲事定下，确定女婿跑不掉后，路南昌露出狰狞，把徐长松拎去路家接受各种美名其曰指点实则蹂躏的磨炼，在罗爷面前有多。
　　以前他还可以敷衍了事，现在双方身份变了，他只能怂兮兮的听话，在府学和路家两头跑，谁让做女婿的天生低岳家一头呢。
　　宋文杰嘲笑他没骨气之余颇为羡慕，训导是大家的训导，路南昌却是他一人的老师，退下来的路南昌可是非常受欢迎，很多大户人家想请他去教导儿女，只是路南昌以年纪太大无力为由拒绝了。
　　徐长松是既苦又快乐，苦的是他要拿出比高考阶段更多的热情，提前两年进入复习状态，天未亮就要起床埋头苦干，夜深人静后才能熄灯。乐的是一对一的辅导，路南昌果然不愧是能在松江府学立足多年的训导，手底下出过不少举人学生，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他的毛病，指出很多他所欠缺的急需弥补的不足，并且给了实质性的建议，与府学完全靠自觉和自己领悟的学习方法不同，往往路南昌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跟在路南昌身后的几个月是他进步最大的时候了，虽然经常挨骂被怼，但是忙碌的生活令他格外充实。
　　徐长松摸摸下巴，怎么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就成了翁婿呢？如果没有罗爷居中调停，约莫着两人冷淡的很，更别提想成为儿女亲家。他这样算是吃软饭吗？岳父应该不算是妻子娘家给的“嫁妆”吧。
　　幸好艰苦的奋斗过程中，有乖巧的小舅子送来可口的点心作为消遣，路南昌见到儿子心肠便软了，徐长松能趁机坐下喝茶放松。
　　小舅子说是长姐孝敬父亲的心意，徐长松吃了一块，剩下的都被小心眼的路南昌塞进嘴巴里，吃得噎住脖子，还好一碟子点心只有四五块叠起来，徐长松忙斟茶倒水替他拍背顺气。
　　小舅子肖父，十足的小老头儿模样，只是可爱稚嫩的脸颊绷得再紧也没有其父的严肃板正。子女的长相从其父母的脸上能窥出几分端倪，徐长松想想妻子的长相，他就有点被打击到了，枕边躺了个‘岳父’，感觉将来暗无天日。
　　今日徐长松在路南昌的坚持下以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做一篇策论。
　　题目永远不会缺少，每年的政策都会有些许改变，上一年的解答不一定适用于今年，同样的题目答案随之改变，所以经典的题目每年都必须从头再做一遍及时更新，相当费事。
　　每个读书人脑子里没有个题库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会读书。
　　他在路南昌手中得到了往年的邸报，抄录了天子旨意、朝廷官员调动和政事等，是他了解时事的重要来源，没有人脉还真弄不到一份。
　　徐长松翻阅着厚厚的邸报，严谨的不带感情的叙述文在脑海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然后，路南昌留下功课，当时他就懵了。
　　直接导致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剖开的心肝是乌漆嘛黑的。写的策论倒是更加圆滑。
　　路南昌抓住这点劈头盖脸骂他，要是连读书人——他日的父母官都不敢说话，干脆脱了身上的儒服，滚去摆地摊吧，徐长松这才好些。
　　路南昌花费大力气教导他是有所求的，从罗爷偶尔透露出来的消息，以及路南昌隐晦的告诉，一切都是情感和利益的交换，将来肯定要回报的。
　　几个月的努力，化成了书案上两沓几尺高的墨汁浸透的毛边纸，还在不断的增加中，来做客的罗爷见他可怜，替他求情，路南昌才高抬贵手，放他一天假期。
　　徐长松嚼着一个番石榴，享受久违的清闲，绿色的果皮，内里却是粉红的果肉，清甜多汁水。外来的国家统称为番邦，带来的水果蔬菜都带一个‘番’或者‘西’字，很好辨认，西蓝花西柚番薯番木瓜番荔枝……大大丰富了府城百姓的食谱。
　　辣椒的辛辣味早已征服了不少百姓的味觉，已经相当普及，至少辣椒油辣椒酱干辣椒被捣鼓出来运用在菜式上。而番茄因为灯笼般讨喜的外表，作为盆栽装点家室，海外第一个敢吃番茄的勇者尚未出现，番茄仍有别称为狼桃。
　　徐长松琢磨着自己可以试试，毕竟番茄炒蛋这道菜酸甜美味极了。
　　徐长松打听过，北方的种类不比南方的丰硕，漫山遍野的果实在北方是个稀罕货，长途运输加上保存困难是亟待解决的难题，单单赶路的时间就足以让水果霉烂。杨贵妃吃颗荔枝都要千里加急路上跑死几匹马才吃到新鲜的，可这玩意在府城，只要不担心上火嘴角长疮，若想日啖荔枝三百颗，完全是行得通的。
　　就像在本地常见的西洋货色到了北方价格能翻好几倍，如果南方的水果能跨越千山万水到达北方的桌面，可想而知，是个不错的买卖。
　　皮薄的水果就不用思量了，不过类似菠萝西柚个大肉厚自带盔甲的另说，如果操作的好绝对是有利可图的。
　　他给兢兢业业跑商的刘员外出了个主意，将新鲜的水果制成果酱和果干，炮制好的成品既能长时间保存又不容易变质。
　　用蔬果做菜在人才辈出的地域根本不是稀奇事，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没有东西是不能入口的，只有吃的文雅吃的别出心裁才能显出真本事来。而地处南方的人谁会放着新鲜水果不吃，去吃干巴巴的果酱果干呢？
　　刘员外对他的突发奇想表示支持，水果价格低廉，果酱和果干制作的方式不复杂，可以先推出少许来尝试，就算失败也不会亏损太多。
　　在果酱制作过程中，两人跑了一趟洋行定制一批小巧玲珑的玻璃罐，果酱色泽好看，用粗笨的陶罐太掉价，而两人心思差不多，从外观上就要顾客第一眼看到档次。
　　徐长松更想做糖水罐头，不过手上那本三字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远在京城的危险人物，方打消了念头。
　　原本徐长松很少在生意上掺和的，他给自己的定位是吃红利的，这方面交给刘员外准没错，他是专门和生意打交道的，平常小心些账本不被人吞了便罢，但是面对路家，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才抽出心思预备挣钱养家，成亲后让父母兄弟养自己么？他可办不到，单靠两顷田交了家用还不够他日常开销的，否则他至于想办法开源嘛。
　　其实海运生意才是最挣钱的一条路子，成船的绸缎茶叶运到海外能换来一船的宝石象牙，以货易货，换来的宝石转手卖出去又是一项赚钱的买卖，中间的利润极为可观。
　　这里得画一个转折点，官员明面上是不能做任何生意的，牵涉到与民争利，脑袋边上就悬着一把无形的刀随时有可能落下，但凡是爱惜羽毛的，都不会愚蠢到落下这么大的要害送到别人面前。
　　如此做海外生意的好处自然落在众多商人身上。被众多大商人和大商行瓜分的大饼只恨不能独占，岂容一般人插手。
　　徐长松佩服罗爷就是因为他竟然能在这块大饼咬下一块，生生从虎口夺食，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而是背景与实力。
　　有二三成的利润就足以吸引商人从南往北或自北向南，比如刘员外，像以货易货这样本小利微血赚的生意足够让商人铤而走险，想要镇住贪婪的商人，没点胆量和本事，就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
　　是人都想分一杯羹，当他们是傻子吗。
　　所以，他安分的做自己的小生意。
　　洗去手上的汁水，徐长松把果盘里的番石榴扔给高正，迈步走到书案前继续。
　　今日事今日毕，做不完歇息也歇不安稳。
　　高正见状，在烛台上多点了几根蜡烛。